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身边没有鬼

　　M市这一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晚，隔了一个不太冷又不太明媚的冬天，不太暖和的春天姗姗来迟。看到手机推送的信息上一行滚动的“春天到了”的小字，夏晗行默默按掉推送，顺便打了个不算响亮的喷嚏。
　　“说好的春天呢？”
　　天气预报写的温度还停留在个位数，这春天是来了一秒又回去了吗？
　　大概是天气实在还有些冷，就算是上班路上都没什么人，除了他们这些设计狗早出晚归是日常之外，寻常工作制的早高峰还没有出现。这二线的小城市谈不上多少人气，就是早上还有点热闹劲头，结果被冬天的冷风一刮，也存不了多少了。
　　夏晗行放眼看去就寥寥数个摊位还摆着早点，热腾腾得冒着白烟，就是也带着油烟气，让他没啥胃口。毕竟这几天都没好好睡，倒下去就眼前一黑，随后就噩梦连篇。醒过来也想不起来什么，就觉得整个人太过疲惫，连精神点儿都没了。
　　为此他也联系过皇甫明，后者听闻之后出乎意料的来了一趟，看了看他，又回去了。夏晗行追着问了半天，才得到短信上二个字：“吓的。”
　　好吧，要这么说也不是不对，接连两次又是饿死鬼又是偷吃鱼的，真的是深深打破了他这个三观清正五好青年的整个世界观，仿佛天地之间一下打开了一扇门，原本没见识过的东西，一蜂窝得找上门来，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为此他也没少骚扰皇甫明。
　　自从知道对方是谁之后，夏晗行心中对他的敬意一下跌了不少，高高在上的形象毕竟盖不过这家伙小时候拖这个鼻涕跟在自己身后叫哥哥的样子。
　　嗯，只是很可惜，皇甫明表示若是他再敢提一句，就直接对他下咒。
　　想到这里，夏晗行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这种威胁要是别人说大概没什么用，但是看过了皇甫明的手段，就容不得他不信了。什么叫有效威胁，他算见识过了。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瞬间提升了许多。夏晗行是个喜欢磕叨的性子，有了这么个“捉妖除鬼的高手”在身边，怎么都没法忍住好奇心，要问也要看。
　　一开始皇甫明还有点耐心给他讲讲所谓的行业特色内容，后来被烦得不行了，就直接来了句：“下次我带上你。”
　　夏晗行当时对着这句话就犹豫了很久，如今想起来还是在迟疑中。那句话的回答他还没发过去，不过看皇甫明用的句子乃是句号而不是问号，就知道这事情有些躲不过去。
　　也不知道是应该兴奋还是应该恐惧？
　　夏晗行神情放空，茫然地走在路上，感觉自己不是被那头贪吃无比的蠢鱼吓得，是被皇甫明这句话吓出毛病了。

　　“要吃点啥？”
　　面前一个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夏晗行低头一看，一直买早点的摊位上的老爷子堆着个满是皱纹的脸招呼了他一句，手上动作不慢，鸡蛋灌饼一个做完塞给旁边等着的妹子，又浇了一勺面糊上去正在涂抹。
　　“就一样吧，多加个蛋，加点肉。”
　　夏晗行没啥挑剔的，这路上就这几家，从过了年之后开到现在，大概再过一阵子，稍微热一点了会有更多的选择，不过等夏天了，估计又要少了。他一开始是觉得这也是因为天气关系导致摆摊的老板们懒得出来，结果这句话不小心说出口，被卓少炎联合顾春狠狠嘲讽了一顿。
　　“这位少爷你当谁都家里有金山银山可以养着的啊？”明明和他差不多大的人总是喜欢用老他一辈的口吻来教训人：“不摆摊，你让他们那什么吃饭啊？”
　　“不对不对，卓大少你搞错了，他是典型的何不食肉糜。”
　　顾春毒舌的时候可比卓少炎狠多了，尤其是逮着可以嘲讽夏晗行的机会，半点都不放弃：“要知道在他的概念里应该是没有饿死这个选项的。”
　　“…………这话说得……”
　　夏晗行当时颇为尴尬，不过也知道对于谋生之人而言，偷懒只有活不下去，要活下去就要死命干活。其实说穿了每个行当都一样，他们这些人看起来仪表堂堂的在高楼大厦里头工作，还不是干得卖命活。稍微落后一点，到手的钱就要让他在这个不是家乡又不算特别富庶的城市里举步维艰了。
　　“看你小少爷不知人间疾苦，我来好心告诉你，”大概是看多了卓少炎和夏晗行的对话，顾春这个本地妹子也习惯性要对着他做教导的态度：“不是不干活，是换地了。”
　　“我们这一块算是商业区，冬夏的时候坐车坐地铁的人多，骑车和行人就少，路上生意少了，就要换摊，否则就是入不敷出。”卓少炎当时拍了拍他肩膀，语气故作沉重，“你要多多学习看周围，要融入这个城市啊。”
　　就你屁话多。
　　夏晗行现在想到还是要这么回他一句，不过如今他又有了另一层底气了，这个城市的另一面，他已经比他们看得多了，甚至于，这不是一个城市的另一面，而是一个世界的另一面了。

　　“哟！”发着呆进到办公室，刚入门就被人呼喝了一句，“夏少爷这是没睡醒啊？”
　　除了卓少炎这个损友，基本没人会这么早的就来损他。
　　“加班加班加班，”夏晗行拍了他一下，理直气壮道：“没有一天睡醒的。”
　　“不是吧，”卓少炎勾着他肩膀跟着他跑到座位旁，又蹭了他的桌子搁上自己的屁股，八卦问：“我怎么听说你昨天是去看美人了啊？看到‘精疲力竭’？”
　　“就你屁话多。”
　　夏晗行想都没想回了他一句，放下手里的早点才问：“你怎么知道的？”
　　“办公室都知道了啊。”卓少炎耸耸肩，“你不是被派去配合拍摄了吗？听说那是有命的模特公司啊！如何？漂亮妹子多不多？”
　　“哦！古姐早！”
　　夏晗行故意越过他肩膀，精气神十足得打了声招呼，卓少炎急忙回头，哪里有人？
　　“你这个臭小子！”
　　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耍了，卓少炎伸手用力压着夏晗行的脑袋，一边揉一边狠狠道：“还不老实招来！”
　　“诶哟，一大清早就看到你们两个在打情骂俏，真不愧是春天到了啊。”
　　背后一个说风凉话的声音，不用猜也知道是顾春。
　　“大妹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卓少炎除了对古凉梦还保持了所谓的“绅士”态度，对别人就随意多了，“这分明是严刑逼供啊。”
　　“严刑逼供什么？”隔着位置前面的挡板都能感受到顾春的八卦之心，她猛地站起来，大眼睛里面闪闪发光，问：“夏晗行你昨天看到大明星了没？”
　　“什么明星？”
　　夏晗行好不容易从卓少炎的魔爪里挣扎出来，被这么一问，有些愣神。
　　“Bazz Lin！”顾春从自己桌面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准确翻出一本杂志，啪啦啪啦的翻开，就看到上面一个大美人的广告照片，她颇为激动的指着那页，“就是他就是他！”
　　“…………男人女人？”
　　这真不怪夏晗行，如今这世道，分不出男女真是太正常了。大美人是大美人，但雌雄莫辩的款式，还有这种故意模糊性别的妆面和打扮，他真的分不出来。
　　“你是不是眼神不好？！”顾春顿时就怒了，用力指了指那页海报，道：“你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吗？！”
　　见过啊……
　　夏晗行是很想这么说的，毕竟皇甫明的脸摆在那里呢，有线条有棱角又有几分混血的味道，要说不好看是假的，打扮打扮……嗯，应该也差不多了……他免不得就想到遇到饿死鬼的那次，那大半夜的快餐店服务员的花痴脸还是很有残留度的。
　　“当然是女的，”
　　顾春一脸少女怀春的模样说着另一个女性，让夏晗行和卓少炎稍微都有点不能理解。她放下那杂志，满脸憧憬道：“听说已经是国际一线模特了，不知道为啥签约了现在国内这个公司，虽然还挺有曝光度的，不过真的是可惜啊，如果和国际模特公司合作，一定是大放异彩。”
　　“或许人家就是喜欢这个小公司呢？”
　　夏晗行摊手，想到昨天去的地方，也不觉得特别小，对方专业性相当高，显然是有底蕴的。
　　“所以说你到底有没有见到人？”
　　顾春扒着那挡板，整个人都快要扑过来了。
　　“没有。”夏晗行实话实说，“我们的拍摄不怎么需要人。”
　　他如今跟着的这个业务就是之前那个糖果公司的，不知道张昊怎么想的，没让左公子继续跟下去，反倒让他跟着后续的拍摄和制作。夏晗行当时抗议过，他手头有好几个项目都在赶时间，结果出了名难搞的张主管莫名的帮他转移了一个项目，还顺便加大了他在糖果森林这个项目里的提成。一来一去，夏晗行不仅没赔，看起来还有得赚。
　　当时作为“接班人”的卓少炎都有些意外，还问他张昊是不是吃错药了？
　　为此夏晗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认为，大概是因为从他递交项目计划书之后就不再出现资料被吃掉的事情了，张昊大概觉得他运气好吧，就将跟单项目继续交给他了。
　　这理由虽然还有点说不通，不过也算在道理上。
　　“可惜可惜，”听到夏晗行的回答，顾春满脸的失落，一点都不掩饰的跌回自己的椅子上，嘀咕道：“听说大美人非常自律，就算没有外拍也会出现在公司做训练的，我还想你打探打探美人是怎么训练的呢。”
　　“放心吧，就算打探到了，你也做不到的。”
　　夏晗行一脸你就算了吧的表情，换回顾春的不服气：“我可是很有毅力的！”
　　“不是，我是觉得，长相是天生的，没得换啊……诶呦！”
　　最后一声痛呼，是顾春那头飞来的杂志，狠狠砸在夏晗行脑袋上的后果。
　　“哈欠！哈欠！哈欠！哈欠！…………”
　　哀嚎之后，是另一头的顾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一连串爆出来好多喷嚏，整个办公室都被这一波杂乱的声响给搅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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