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身边没有鬼

　　好像过去不久的场景重现一般，又有人推开门从外匆匆进来。也是四十不到的男性，介于中年和青年之间，眉目间带着几分犀利，看起来倒是多了一些干练和精神，也让人显得更年轻些。在场的人似乎都认识他，不少人抢在他开口前先打招呼，那人一一回应，虽然态度平淡但礼数周全，夏晗行看着甚至看出多一些的好感来。毕竟比起那些不分轻重的自来熟，这种保持着一定距离感的礼貌客气，相当容易获得好感。
　　“骆涵，Bazz经纪人。”皇甫明在夏晗行耳边低声说了句，随即向前打招呼：“骆先生不是说今天来不了吗？”
　　“Bazz说好了很多，还是要多谢谢皇甫先生。”他这句话显出非常诚恳的态度，用力握了握皇甫明的手，又道：“她已经在化妆和换衣服了，马上就好。”
　　“今天工作量不大，做一些初步的设定和尝试，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身体负担。”
　　皇甫明说了句夏晗行不明白的话，但显然骆涵是非常清楚其中的含义的。他点点头，目光看到一旁的夏晗行，陌生人的出现让他有些意外，问道：“这位是？”
　　“广告公司的设计师，”皇甫明替他介绍，“夏晗行，今天是来负责场景和剧情的初步设定。”
　　“夏先生，你好。”骆涵与他握了握手，态度倒也亲切，“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还好，反正刚刚才出了一个方案。”夏晗行与他打过招呼，又道：“正在和吴先生他们协商拍摄的角度和情景。”
　　“吴先生。”骆涵仿佛这时候才看到他们身后站着的老吴和Lilith，又对着被冷落在一旁的模特道了声好：“许久不见Lilith小姐了。”
　　“您老人家忙，我们想见也见不到啊。”老吴似乎很热，打过招呼之后掏出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问：“不是说Bazz小姐不舒服吗？生病最好不要硬撑啊，多多休息才好。”
　　这话一说出口，在场人的面色都有些微妙的变化，即便偏袒在Bazz这头，也免不得会生出一种看戏的心态。
　　“吴先生误会了，Bazz是有些不舒服，不过不是生病，低血压而已，”骆涵面不改色用了最没创意的借口，“现在已经好了，自然要好好工作。毕竟干这行的多少要有些敬业心。”
　　也不知道是这句话戳在了老吴和Lilith的要害上了还是因为骆涵和Bazz更大牌的关系，老吴听了也不过面皮抽了抽，嘿嘿了两声，又自言自语似得说了几句“没错没错”便站在一旁去了。
　　“要开始吗？”
　　站在布景前的模特被灯光烤着似乎有些熬不住，若是换在刚才大概已经要故作姿态倒下了，现在却咬牙坚持着。夏晗行见她有些面色发白，比方才来的真实多了，免不得感慨果然是环境造就人，心中略有不忍，便开口多问了一句。
　　“稍等一会，”意外的是皇甫明拒绝了，“Bazz来了正好，还是维持原来的设定吧。”
　　“那这个方案还用吗？”
　　夏晗行瞪着眼睛看着他，显然若说对方说不用，他也要据理力争的。
　　“能让我看一下吗？”
　　骆涵伸手，问夏晗行要来了设计稿，快速翻阅起来。
　　“想当有意思，”骆涵点点头，合上文件夹却没有还给夏晗行，“之前的方案是Bazz参与的，总体想当阳光，我们当时觉得都不错，不过现在看过夏先生的方案，我觉得更有对比性和闪光点，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这样吗？”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他们的谈话，骆涵身后伸出手来，拿过文件夹，“我瞧瞧。”
　　夏晗行抬头，那是一个比他都高出一线的女生，卷曲的长发编着辫子绕在耳后，雪纺长裙落在她身上仿佛没有重量，印花图案衬着皮肤雪白近乎透明。那人容貌相当美，一种中性意味上的美，却没有任何生硬的感觉，反倒非常符合“精灵”这种生物的定义。
　　“Bazz？”骆涵转头看了眼，道：“动作挺快啊，你看看，我觉得可行。”
　　Bazz翻阅的速度非常快，一目十行，没几下就翻完了策划，甚至连后面的手绘草稿都研究了一番，最后点点头：“不是可行。”
　　她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大美人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嫣然一笑，又道：“是棒多了！”
　　她将文件夹合上低缓给夏晗行，顺便自我介绍：“Bazz Lin，叫我Bazz就行。”
　　“那就开始吧。”皇甫明见没有其他意见，便招呼道：“Lilith也在，你们一起试试看？”
　　“可以。”
　　大美人似乎毫无芥蒂，但一旁站着的老吴和另一边的Lilith脸色就非常丰富了。
　　大约是以往没见过这种明争暗斗，表面还要装一团和气的场面，夏晗行在一旁看得非常过瘾，连老吴偷偷叫他都没听到。
　　“啊？”直到袖子被人拉了一下，夏晗行才回过神来，见那中年胖子站在自己身边，正要问什么事，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连续的四五声“哈欠”后，夏晗行在老吴隐藏着厌恶的眼神里故作不在意的问：“诶呀，不好意思，吴先生有什么事情？”
　　“夏先生和皇甫先生很熟？”
　　老吴的问题有点奇怪，夏晗行眨了眨眼睛，回道：“还好，合作过一段日子，他是我们公司的摄影顾问之一。”
　　嗯，以前不是，以后就是了。
　　夏晗行的消息还是颇为灵通的，卓少炎跟他说过，皇甫明的摄影工作室似乎和自己公司签订了新的合同，摄影顾问自然是可以担当的。
　　“哦……”老吴拉长声音应了一声，隔了会儿又忍不住问：“夏先生知不知道皇甫先生的副业？”
　　“副业？”夏晗行吓了跳，不知为何就想到了捉鬼除妖，但他嘴上立刻否认：“没听说过啊，是什么？”
　　“没，没什么。”
　　老吴讪笑岔开话题，又要说什么，却听夏晗行又是一串喷嚏，他往后退了一步，默默拉开距离，状似好心说：“夏先生啊，你这个不像是过敏啊，好像是感冒啊，还是去看看医生吧。”
　　“哈哈，谢谢，回头我去看看。”
　　夏晗行打了声招呼，换了个位置，去一旁的懒人沙发上坐着看他们拍摄，一边感慨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隔了一会儿，骆涵走到他身边，问：“可以坐下来吗？”
　　夏晗行挑眉看着他，指了指另一只懒人沙发：“随意啊。”
　　西装革履的精英绅士居然也一屁股坐在懒人沙发上，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一边看着前面拍摄的场景，一边道：“多亏皇甫大师，否则我们今天是真的来不了。”
　　“大师……？”夏晗行冷不丁又吓一跳，回头看骆涵却没什么神色变化，只好小心翼翼问：“什么大师？摄影吗？”
　　“我以为你和皇甫先生这么熟应该是知道的。”骆涵意义不明的朝他笑笑，问：“真的不知道？”
　　夏晗行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实话还是死不承认，不过这都不重要，另一头的拍摄正好结束了一个场景，皇甫明要试试看导入数码背景看效果，便让两个模特先休息一下，换套衣服补个妆，两个经纪人也立刻都回到自己的模特身边去了。
　　夏晗行瞅准机会躲开老吴和骆涵的追踪，闪到皇甫明身边，伸着脑袋看他屏幕上的布置，一边在旁指手画脚。毕竟作为设计师，对于光线和场景剧情的展现，他的观点也相当有用。
　　“啊！”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然后便是众人忙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夏晗行一抬头，见布景板这里一片凌乱，所有人都围成一团，不知发生了什么。本着决不能错过热闹的原则，他拖着匆匆按下保存键的皇甫明挤了过去，扒开众人，才发现里面围着的是两个模特和两个经纪人。
　　Bazz倒在地上，面色惨白，眼睛紧闭，淡妆都无法掩饰她脸上的气色迅速流失。Lilith则站在她的脚边的位置，面容惊恐，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老吴站在她身侧，挡在她和Bazz之间，一边安抚着Lilith的情绪，一边回头看倒在地上的Bazz。骆涵则皱着眉头，用力掐Bazz的掌心，另一手则拍她的脸颊试图将人唤醒。
　　助理小朱已经跑出去找红糖水了，这里Vivi则将裹在Bazz身上的绑带一一解开，避免妨碍她的呼吸。
　　皇甫明皱着眉头蹲下来，问：“怎么了？”
　　“不知道啊！”老吴抢着回答，“突然就倒下了，我们Lilith都吓到了。我说骆先生这就是你不对了，Bazz身体没好就该让她好好休息才对，不可以赶工啊，做经纪人也要多替模特想想的。”
　　骆涵没有接他的话，反而看向皇甫明，眼中带着询问。
　　“又来了。”皇甫明摸了一下Bazz脖子的位置，又翻了翻她的眼皮，看了看掌心，最后点点头，“新的，和之前一样。”
　　骆涵的面色一下就变得苍白了，夏晗行觉得奇怪，挤上前去，正要问话，却意外愣了愣。
　　若是没有看错，Bazz身上正冒出淡淡的黑烟，非常浅非常淡，但是非常突兀。那黑烟似乎有实质一般，将Bazz包裹起来，形成一枚茧子的模样。
　　夏晗行吓了跳，脚下一软，就跌倒在皇甫明身边。那人倒也没意外，只是看了他一眼，问：“怎么？”
　　“我……”他正要说什么，却突然抖了一下，寒意冲头，忍不住又是一连串的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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