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身边没有鬼

　　老陆给的修炼的方法很简单，简单到夏晗行觉得仿佛是儿戏。他随着小铃铛到另一个房间的时候，才注意到手里那一页还挺厚的。当时以为只有一页，现在看了看有两张纸。出于职业敏感性，夏晗行用手捻了捻，确定这就是普通的铜版纸，350g的那种，除了手感上稍微厚实点，没有别的任何特殊的地方。
　　想到刚才看老陆的动作也并不珍惜。所以说，原以为是旧书，实际上是临时打印的吗？
　　夏晗行将二张纸翻来覆去摸了几遍，发现油墨还挺牢固的停留在表面，估计了一下大概至少打印了二小时以上了吧。不过看起来颜色还很亮，显然没什么人摸过，加上厚厚的铜版纸也没有被翻阅后留下的折痕。这是不是说明，老陆不仅知道他们要来，还知道他身上有什么问题？所以特意准备了各种看起来神奇的东西，故意让他们吃惊的？
　　夏晗行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即便他对老陆最初定位是世外高人，这种揣测也有点过了头了。何况……
　　他犹豫了一下，说实在的，见过面之后真没觉得老陆身上有什么特殊的。要不是皇甫明的态度一直很恭敬，而他又很了解童年伙伴的性格，知道对方不是个开玩笑的人，只怕早就怀疑了。
　　无论是杜郁郁还是手上这团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看都觉得……仿佛神丨棍。
　　“要学吗？”
　　夏晗行看了眼手机，发给皇甫明的消息半点没回应，跟平时完全不同，估摸着之后也不会有反应了。以皇甫明对老陆完全言听计从的样子来看，估计已经开始什么修炼了。
　　他又看了眼前面发出去请假的消息，卓少炎倒是回了一条，跟他说不要担心，还让他干脆休息几天好彻底恢复一下。
　　到底是哥们，给力！
　　夏晗行在心中给卓少炎点了个赞，又默默地摊开了那两张纸，开始重新看上头寥寥无几的几行字。
　　之前刚拿到手的时候他已经扫过一遍了，只有第一页有字，后面几页则附了图示。简单来说是摆着一个姿势，先静心，等心里不怎么胡思乱想了，就可以盯着那瓶子里黑漆漆的一团雾气看了。看得时候要保持心里空明，然后还有一个口诀要反复念。那几个字夏晗行倒是认识的，只不过连起来什么意思完全不明白。
　　最嘲讽的大约是老陆怕他念错，还都给标出了读音，让二十几年没接触拼音的夏晗行一下子都不认识中文读音了。
　　“唉……”
　　夏晗行默默看了一眼周围，平生最怕没法说话的他难得又一次感受到了孤独的可怕。
　　“小铃铛。”
　　他唤了一声房子的器灵，隔了好一会儿，夏晗行都以为对方不会理会他的时候，女孩子的声音突然冒出来，语调中还有几分生气的意思：“干嘛？”
　　“这个，”他举了举手上的册子，问：“哪儿买的？有没有注释本啊？”
　　“主人写的！你个不识好歹的坏人！”
　　小铃铛本就对破坏自己游戏的他很有意见，现在一听夏晗行耍她的话，立刻就远离了。等了半天没有后文的夏晗行知道，这下真的要开始学习了。
　　老陆方才已经说了，要完成了才能走。

　　半小时之后，夏晗行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了。那看似简单的修行，从第一关他就过不去。
　　静坐定心这种事情对充满了想象力的夏晗行来说实在太难了，对设计师而言非常重要的发散性思维此刻成了他最大的障碍。莫说完全没有别的念头，只要能保持半分钟不考虑任何事情，就足够考验他的耐心了。夏晗行反反复复试了几十次，最长不过坚持了三分钟，最短一般只有十几秒钟。他越是想克制念头，就越难克制念头。
　　夏晗行有些泄气的放松了手脚，一边让有些发麻的腿稍微恢复一下，一边盯着那瓶子看。
　　除了那团烟气实在有些诡异，什么都看不出来。
　　要不干脆先背书吧？
　　夏晗行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何况方才老陆也说了，等他背出来了就能出去了。他认真数了数，一共五行，前后一百来字，再怎么发音古怪也不至于完全背不出来，顶多一小时，足够了。
　　然而，等真正开始背的时候，夏晗行觉得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他甚至没法好好将一句话读出来。
　　舌头打结是什么感觉，他现在就是什么感觉。
　　夏晗行心中突然冒出十七八个为聋哑人发音服务的公益广告的镜头，以至于他都下意识地摸索着自己的声带位置来控制吐字发音。
　　很可惜没什么用。
　　在磕磕巴巴念了二十几遍之后，他终于把两张纸往前一丢，整个人趴下了。
　　虽说老陆将这团黑色从他身上拿走之后他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但数日积累下来的困倦伴随着念书带来的本能的睡意已经让夏晗行没有坚持下去的兴趣了。整栋房子大约有器灵的关系，温度让人觉得很是舒适，他趴在坐垫上，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正如夏晗行联系不到皇甫明一样，另一头的皇甫明也是直接被关了小黑屋。对老陆的技术很有信心的他倒是没什么意外，很快就投入了修行之中。这一次的进度比他自己预计的更快，小铃铛大约是为了报复他们之前在门口的行动，下手一点都不留情面，倒是让皇甫明很快就熟悉了书卷上的新咒术。
　　他突然想起刚刚遇见老陆时候对方对他说的话：“你和我没什么师徒缘分，你也没有入我门下的资质，不过你体质有点特殊，对于所有的术法倒是很有亲和力，若是这方面用心一点，在这个世间还是很有好处的。”
　　皇甫明当时并不明白这里头的意思，甚至年幼的他对老陆的第一句话介意了很久，但随着越来越了解自己老陆的本事，才知道当时老陆的话已经说得非常客气了。他一直很感谢给他开启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的老陆，即便自己只能在门口向内张望，也好过于对外界毫不知情。也正因此，即便老陆说不收他为徒，皇甫明也坚持叫他师父，修行的时候也异常认真。
　　时间便在这紧张的气氛中过去了，皇甫明离开小黑屋的时间比他预估得更早一些，整个过程顺利的连小铃铛都觉得有些意外。推开门的一瞬间，皇甫明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种特殊的气息流动，片刻后便顺着那微妙又新奇的感觉寻到了杜郁郁。
　　那巨大的蠹鱼此刻化作六七岁的小孩子模样，圆鼓鼓的脸偏偏有个尖下巴，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皮肤透着一点苍白，让人想到蠹鱼那层皮色。皇甫明看到的那一瞬间有点吃惊，若非这小孩身上的气息确实和杜郁郁一样，只怕他也无法相信。
　　“咦？”
　　在皇甫明发呆的档口，老陆才注意到了他：“你倒是比我预计得更顺利。”
　　“师父。”皇甫明应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说说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老陆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略一抬下巴对着杜郁郁，道：“或者说觉得他怎么样？”
　　“是那头蠹鱼。”
　　“我有名字的！”
　　老陆还没开口，杜郁郁已经跳了起来，小孩子的面孔上露出生气的表情，似乎要一头撞过来的模样，但看了看老陆又生生忍住了。
　　“能感觉到了？”
　　“嗯，”皇甫明点点头，回答道：“有一种特殊的气。”
　　他说到这里，皱了皱眉头，又道：“不像气息，但很明显不同。”
　　“算是吧，”老陆点点头，“算是这个世界的灵气，稀薄的可怕，能感觉到说明你确实有进步了，之后的事情也不用那么浪费术法的力量了。”
　　在老陆看来，皇甫明之前的水平使用那些符纸和咒术等同于浪费，毫无章法，只能依靠符纸本身的力量来进行。若非碰到的东西都不怎么强大，只怕早就栽进去几回了。
　　“师父……”
　　皇甫明皱了皱眉头，扫了眼周围，正要开口，却被老陆打断了。
　　长发青年摆摆手，示意他坐下，道：“再等个几分钟，他就出来了。”
　　老陆口中的他自然是指夏晗行。
　　见皇甫明似乎还有些不冷静，老陆又道：“试试看将他收回去。”
　　旧书册本就在皇甫明手上，他翻开书页，那空白的页面是本来杜郁郁待着的那个位置。这次皇甫明并没有非太多功夫，奇怪的发音从他口中流出，和周围所谓的灵气形成一种共鸣，在杜郁郁身上一点，便将书册和蠹鱼自身的气息联系在一起，下一个瞬间，那蠹鱼就化出原型，落在书册上，摆动着尾巴，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固定下来。
　　“体会一下这里面的区别，”老陆对他点点头，看起来还算满意，又道：“若是能理解这里面的共识法，你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了。”
　　“皇甫……”
　　皇甫明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门口一个声音，颇有几分恍惚得唤了他一声。他一转头，便看到夏晗行站在门口，脸上是藏不住的惊愕，盯着他手上的书册，一眨不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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