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惊华年

作者:九天飞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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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7 章


      众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还没看清,那小花蛇已闪电般地落在草地上,一闪便没了踪影。可那如小牛犊一般的猎犬却猛地轰然倒地,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就无声无息的死去。

      那几个贵公子忍不住瑟瑟发抖,上下牙齿不住的打颤,结结巴巴地道:“子安兄,我……我们还要去……打猎,就……就先告辞了。”说完,头也不回就跑走了,连那价值不菲的猎犬死于非命,也不管了。

      陆子安的脸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腿哆嗦着,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但他依然拼命保持着,没有移动半步。

      小花顺着康敏的衣摆,爬到她的手中,得意的扭动着身子。康敏含笑在它身上摸了两下,微笑道:“小花真棒。”那蛇受了表扬,高兴的伸长了脑袋,左右摇了摇,才乖乖地爬回了她的衣袖中。

      康敏看着摇摇欲坠的陆子安笑道:“右相的公子还是有几分胆量的,”

      陆子安咽了一口口水,清了清嗓子,呐呐道:“康大小姐,也……也来遛马吗?”

      “是啊,我们一起去吧。”

      陆子安简直想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

      马场里的马品种齐全,很是健壮威武,陆子安实在想趁机策马逃走。但看到康敏骑在马上,风驰电掣的跑了一圈,停在他身边时,他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强笑道:“康大小姐的马术真好。”

      康敏笑道:“勉强,反正你想骑马从我手中逃脱,那是不可能的。”

      康敏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陆子安唯有苦笑,顺从地骑马跟随在她身后,踏步跟上她。

      “陆公子是在京城长大的,应该听说过我父母的事,对吗?”

      陆子安点了点头:“令尊对令堂情深似海,一生只娶她一人,夫妻情深忠贞不渝,在京城传为美谈。”

      “我从小看着他们恩爱相伴,自然是耳濡目染,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找到,像我……我父亲那样好的男子,上马可以征战沙场,在家对妻儿忠贞不渝,爱护有加。”

      陆子安结结巴巴的道:“是……是……”

      康敏转首看在他问道:“陆公子,你有妾侍吗,有通房丫头吗?”

      这次陆子安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康敏幽幽道:“如果有的话,你还是趁早打发了吧。”康敏说着,漫不经心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袖。

      想到那个杀人于无形的小花,听着康敏暗含威胁的话,陆子安一个不稳,从马上载了下来,弄的灰头土脸。

      康敏却扬声大笑,策马飞驰而去……

      陆子安坠马以后就大病了一场,然后不顾右相的极力反对,毅然去了远离京城的华清寺出了家,做了和尚。

      右相在金銮殿上痛哭流涕,陆子安没有抗旨不遵,但他出家做了和尚,那是断不能娶亲了,而陆元的独子出了家,断了香火,陆元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太后虽然气得七窍生烟,但也无可奈何。

      经过此事,京城中的权贵对于康敏更是敬而远之,有的官员干脆马上就为其子孙娶亲。

      一时间,京城里嫁娶人家良多,整日里鞭炮声噼里啪啦的不断。鉴于威胁到了自家子孙,百官对于立康敏为后更加的热衷,这样的女子还是收进后宫,免得留在外面害人匪浅。

      众志成城,百官加上康淮安和康敏的频频动作,还有柳耀辉暗中相助,请求立后的折子,一天不隔的大量出现在永寿宫。

      太后迫于压力最终同意立康敏为后,百官怕夜长梦多,很快就让司礼监选出了良辰吉日,农历腊月初六。

      进入腊月,京城便断断续续地下起了雪,等到了初六当日,雪已经及小腿深了。

      白雪皑皑,天地间都是银装素裹,皇宫内的宫殿楼宇都蒙上厚厚一层白雪,肃静庄严。

      宫内张灯结彩,鞭炮齐鸣,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宫女太监往来穿梭,熙熙攘攘,很是热闹,驱散了寒冬的冷意。

      宏伟的宫殿上挂满了大红的丝绸,鲜红的灯笼也高高挂起,在白雪的映衬下,鲜艳华丽。

      已时,天还未亮,宫中已是锣鼓喧天,宫女和太监们川流不息,忙碌异常。即使重华殿地处偏僻,远处的喧嚣也清晰可闻,林娴雅早就被吵醒,可是她懒懒地斜倚在床头,不愿起身。

      明惠在旁伺候,给她身后加了靠枕,又给她披了厚重的夹袄。一边低声道:“昭仪昨晚睡得不好吗?脸色看起来很差。”

      闻言,林娴雅坐不住了,揽衣下床,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果然见自己的脸色有些苍白,便净了面,让明惠给她上妆。

      明惠不解的问道:“昭仪平时都不肯上妆,今日是怎么了?”

      林娴雅在镜中望着她笑道:“我不想让人看见我脸色苍白憔悴的样子,以为是见了女鬼,再吓坏了旁人。”

      明惠抱住她的肩头,取笑道:“这么漂亮的女鬼,见到了是他们三生有幸,磕头拜佛去求吧。”两人在房中嬉戏了一会,天才大亮,晨曦透过窗棂洒进室内,也照耀在林娴雅薄施粉黛绝美的脸上。

      宫中为了帝后大婚忙翻了天,可林娴雅却并不忙,甚至可以说得上清闲。重华殿里的宫女太监也多半被抽到大殿去伺候,连玉扇都不在跟前。林娴雅便让明惠看家,自己偷清静去了红梅林。

      红梅开的正好,红艳艳的一片,一眼望不到边际。在白雪的粉妆素裹中,更显艳丽,晶莹璀璨。林娴雅折下一支,放在鼻上轻嗅,一缕梅花清幽的香气萦绕。

      而远处锣鼓喧天,更衬得红梅林清冷孤寂,林娴雅慢悠悠的一边采摘红梅,一边在雪地里漫步,平整洁白的雪地留下一串小巧的脚印。

      林娴雅心不在焉的折着花,不小心被折了的木刺刺破了手指,鲜血涌了出来,一滴,二滴的落在地上,雪地上也似开出了一朵朵红梅。林娴雅轻呼一声,还没来得及动作,已有人冲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皇甫皓景一袭重紫锦袍,围领,袖口处都镶上了一圈白狐皮草,将他衬得更加的俊美绝伦,修长的身形,若芝兰玉树。晦暗的光线在雪地的折射下,洒在他的身上,氤氲出一层薄雾,缥缈美好的不真实。

      林娴雅怔愣间还未回神,皇甫皓景已抓住她出血的手指,含进了嘴里,柔软的唇舌包裹住了她刺痛的手指。

      泪,忍不住决堤而出,顺着面颊滑落。

      皇甫皓景没有看她,只顾着给她包扎,丝质的锦帕很快就被鲜血染红。林娴雅回过神,悄悄擦去脸上的泪痕,抽出被他紧握的手,低声道:“前面那么忙,王爷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皇甫皓景失望的收回手,踌躇道:“我……我怕你心中难过,所以来……看看你。”

      林娴雅微微一笑道:“帝后大婚,王爷说我心中难过,这传出去,可是死罪。”

      皇甫皓景看着她,叹道:“后宫佳丽三千,规矩森严,和修罗地狱一般,可是你……为什么非要跳进来,何苦呐?”

      林娴雅淡然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注定要走的路,我们无法选择。”

      皇甫皓景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臂,急切的说道:“你有选择,为什么非要选择这条不归路。”

      林娴雅淡淡地拂开他的手:“我别无选择,王爷,请便。”说完,决绝的转身离去,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皇甫皓景伸出手想要拉她,可是只有她光滑的衣襟从他指尖流过,只余清香幽幽,那娇美的身影已消失在红梅林中。

      林娴雅昨夜未睡好,清晨又早早被惊醒,加上宫中帝后大婚,喧嚣热闹,心中十分烦操。如今又刺痛了手指,心情更加糟糕,只想尽快地回去。

      可惜她只走到红梅林的尽头,就被七八个太监宫女拦住了去路,为首的是大内总管吴涛。几个宫人敷衍的行了礼,吴涛却连头都没低,嘿嘿冷笑道:“林昭仪这慌慌张张的是要去哪里。”

      林娴雅眉头微蹙:“这位是谁,是御林军的统领还是哪位大人,本宫这厢有礼了。”她口中说有礼了,身子却连动都没动,目中满是轻蔑不屑。

      吴涛涨红了脸,只得施了一礼:“奴才吴涛见过林昭仪。”

      林娴雅似是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大内总管,你看着年纪也不大,怎么眼神就不中用了,你那只眼睛看见本宫慌里慌张。”

      吴涛冷哼道:“有人看见林昭义刚才和一个男子在一起,您不是怕有人撞破了奸情,所以才慌里慌张的想要逃开,难道是奴才看错了。”

      若是往日,林娴雅还有耐心与他们周旋几分,可是现在她的心情实在糟糕透了。闻言便冷冷道:“你们有没有看错,应该去问问御林军统领,他可是亲自去重华殿拿过人的,还是吴总管想要再麻烦普元大师走一趟,若要栽赃陷害,还是换了一个法子吧。”

      吴涛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忍不住开口讥讽道:“帝后大婚,林昭仪就趁机和奸夫在此幽会,还敢狡辩吗?”

      林娴雅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对在吴涛道:“吴总管有了证据再来拿人。”

      吴涛阴险的冷笑:“证据就在昭仪的身上,搜出来自然就有。”说着就带着几个人靠近。

      林娴雅怒喝:“尔敢……”林娴雅一向娴静漠然的脸变得冷若冰霜,神情狠戾,眼神如刀光般犀利冷冽。清幽雅致的红梅林忽地被一股杀气所笼罩,无边的威压蔓延开来。

      吴涛还拿得住架子,其余几个太监身子已在微微发抖,他们怎么也不明白刚刚还温柔贤淑的女子,片刻之间就似变了一个人。好似从尸山血海之中走来,周身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铺天盖地的杀气,他们已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

      林娴雅今日的情绪实在不好,竟然是不愿再隐藏自己,周身的怒意寒澈如冰,连声音都冰冷的似寒冰凝结:“我是皇上的嫔妃,你们敢有不敬,不怕株连九族吗?”

      吴涛似乎也被突然发火盛怒的林娴雅镇住,可是眼神闪烁了几下,还是扬声道:“清者自清,林昭仪如此,难道是做贼心虚吗?只要搜了身,如果没有什么,自然能还昭仪的清白。”他说着,挥手让几个太监和宫女将林娴雅围住。

      几人虽然有些害怕,但有吴涛的命令,他们不敢违抗,而且看林娴雅虽然神情凌然,但毕竟是孤身一人,而且她平常也不得盛宠,便少了一些顾及,对着林娴雅跃跃欲试。

      林娴雅怒极反笑,厉声道:“清风,狠狠地打,只要不死就成。”众人见林娴雅身上的杀气更加浓郁,而且还开口命令打杀,不禁吓得四下查看。

      可是梅花林中什么都没有,似乎只是一阵微风拂过,便有人惨叫着重重地撞在一颗梅花树。砰地一声落在雪地上,溅起了一些雪沫,洒在他的身上,他喷出的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只是眨眼的功夫,几人便全部倒在地上,雪地里溅满了鲜血,比树上的红梅还要鲜艳。只有吴涛愣怔地站在原地,他甚至都没看清是谁出的手,只觉得一阵风刮过,几人就倒地不起,惨叫声不绝于耳。

      林娴雅冷冷的看着众人,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她冰冷的声音并不大,在几人的惨叫中却尖锐的传出:“我是清流之首,礼部侍郎林文昌的女儿,我是皇帝的昭仪,凭你们也敢搜我的身,若要拿我,去重华殿便是。”说罢,拂袖而去。

      吴涛和疼得在地上滚动的几个人眼睁睁的看着,却没有一个人敢再开口说一句话。

      乾元殿里,张灯结彩,灯火辉煌,寝殿里人声鼎沸,相连的小书房却是一片寂静,静悄悄的。

      皇甫皓景走进来时,只看见荣景身着大红的锦服站在窗下,身上没有大婚该有的喜庆,反而有些落寞寂寥。他的周身也是一片寒意,似乎比外面的冰天雪地还要冰冷。

      皇甫皓景走到他身边,低声笑道:“皇兄今日大婚,还有时间来见我,真是让臣弟感动。”

      荣景转身盯着他,淡淡的问道:“你刚才去哪里了?”

      “皇上如愿以偿,娶到了康敏,得到了大将军的强大助力,分化了康柳两家,应该去大展宏图,您来关心我去了哪里干什么?”

      荣景靠近他,低声道:“如果不是我阻止,现在穿着这身衣服的就该是你了。皇甫皓景,我的一生都在这皇宫之中沉浮煎熬,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即使我受尽所有的苦,可只要看着你开心,只要看着你快乐自由,我便觉得活着还有些理由。

      皇甫皓景,你知道吗?我从小就羡慕你,你有温柔善良的母妃,她为你遮风挡雨,为你绸缪。她费尽心机也不愿你牵扯进朝堂之中,想要你远离是非。这么多年,你活得逍遥自在,可以自由自在到广阔的天地去翱翔。

      你每次回来给我讲外面的见闻,我都觉得好似是和你一起去的。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羡慕你,我不想你变得和我一样,残酷无情,一辈子都活在痛苦煎熬之中。”

      二人的关系一向很好,但皇甫皓景也从来没有见过他情绪如此外露,也从来没听过他说如此情深意切的话。一时间,有些讪讪地问道:“皇兄为什么忽然说……说这些?”

      荣景沉声道:“你知道吗,你刚出红梅林,她就被吴涛带人拦住。说她和人幽会,还要搜身,皇甫皓景,这是皇宫,稍有行差踏错就会死,你知道吗?”

      皇甫皓景闻言转身就要走,荣景也不拦他,只冷冷地说道:“你如果想她死,就去看她……”

      皇甫皓景停下脚步,一动不动的站着,只有双手捏得有些泛白。

      荣景看着他发白颤抖的手,轻轻的叹道:“九弟,你走吧,等一切都风平浪静了再回来。”说完,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朝凤殿的寝宫里红彤彤的,儿臂粗的龙凤烛默默的燃烧,将大红的帷帐照耀得更加明艳亮丽,也有些刺眼。荣景走进来时,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好一会才适应。

      康敏头上的盖头,掀开一半搭在凤冠上,正指挥着二个贴身丫鬟钰彤,玟芷撤那些帷帐。看见荣景,她不禁笑道:“皇上也觉得这些刺眼吧,看来我的决定没错,钰彤还一直想要拦我呐。”

      钰彤两人将撤下来的帷帐抱住,行了礼退了出去,并关好房门。荣景在康敏身边坐下,轻轻掀去她的盖头,一边微微笑道:“哪里有新娘子自己掀盖头的。”

      康敏嗔道:“哪里有新娘子自己千方百计要嫁人的。”

      荣景抱住她笑道:“皇后辛苦了,可是朕也有出力的,当初太后可是要把你赐婚给九弟的。九弟的脾气可不会吃你那一套,是朕提议的陆子安,那个呆书生自然不是你的对手。”

      康敏撇嘴道:“我还以为是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原来皇上也有功劳。”说着,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可是凤冠的一角撞在荣景的额头上,荣景痛呼了一声。

      康敏笑着站了起来:“皇上稍等,我去卸妆。”

      等她走开,荣景便精疲力尽的想要躺下,却被身下的东西咯了一下。他起身掀开床褥,呼啦一声将床上的东西倒在地上,桂圆,花生,红枣咕咕碌碌地滚了一地。

      康敏卸完妆走回来时,荣景已上了床,靠在床头发呆。康敏畏冷的上床钻进被窝,看着荣景笑道:“我还以为做了新郎,会欣喜若狂,皇上怎么在发呆。”

      荣景叹道:“朕只是觉得有些遗憾,如果娘亲能够活着看到今日就好了。”他说着从怀中的贴身之处掏出一块锦帕,里面包裹的正是当日康敏见过的木簪。

      康敏靠在他的肩头,伸手覆盖住他拿着木簪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柔声道:“皇上不要难过,婆婆在天之灵看到你大婚了,也会为你高兴,如果看到你这个样子,她老人家反而要伤心了。”

      皇甫荣景冷哼道:“你的婆婆可是永寿宫的那位。”

      康敏浅笑:“能做我康敏婆婆的,只有生育了我夫君的人,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只因她给我生养了一个这么好的夫君。”

      闻言,荣景展颜一笑,侧首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将木簪放在她的手中道:“这支簪子是我母亲留下唯一的遗物,现在交给你,你……要好好的保管。”

      康敏直起身笑道:“遵命,皇上……”说着,将木簪插进乌黑的秀发中,娇笑道:“好看吗?”

      荣景点了点头,康敏趁机拉住他,将他的头拉得更低,殷红的唇迎了上去。荣景微微一愣,便热烈的回应,康敏性格直爽,热情火辣,此时更是热情如火……

      大红的丝绸寝衣滑落到床下,窗外大雪纷飞,室内却是一片春意盎然……

      “皇上……”金喜有些尖利的嗓音不合时宜的在门外响起。

      皇甫荣景想要折起身,康敏嫩白的手臂却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不容他起身。荣景只得含糊的问道:“什么事?”

      金喜似乎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雪妃忙碌了一天,刚刚忽然晕倒了,请了太医去诊脉,说是……雪妃有喜了。”

      荣景闻言身子一怔,康敏的手臂瞬间就松了。

      “朕知道了,下去吧。”

      刚刚如火的热情退却,两人静静地躺了一会,荣景终是忍不住低声道:“你……你先休息,我……我去去就回。”说完,也不敢看她的脸,俯身捡起地上的衣服,下床穿戴好就开门走了出去,冷风夹杂着雪花飘了进了室内……

      金喜站在朝凤殿外没走,似乎料定荣景一定会出来,见到他马上迎了过来。

      荣景大步就向前走,看也不看他,只小声的问道:“重华殿里没事吧。”

      金喜看了看四周,也压低了声音道:“九王爷去了。”

      荣景脚步一顿,冷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他的脚步沉重,似乎夹杂着无边的怒气,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作响。他的头上身上落满了雪花,也不管,只大步地向前走。

      喧嚣了一天的皇宫终于清静了下来,重华殿里就更静了,林娴雅坐在寝室里的软榻上看书。书一页一页的翻过去,她却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不知不觉间就盯着书发起呆来。

      “吱……”窗子传来一声轻响,一个人影和着冷风飘了进来。

      “谁……”林娴雅一惊,扔掉书本就站了起来,回身就看见皇甫皓景顶着一身雪花站在她身后。

      林娴雅大惊失色,慌忙向窗外看去,惶急的叫道:“清风,快去看看重华殿周围有什么人没有?”回头就对皇甫皓景道:“九王爷,你怎么敢跑到这里来,快走……”说着,就去推他。

      皇甫皓景纹丝不动,黯然的眼睛忽地变得明亮起来,连声音都显得轻快:“你既然不是我的故人,为什么看到我时,第一个念头想起的是我的安危,怎么不想想你自己。”

      林娴雅哑然失笑:“九王爷,你是皇上的弟弟,就算被逮到了,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我是后宫的嫔妃,稍有不慎就可能身首异处,我……我不过是在赶你出去,只要你离开,我自然就安全了。”

      皇甫皓景叹道:“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想着我离开,远走海外,或许对你是好的,可是现在我改变注意了。我要留下来保护你,留下来帮你,这样的世道,我想要独善其身也不可能。”

      林娴雅推他的动作停住了:“你……你要离开京城,你是来和我道别的。”

      皇甫皓景的声音低微,几乎是耳语一般:“本来是的,可是我高估了自己,我再也承受不了见不到你的痛苦。再也忍受不了无穷无尽的离别,我的生命里没有那么多的十年可以浪费,我也不想再忍受那种痛苦。”

      林娴雅咬牙道:“王爷你忘记了吗,我……我是皇上的妃嫔,我……”

      皇甫皓景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我可以等你,等你做完你该做的事,我……我可以帮你。”

      林娴雅简直想哭,九王爷,你离开就是帮我了。她敛正颜色道:“王爷,如果你想帮我,现在就请离开。”

      “有人盯着要找你麻烦是吗?今天上午我离开红梅林后,有人为难你了,是吗?”

      “不管你的事,王爷,你……你快离开,快……”

      “主子……”清风的声音在窗外响起:“鲁雄带着御林军过来了,已经包围了重华殿。”

      皇甫皓景一惊:“有人在监视重华殿吗?是……是谁在和你过不去?”

      林娴雅气急败坏的说道:“现在不是该管那些事的时候,现在应该考虑的是王爷你怎么出去?”

      门外已传来御林军军靴重重踩在雪地上的脚步声,越过大门,快速向后院移来。鲁雄的大嗓门,还有玉扇一连声的抱怨,

      “是我自己跑到重华殿来的,和你没有关系。”皇甫皓景说完,就要向外走。

      林娴雅忙拉住他:“王爷,不管你是自己跑来的,还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要有年轻的男子出入我的寝宫,那我就是死罪。”

      皇甫皓景怔愣在当地,懊恼道:“是……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明天就离开京城,所以想……想最后来看你一眼。”

      林娴雅哪里还忍心责怪他,快步走到床头,打开了暗道的机关。床前的地板在慢慢地裂开,林娴雅转身拉着皇甫皓景站在暗道的出口,等着暗道完全打开。

      地板全部打开,露出了长长的台阶,还有里面夜明珠微弱的光芒,还有……

      林娴雅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豁然放开拉着皇甫皓景衣袖的手。

      荣景步履匆匆,即使天寒地冻,即使地道里更加阴暗寒冷,他的额头也满是汗珠。看见自动打开的地道,看见两人拉在一起的手,他的脚步慢了下来,完全不顾外面剧烈的吵闹声,缓缓地拾阶而上。

      灯光照耀在他大红的锦袍华服上,照耀着他发黑的脸,照耀着他狠戾的眼睛。

      皇甫皓景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兄长如此凶狠的表情,呐呐的开口辩解道:“皇兄,是我……我听从你的吩咐,要离开京城,所以自作主张的来和她告别,真的没……”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荣景一巴掌重重扇在他的脸上,皇甫皓景俊美白净的脸登时红肿。他趔趄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身形,难以置信的看着荣景,连嘴角涌出的血都顾不得了。

      门外传来鲁雄的叫声,还有玉扇的怒斥声,和明惠叫门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吵闹异常,但房间里很静,只能听见三人的呼吸声。明惠叫门的声音越来越大,鲁雄已经叫嚣着要让人撞门,可是林娴雅不敢催促半句,只能呆呆地站着。

      荣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用力抓住皇甫皓景,拉着他向暗道走去。皇甫皓景被他拉得有些踉跄不稳,可是皇甫皓景也不敢说什么,只有顺从地跟着他快速地走下地道。下了几个台阶,荣景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走了回来。

      皇甫皓景却似被那建造恢宏的暗道惊住了,不由自主的走了下去,根本没注意到荣景停下了脚步。

      荣景转身又走了回来,拿起软榻上的长袍披在她身上,低声道:“大冷的天,穿得这么少,小心冻着了,如果解决不了,让玉扇去告诉我,不要逞强。”他伸手,似乎想要抚摸她的头发,又似乎想要拥抱她,又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门外喧嚣的声音越来越大,□□景似乎还是不慌不忙。似乎今日不把心中的话说出来,就会活活把自己撇死。他完全不顾外面的叫嚣,半响才低声道:“林娴雅,你有心吗?朕真想剖开你的胸膛看看,你到底长心了没有。千方百计将朕推给别的女人,你就没有一丝不舍吗?

      朕和别的女人成亲,你却还在这里与人纠缠。朕对于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你从来都没有在乎过我,是不是?我对于你来说,什么都不是,是吗?”

      面对他的质问,林娴雅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觉得他的话就像一根针,刺透了她坚硬的心房,深深地刺入。刺中了她的心,开始只是一点点的痛,疼痛渐渐蔓延,越来越痛,痛得四肢百骸都麻木了一般。

      见她一句话都不说,荣景失望地甩开她,头也不回地走下地道。那鲜红的喜服,红的刺眼,刺得她眼眶发酸。

      房门被撞开时,地道的出口也刚刚好全部闭合,林娴雅暗中长长的松了口气,转身看着从外面涌进来的众人,怒斥道:“放肆……”说话间,广袖一甩,将茶几上的东西全部拂了出去,噼噼啪啪地落了一地。

      众人吓得连连后退,林娴雅在后宫一直是温柔娴静著称,因为不受宠,被多少人欺负,都是逆来顺受。众人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的疾言厉色,雷霆之怒,那种高高在上,生杀绝断在握的杀伐之气凌然不可侵犯。众人愣怔在当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林娴雅冷冷的接道:“鲁统领,大晚上的,你带兵私闯重华殿是为何事?”

      鲁雄本来是气势汹汹,又被玉扇抢白了一顿,正是火大的时候。可是被林娴雅冷冷的一声质问,竟然有些呐呐的:“末将得到举报,有陌生男子出入重华殿。”

      林娴雅冷笑道:“我只是一个区区五品昭仪,到底是碍了谁的眼,几次三番的陷害。”

      鲁雄也有些动火了:“昭仪既然自认清白,为什么一直不肯开门?”

      “就算我只是区区的昭仪,就算我不受皇宠,也断不能容忍你们深更半夜到我的寝宫放肆。”林娴雅一身素淡的棉袍,外面披了一件织金的长袍,头发长长的披散在肩头,如上好的绸缎,在烛光中熠熠生辉,将她初雪般瓷白的小脸衬得更加的绝美动人。

      “昭仪,若要证明您的清白,只要让属下带人在重华殿里转上一圈就可。”

      “呵呵……”林娴雅连连冷笑:“即使是我林娴雅再卑微,可我毕竟是皇上的妃嫔,容不得你们在重华殿放肆。”

      鲁雄皱眉道:“昭仪何必如此固执,你也知道我是奉命行事,请您通融一下。”

      林娴雅淡然笑道:“我行的正坐得直,本不怕你们搜查,但今日容了你们,那改日不是阿猫阿狗都敢来我重华殿放肆了。”

      一直躲在鲁雄身后的大内总管吴涛忍不住闪出身子,讥讽道:“林昭仪一直拖延时间不肯开门,而今又百般阻挠,莫非是做贼心虚,在这寝宫里藏了什……”

      吴涛的话还未说完,林娴雅就冷冷的怒喝道:“掌嘴……”

      站在最近的玉扇毫不犹豫的扬手,重重地扇在吴涛的脸上,吴涛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勉强站稳了身子,看着鲁雄气急败坏的喊道:“统领大人就看着她如此胆大妄为?”

      吴涛为人虽然飞扬跋扈,但他是太后的人,平时在后宫几乎是横着走。即便是位分较高得宠的妃嫔,轻易也不敢得罪。现在林娴雅说打就打,半分情面都不留,那尊贵无比,桀骜不凡的气势十分骇人。

      鲁雄暗暗瞪了一眼拎不清的吴涛,回首对着林娴雅时,表情温和了几分:“昭仪,现在夜已深沉,又天寒地冻的,您又何必陪着我们受罪。只要您同意我们在重华殿走一圈,事情立马了结了,您也能早些休息。如果您冻出个好歹来,自己受罪吃苦,我们也承担不起不是。”

      林娴雅冰冷的脸色缓和了几分,淡淡道:“既然鲁统领如此说,本宫也不能不近人情,让大家在这一起受罪,你就开始搜吧。”说完,她转身面对着玉扇接道:“玉扇,您留下好好的看着,如果有人胆敢破坏重华殿的一草一木,马上给我打杀了,所有罪责,我自一力承担,你不用害怕手软。”

      玉扇脆生生的答应,眼含威胁的扫视了一周。闻言鲁雄和吴涛还有一众御林军的面色就不好看,阴沉了下来。他们一向在皇宫里横行惯了,现在面对一个区区五品的昭仪,处处遭遇冷嘲热讽,让他们不由的气怒交加。可是见鲁雄都咬牙忍了,他们也不敢发作,只是狠狠地瞪着林娴雅。

      可是林娴雅还没完,又冷冷的开口:“玉竹,去吩咐底下的人,多预备些水,一会将重华殿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给我清洗三遍,不要留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站在殿外的玉竹颤颤的答应,不光她,就是玉扇都不由有些愣怔。她们平时见惯了淡雅如仙,恬静贤淑的林娴雅,从没有见过她如此的一反常态,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种深入骨髓的冷漠孤傲,却又偏偏带着一种逼人的杀气,令人胆寒。

      林娴雅却不管面色各异的众人,扶了明惠径直走出寝宫,到院子中的石桌前坐下。夜色虽浓,但在洁白的雪地映衬下,还有些微光,远处树影婆娑,亭台楼阁巍峨,在雪夜里另有一番风情。

      林娴雅正看着远处的景致发呆,玉扇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明惠立马明白她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回禀,自然的走开,去远处警戒。

      玉扇躬身施礼,低声道:“昭仪请恕奴婢斗胆,刚才皇上是不是来了?”林娴雅不语,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玉扇只抬头看了她一眼,就忙垂下眼睑:“昭仪注意到鲁雄身边那个瘦小的年轻人没有,您刚才发那么大的脾气,连鲁雄都有些胆怯,可是那人一直面色如常。他在寝宫里四处的嗅闻,应该是嗅觉十分敏锐之人,不知他嗅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林娴雅沉吟道:“龙诞香十分珍贵,一向只有帝王才能用。”

      她的话无疑是承认刚刚皇甫荣景来过,玉扇焦急的转身就要走。

      林娴雅淡淡的叫住她:“你要干什么去?”

      “奴婢去杀了他,他发现异常,必然会告诉鲁雄。事情一旦泄露,不仅昭仪危险,就是皇上也会……”话未说完,玉扇就意识到不妥,她是皇甫荣景的人,心里自然是向着他,把他的安危看得异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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