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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庚节会(上)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秋风为九黎国的大地带来累累的果实和丰硕的谷物,每年这个时候,巫族应九黎国国君的盛邀,派一位德高望重的巫族长老和两位年轻有为的后生乘黑船“乌萨”在栖寒江举行祭天祈福的仪式,以此感谢伟大的盘庚大神给人们带来风调雨顺。九黎国上下沉浸在一片丰收的喜悦中,踏歌起舞。
清晨,村子里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为第二天的盘庚节会做准备。男人们杀鸡宰羊、摔跤歌唱;女人们打糍粑、编花篮、烹煮食物;老人们喝茶讲故事,谈论丰收、谈论这四海八荒的奇闻;小孩们玩做一团,从村东头跑到村西头。
村西一处破旧的茅屋,一个年轻男子正在屋顶用茅草修补屋顶,梯子旁一个老人手里拿着烟袋,正在吞云吐雾。不一会围拢了几个妇人过来,“吴大娘,好福气啊!”
正在一旁晒药草的吴大娘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的活计,双手交叉置于胸前,那几位妇人也作出同样的动作来,嘴里虔诚地说道:“感恩盘庚大神!”
“是啊,三斤这几天都没闲着,帮我们两个老东西把家里打扫了,把破壁补好了,就连油窗纸也糊上了,现在正和老头子修补屋顶。三斤,小心着点。”吴大娘欣慰地笑了。
“吴大娘,你是不知道,我们全家都指望那头花斑猪下几个小猪猡,能上城里卖点钱来养活,昨天走丢了,我们全家人想死的心都有了,还是三斤给找回来的。”
“三斤背着我家二娃大半夜去十里镇看病,那可是十里镇,要走好几里山路。”
“三斤是个好孩子,自从来了我们村子也没少帮我们的忙,前不久我在井边歪了脚,还是他给背回来的,这几天都是他去给我打的水。”一个白发老大娘说着便将手中的篮子颤颤巍巍地递出来,“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那几只芦花鸡今早才下的蛋,给三斤补一补。”
一番推搡过后,吴大娘收下了一篮子鸡蛋,彼此相互寒暄了一番,大家便散开了。
与此同时,离村子不远处的山坡下,河流潺潺,一棵大榕树叶落纷纷,一位戴斗笠的白发老者正在垂钓。
“江上钓客。”一位白衣男子走到白发老者身旁坐下,“古有姜太公直钩垂钓,以精诚为丝线,以天下为饵,所钓者为大仁大义之士。道长此番垂钓,不知以何物为饵?所钓者为何?”
老者不语,把鱼竿抬起又抛下。
“霍随,你究竟是谁?”
这次轮到白衣男子缄默不语,平静地拿起老者身边的另一只鱼竿,像模像样地挂饵抛竿,“道长以为我是谁?”
“我以为你是谁!我要是知道……”疯老道放下手中的鱼竿,跳将起来,“不过我早晚会知道的!你最好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什么坏事!我告诉你,我可是上通天文、下通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人称‘疯老道’是也!你看看我这双眼!快看!”
“眼屎。”霍随依旧云淡风轻。
疯老道暴跳起来,吹胡子瞪眼,“可惜了你那双明眸啊,竟是好坏不分!气死老道我了!”
“鱼。”
“什么鱼不鱼的!”
“鱼上钩了。”
像变了天一般,疯老道的心情急转直上,忙抓起鱼竿开始收杆,乐呵呵道,“我的鱼儿上钩咯!”
夕阳西下,晚霞洒满河面,波光醉人。
“不知道丫头把饭做好了没有?今晚又尝不到鱼鲜,老道我饿死了!”
“还不是因为你一激动收杆收得急,结果一条鱼都没钓上来。”
“苛刻,绝对的苛刻,对一个老人家这么苛刻!”
两人迎着夕阳往山洞走去。
“我终于知道阿七像谁了。”
疯老道知道阿竹没有将自己得真实身份告诉霍随,这些天也跟着叫“阿七”。
“难不成像老道我?”疯老道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的不高兴,随后一根根指头掰着数落起来,“不成不成,那丫头太丑,瘦得风一吹就倒了,学了这么久的法术就会变个小火苗,给老道我生火都不够,宗室学堂里的成绩,啧啧还是倒数的……”
看着疯老道拼命摇头,霍随脑海里快速闪过所有跟阿竹有关的片段,眉头微微抽搐。
“不过……”疯老道难得的严肃神情。
“丫头心眼实诚,你别看你胸前伤口包扎得乱七八糟,丫头她可是不顾自己受伤,一路把你拖过来的,我发现的时候,你们两个齐刷刷晕倒在山洞门口,要不是我发现得早,你们两个……”疯老道抚了抚髭须,啧啧道,“早喂狼了。”
“她确实是个好人。”
晚霞将远处的群山拉得悠长,微醺的风带着成熟的果子味越飘越远。
“糟了!”疯老道猛地在空气中嗅了嗅,急得直挠头。
“怎么了?”
“我的果子酒!”疯老道一拍大腿,急得跳了起来,大喊大叫朝山洞跑去,“不跟你说了!丫头丫头!别动我的果子酒!”
霍随拎着鱼竿和空空的竹篓,向远处望去,疯老道和阿竹为了一壶果子酒在山洞前追闹起来。不
“你你你你个馋嘴丫头,快把老道我的酒放下!哎!小心着点!”
“臭老头,东西藏得这么深!好东西可不能你一人独享了!”阿竹提起酒壶仰头喝了一口。
“作孽啊作孽!我的果子酒!前几年遇到下大雪我才埋起来,就剩这一壶了!”
“小气老头!还你!”阿竹将酒壶抛去空中,只听“嗖”的一声,老道一个浮云之上接住了酒壶,靠在山壁旁垂下来树干上,美滋滋地喝起来。
“老头子,算你有两下!”
“老了老了。”老道悠哉地哼起小曲来。
注意到山坡上的霍随,阿竹朝他招手,“霍石头!你们钓到鱼儿了吗?”
“不许这样叫我。”
老道从树干上跳下去,摇着手中的酒壶,“都怪这小子,打搅了我的鱼儿,否则今晚咱们就能尝尝鲜!”说着吧唧了一下嘴巴,品味着想象中的滋味,“那德品居的红烧醋鱼真是香!”随后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相信疯老道那一张臭嘴。”阿竹鄙夷地看着疯老道。
疯老道不再言语,背着手朝山洞里走去,“娃娃见识,我看看今天吃炒野菜还是炒萝卜……”
“炒野草!别嫌弃了,我做出来可不容易!”阿竹也跟着走了进去。
霍随整了整衣袍,朝着山洞走去,嘴角间不经意浮起了一丝笑容。
入夜,一声短促的狼嚎划破长空。
三斤突然坐起,双眼空洞无神,耳朵机灵地抖动了几下,鼻子在空气中警惕地嗅了嗅,随后从床上起来,推开屋门向外走去。
吴大娘和吴老汉听到动静,点燃油灯,披着衣服出门来。
“三斤!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儿?”
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夜漆黑一片。
“三斤--”
云层遮蔽夜空,无半点星辰。山坡上,高冠博带,一身月白之色分明耀眼,舒朗之外却是无尽的寂寞和清冷。蹲于其身旁的是一头小兽,此时耷拉着脑袋,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阿风!寒亭大哥!哈哈……”
一个黑影子从山下快速地跑上来,小兽听到来声,耳朵立马竖了起来,猛地跳了起来,跳脱着左右晃荡着朝黑影跑去,临到跟前,趴下身来,小尾巴摇个不停。
三斤一把抱起阿风,在空中抛了几下后,抱进怀中,开心地蹭了蹭,小狼“啊呜啊呜”地欢快叫着,用舌头舔着三斤的脸。
“阿风,好臭啊哈哈!”一人一狼抱着在地上打起滚来。
“桓。”
“阿风走开,哈哈。寒亭大哥!”三斤推搡开小狼,起身来向陆寒亭走去。
“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桓,你怎么样,我们分开走了之后,你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异常?有没有发生什么事?”陆寒亭将自己的月白衣袖折起,抬起三斤的手来,替他诊脉。
“我也不清楚。那夜我们分开走后,我饿极了,就跟着香味溜进了一座建筑,我在厨房偷吃了好多东西,还偷听到有人说苏霁夜也来了。”说到这里,三斤的眼神里透露出坚定和凶狠。
“天下馆发生流血事件,但很快消息就被封锁了。不愧是他苏霁夜干得出来的事,那天知情的人全都凭空消失了。”
“很可惜,我没有遇到苏霁夜,否则……”三斤蹲下身轻抚着小狼,小狼温顺地任由他抚摸,看到他情绪低落,小狼也瑟缩着耷拉下耳朵,“寒亭大哥,那件事,好像是我做的……我也说不清楚,当时听到几声奇怪的声音,我就感觉自己不对劲了。再后来我就不受控制了……”
“奇怪的声音?桓,看来我们得赶紧回西陵山了,现在你身体变化的次数越来越难以把握了,我们得尽快。”陆寒亭神情紧张起来。
“嗯,我心里很清楚。寒亭大哥,那天那个姑娘你还记得吗?”
“嗯,记得。”
“她那晚也在场……”
“什么?”陆寒亭原本毫无波澜的面容惊起了波涛,随后缓缓平静了下来,“无妨,那样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苏霁夜肯定已经处理了。”
“嗯……”三斤紧了紧手心,一串光华流转的银铃露了出来。
“桓,我们现在就立刻动身,你大哥在洛川城等我们。”
“寒亭大哥,我可不可以……”三斤犹豫再三,往村子的方向望去。
陆寒亭顺着三斤的双眼望去,是一处普通而又破旧的村子。
“不可以。”
“寒亭大哥!”
“你想害死他们吗?”
“我……”三斤低下头去,小狼感受到他的不安和痛苦,在他的脚边轻蹭,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盯着他,“我没有选择了吗?”
空气凝固在这一刹那,夜寂静无声,点点虫鸣呱噪。
“桓,世人都想争个输赢,赢的人如今掌控着整个四海八荒,而我们,我们只想要个对错。”
“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桓,不要忘记你的身份,还有你身上的责任,你是西陵狼族的继承人,西陵桓。”
犹如兵戈交融之声,一字一句铿锵入耳,锋利的刃刺穿肌肤,直达心脏。
西陵桓回身望了望不远处的村庄,黑夜里始终有一盏油灯温暖而明亮,一直等待着未归人的归来。不再犹豫,他消失在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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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电脑出了一些问题,一直蓝屏,今天重装了系统,继续恢复更新。以后更新会慢慢稳定,每周四更,目前确定为:周二、周三、周五、周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