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敏敏的九零记事

　　第二天就是国庆节，这种节假日，蔡伟良和郑巧惠肯定会回来，一大早蔡敏敏就被吴来弟叫起来，让她去卖猪肉的老孙头家称一斤猪肥肉。吴来弟给了她两元，千叮咛万嘱咐，别忘了叫他找钱，别又听什么一刀正好，钱就不找了。

　　蔡敏敏拿冷水扑了扑脸，慢悠悠地扎着头发，昨天刚洗了头，现在头发虽然不是那么油腻和脏兮兮了，但依旧看着没什么光泽，也难怪，吃的东西没什么营养，这洗发水也是吴来弟从小商贩手里买的，两元钱一大桶，这用了一年了，竟然还剩小半桶。蔡敏敏扯着梳子上毛躁的头发，心里盘算着怎么养好自己的头发。毕竟这头发也是女孩子的半张脸，养得好了，看着也干净整洁。

　　被吴来弟催促了几次，蔡敏敏才提着篮子走向村西口的老孙头家。

　　老孙头正把肉放到三轮车上准备到集市上卖。看到蔡敏敏过来，老孙头打了声招呼，“买肉啊？”

　　蔡敏敏看着红白相间的肉，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可再看到那乌漆油黑的长木桌，又没了刚才的馋头。

　　她准备挑块五花肉，做个芋头红烧肉，趁着芋头刚刚挖上来，还带着一股鲜劲。

　　老孙头拿了一块不知道哪部位的肉，“这一块怎么样？看这油，要做好了，一口下去，滋味好得很。”

　　蔡敏敏看了一眼，这老孙头欺她年纪小，竟然拿了一块奶脯肉，看着肥肉多油汪汪的，可不是什么好肉，用来炼油还差不多。不过这种肉便宜，吴来弟隔个一两个月就会买回来那么一两斤，混着猪肥膘，炼个荤油。

　　“那这块肉什么价？”蔡敏敏故意问了一声那老孙头。

　　“还能什么价，这猪肉都一个价，看在同村的份上，我也不会贵你，别村来买我都算一块八一斤，你就一块五。”

　　蔡敏敏心底冷笑了一声，这老孙头还真是欺她年纪小。这奶脯肉一块一斤都不定有人买，毕竟有钱的就买好肉了，没钱的还不如买点更便宜的猪肥膘炼油后，吃点油渣，谁要这个。

　　“那就谢谢孙爷爷了，那就照一块五的价给我来两条肋骨吧。”说完，蔡敏敏指着手旁还未来得及放进三轮车的猪肋骨。

　　这排骨可不便宜，得算两元一斤了，哪能一块五，不亏死了。还以为这小丫头好诓，能把这难卖的奶脯肉给出手了，可没想到反被将了一军，这下有些尴尬了。

　　老孙头讪笑着，把肋骨搬上三轮车，“这一张排骨，被人订了，你看看别的。”

　　蔡敏敏笑了一声，然后指着另一块五花肉，对他说，“孙爷爷，就这块吧，也别一块五了，同里同村的，不能占你便宜，就算一块六吧。”

　　老孙头一愣，举着个刀这切也不是不切也不是，没想到这蔡家的孙女看着是个好欺的人，心眼可真不少。

　　“孙爷爷，我就要一斤，你别切多。”

　　老孙头听到这话，下了刀，这还哪能切多，切多了不就是更亏了？默不作声地切了一块五花肉之后，放进了秤盘里。老孙头也是抱着这丫头看不懂秤的心理，故意少切了那么一点。

　　蔡敏敏懂，看着斤两是少了一点，但五花肉市价一块八一斤，也差不多了，也就没点破，利落地付了钱。

　　老孙头自然求之不得的找了四毛钱。蔡敏敏收好了零钱，提着肉掂了掂，然后说了句，“孙爷爷，你那个秤得修修，要是碰到懂秤的，看见这秤尾没翘就有一斤，肯定不乐意。”

　　老孙头有些呆，这丫头怎么那么精？会挑肉，还识秤，比她那个奶奶吴来弟厉害。

　　“爷爷，你怎么还没走？”

　　里屋的房间门突然被打开，出来一个少年，穿着一条大红色的秋裤，却光着背，身上没什么肉，个子却挺高，头发乱七八糟像顶着个鸡窝。

　　“小立啊，怎么起这么早？再去睡会儿。”

　　蔡敏敏听到这称呼，再次看向那少年的脸，顿时如雷击般。这不就是自己前世那混账赌鬼丈夫孙立！

　　她竟然忘了，这老孙头就是孙立的爷爷！

　　再一次见到孙立，蔡敏敏不知道是恨还是悲，她咬紧了嘴唇，提着篮子飞也似地跑出了老孙头的家。

　　老孙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忙着把肉放进三轮车，“这丫头怎么回事？”

　　“她谁？”

　　“蔡家的孙女，好像跟你同班同学。那丫头看着文文静静的，精着呢。”

　　“蔡敏敏？”孙立朝着门外也看了一眼，早已没有了蔡敏敏的身影。

　　虽然小学同班五年，还曾经同桌了一个学期，但对于蔡敏敏，孙立对她的印象仍旧不是特别深，毕竟，她长相普通，还寡言少语，十分没劲。

　　蔡敏敏回到家时，吴来弟正扯着嗓子在骂人。而被骂的当然只有爷爷蔡东仁，他手里提着一只还在滴血的母鸡，蹲在后院的阳台下，丝毫不被吴来弟干扰地给鸡放血。

　　蔡敏敏听了一会儿才听出意思来，吴来弟不想杀鸡，毕竟已经买了肉，够吃了，又不是什么大贵客，可等她出去摘个菜的功夫，蔡东仁竟然把家里最肥的那只母鸡给杀了，把吴来弟心疼得够呛。

　　蔡敏敏把篮子挂在了厨房中央的钩子上，然后把炉子提了出来，准备生火。

　　蔡东仁的不理会，让吴来弟把火转到了蔡敏敏身上，“钱呢？”

　　蔡敏敏掏出了两毛钱，剩了两毛。

　　吴来弟一把接过，又回到厨房取下了篮子看了一眼里面的肉。别说，这肉选得还真是不错。可吴来弟心情不好，没错也能找出错来，“这就是你买的肉？这么瘦，没点油星，给谁吃呢？不知道你爸爸和你弟弟就喜欢吃那个大肥肉？就知道顾着你自己！”

　　换做往常，蔡敏敏受了这无端的指责，肯定是要哭了，可这次，蔡敏敏却没有，她淡定地从吴来弟身旁走过，到了明间提了一壶热水，又拿了一只盆。

　　回到了后院，放下盆倒水，爷孙俩倒很默契，热水一倒，蔡东仁提着鸡就往热水里一放，因为还没死透，鸡还在滚烫的热水里挣扎着。

　　见着这爷孙压根不理她，吴来弟这火气是直往上冒，推开蔡敏敏提起了那只鸡就往地上一扔，“我让你们吃！”因为吴来弟的动作突然，鸡毛上的开水溅到了蔡敏敏身上，顿时，蔡敏敏右胳膊上一片通红。蔡敏敏惊叫了一声。

　　蔡东仁因为当年家里全靠吴来弟一人操持，是心存愧疚的，又加上待了好几年农场，心里是很能压得住事情，又抗得了打骂。可这会儿吴来弟做得委实过分，他站了起来，沉声道，“你还过不过日子了！”

　　吴来弟看到蔡敏敏右胳膊上通红的一片，也知道事情不妙，这大儿子回来要看到了，还不又得说她。正要骂蔡敏敏人蠢不知道躲，被蔡东仁这一声吼，顿时就怂了，蔡东仁发起火来，吴来弟还是挺怕的。

　　她嘴里小声骂着，一把拉过蔡敏敏，“不知道看着点？这么大个人事情都不会做！真跟你那娇贵的妈一个德行！”这么说着从水缸里舀了一勺冷水淋到蔡敏敏的胳膊上，然后走到碗橱前，打开后又看了看蔡敏敏的胳膊，胳膊的外侧红的地方有点多，然后她又关上了碗橱门。

　　“敏敏啊，你这手上没事，就是不好看，你把衣袖放下来，过个一两天就好了。别让你爸妈看到，不然，又得担心了，这一担心上不好班，还怎么养你跟鸿程？”

　　蔡敏敏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胳膊，她也知道烫得并不严重，毕竟鸡在热水里都转了一圈，肯定不再那么烫了，可自己肉嫩，看着红通通的一片，还是有些恐怖。只是这烫伤了之后，一般的土方法，都是要擦酱油的，蔡敏敏自然知道没有什么用，可见着吴来弟这么抠唆，又还让自己藏着伤不让爸妈看见，心里不说恨，那是假的。

　　可如果现在不应她，这吴来弟肯定没完没了，她答应着，又舀了一勺冷水慢慢地淋，“奶奶放心吧，我肯定不说，爸爸和妈妈要是问起来，我就说我不小心。”

　　“哎，对啦，真是我乖孙女。”吴来弟这会儿是喜笑颜开，“今天啊，我来做饭。”

　　蔡敏敏见到吴来弟这模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慈祥的奶奶呢。

　　蔡敏敏放下了长衬衫的袖子走到后院时，蔡东仁已经在拔鸡毛了。

　　看到她出来，蔡东仁关心地问了一句，“手上没事吧？要是疼，就去新国那儿去擦点药。”

　　蔡敏敏摇了摇头，那赤脚医生乔新国虽然有点本事，可作风不好，跟村里的好几个已婚妇女都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蔡敏敏曾经也只当是谣言，直到后来自己发烧扛不住去他那儿打针，那乔新国竟然趁着没人，状似无意地从她腰那儿一路往下，摸了好几把她的臀部。把蔡敏敏吓得当场懵了，她从未经历过这种场景，直到后来，她进了城打工，才知道，原来这就是性/骚扰。

　　这会儿让她去乔新国那儿，她是万万不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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