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惊华年

作者:九天飞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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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6 章


      林娴深深吸了口气,才壮起胆子走了进去。昭阳殿很大,前后都有窗子,雨夜虽然没有月光,却有秋风飘入,吹拂着帷幔。

      让林娴雅紧张的心跳平静了些,看到那站在窗前,熟悉的背影时,她的恐惧瞬间就消失了。

      熟悉的背影,高大英挺的身材,宽阔的肩膀。他的头发披散在肩头,随风轻轻飘扬。

      那么熟悉的人,可是林娴雅这一刻却感到极度的陌生。皇甫荣景在外人面前永远都是微微含笑,温文尔雅的模样。

      在她的面前虽然随意了些,但也仅仅是和她闹别扭,发脾气。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情绪外露,悲伤脆弱的样子。

      此时他充满了痛楚,难过,悲哀,孤独,寂寥,落寞,复杂的难以言说的情绪从他身上流泄而出。

      林娴雅缓缓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荣景颤抖了一下便没有再动,任她抱着。

      两人就这样聆听着彼此的心跳,听着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良久,荣景才幽幽开口道:“今天是我娘亲的忌日,可是我却不能正大光明地去祭拜。

      这一生,只有娘亲是真心对我好,即使是父皇也只是看到我有可以利用的价值,才想起还有我这么一个儿子。

      皇兄们打我,骂我,连下人也敢欺负我,即使我坐上了皇位,那些人对我也是阳奉阴违。”

      荣景呵呵苦笑了笑接道:“可是我不仅不能去祭拜她,还利用娘亲的忌日去算计,呵,我……我简直是禽兽不如,你说,娘亲在天之灵,会怪我吗?”

      林娴雅的小脸在他宽广的后背蹭了蹭:“不会,你娘亲知道你的处境艰难,她……不会怪罪你的。”

      荣景转过身,抱住她的肩头,盯着她的眼睛道:“娴雅,我们换个别的办法好吗?你这么聪明,一定会有别的法子,对不对。”

      林娴雅沉重的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别的法子。”

      荣景将她拉得更近,逼视着她:“林娴雅,你可曾真心对待过我,哪怕是一刻也好。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我都会帮你,只求你……”

      林娴雅慌忙捂住了他的嘴,懊恼的道:“皇上,你……你喝醉了吗?”

      荣景眼中那惊人的光芒渐渐褪去,盯着她看了良久,侧首便去亲吻她。不似往日的柔情缱眷,只有疯狂和炽烈,事后,两人都是筋疲力尽地蜷缩在软榻上,林娴雅轻声道:“皇上今天是去见她了,是……是吗?”

      “嗯……”皇甫荣景用鼻子哼了一声,显然是不愿多谈。

      “太后会发现吗?”

      “上次,我们去棋社,她就曾细细的盘问,但有你在,她似乎也没有多怀疑。这次我出宫,她也派人跟着,但她只看到我去酒楼喝酒而已,不会发现别的,放心睡吧,难道你……你还不累?”

      林娴雅连忙闭上眼:“累,我累了,就快睡着了。”

      荣景轻笑,在她肩胛上咬了一口,便抱紧她沉沉睡去。

      太后华诞,满朝文武,官宦家眷都进宫朝贺。万寿阁里大摆筵席,锣鼓喧天,文武百官各自送上礼物,奇珍异宝不胜其数。林娴雅和宋昭仪在太后身边伺候,还有几位身份尊贵的命妇在一旁陪着太后说笑。

      太尉夫人秦氏因太后是自家姑奶奶,言谈就随便了些。她艳羡地看着太后道:“太后,最近是得了什么宝物,怎么就越活越年轻了呐。瞧这皮肤又白又细,都快把嫣儿比下去了。”

      太后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满意的笑道:“看你这巧嘴,哀家再返老还童,也比不过她,嫣儿,过来叫姑母瞧瞧。”

      柳嫣快十五了,身形已经长开,小小年纪便是一副美人胚子,眉眼十分动人。她穿着一身绯色的纱裙,纤腰高束,衬得她体态更加窈窕柔美,性格也活泼,娇俏可人。闻言大大方方的走了过来,俯身参拜:“嫣儿拜见姑母,祝姑母万寿无疆,青春永驻。”

      “好孩子,快起来……”太后说着,亲自拉柳嫣起身,左右瞧了瞧,笑着对秦氏道:“当年哀家可是看着你生下嫣儿的,否则哀家真是怀疑你是从哪里偷来的小美人。”

      秦氏佯怒道:“太后的意思就是说,臣妾很丑,生不了这么美的女儿,太后现在是越活越年轻漂亮,就嘲讽起臣妾来了。”

      太后闻言大笑:“你们瞧瞧这张利嘴,哎……真是小姑难当啊!”

      秦氏也笑道:“太后若要臣妾回心转意,就把你驻颜之术传授给我一二,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众人正在哈哈大笑间,忽然传来内侍尖锐的声音:“大将军夫人到,康大小姐到。”

      康淮安常年镇守边关,康夫人一向是深居简出,康大小姐早年追随其父征战沙场,即使回京,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高调亮相,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当先的妇人身着一品诰命服饰,温婉娴静,缓步而来。

      在她身后的康敏今日也是盛装出席,大红色的衣裙将她衬托得更加的贵气逼人。

      康敏的姿容并不出众,但她却有本事让任何美人在她面前黯然失色,她就像阳光一般光耀万丈,任何人都难以遮挡她的风采。

      太后今日本想趁机将柳嫣介绍给大家认识,但康敏一来,所有的女子都被她比了下去。

      康敏举手投足间英气逼人,与其母的温婉截然相反,柳嫣的小鸟依人相比之下,更是差之千里。

      百官敬献过礼物后,各府的千金就拿出了看家本领,为太后贺寿。穆都的女儿书法十分了得,百寿图,字字力透纸背,各有千秋。

      刑部侍郎的女儿的琴艺高超,弹奏起来如高山流水,身临其境。各位千金也是被康敏的气势打压得有些低迷,趁机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搬回一点面子。

      右相阮崇明的女儿阮丽君貌美如花,身子轻盈纤弱,舞姿美妙动人,一曲舞罢,台下一片轰鸣。阮丽君舞罢,娇美的小脸红晕一片,越发的娇媚动人。行走间,身形婀娜多姿,宛若走在云端一般,风情万种,惹得台下的公子哥们一片抽气声。

      她走到康敏面前,露出最甜美的笑容道:“康小姐,有什么才艺要献给太后吗?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康敏头也不抬,冷冷道:“没有。”

      阮丽君掩嘴一笑,那一笑倾城倾国,但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嘲讽,可她的声音依旧温婉悦耳:“我朝女子多才多艺,就是寻常百姓家的闺秀,也大多精通琴棋书画,难道康大小姐竟然一样都不会。”

      康敏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敢问这位小姐,琴棋书画,你会吗?”

      阮丽君扬起美丽的小脸:“自然会,而且样样精通。”康敏稳若泰山地坐着,说着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

      阮丽君高高地站着,如在云端,一副意气风发的仙人之姿。可是看在众人眼里,那坐着的,矮人一头的康敏,即使说着自己不学无术,也如雪山之巅一般,高不可攀,而阮丽君却好似她伺候在侧的丫鬟一般。

      林娴雅远远地看着,不由暗中轻轻叹了口气,太后侧首微笑道:“你叹什么?”

      林娴雅笑道:“臣妾只是希望阮小姐下台的时候,不要太难看。”

      “你这孩子,倒是个心善的。”

      康敏的神色变得淩厉尖锐:“琴棋书画,可有一样能安邦,可有一种能定国。放在战场上,可能抵御外敌,放在民间,可能使百姓五谷丰登。”

      阮丽君脸色发白,呐呐地答不上话来。

      “不过仗着会些献媚邀宠的雕虫小技,就敢在此放肆。若抛却你的身份,将你放在外面,一天也活不了,就敢在此大放厥词,也不怕贻笑大方。”康敏声色俱厉,言语铿锵,震慑得那阮丽君根本就说不出一句话来。台下也是寂静一片,无人敢出言反驳。

      荣景见气氛僵冷,微微一笑道:“阮小姐,舞技不凡,一定是累了,下去歇着吧。”

      见皇上亲自出面为她解围,阮丽君感激的看了皇甫荣景一眼,对着太后和荣景浅施一礼,便落荒而逃,回到座位坐下,再也不发一言。

      康敏见皇甫荣景出面为阮丽君解围,还夸赞她舞技好,就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缓缓起身道:“太后,臣女虽不才,但也准备了一些小玩意,为太后华诞庆祝。”

      那么精彩的书画,琴艺,舞姿,康敏都不放在眼里,那她说的小玩意,必定不凡。

      太后怡然道:“那你就开始吧,也好让大家开开眼界。”

      “剑来……”六个身穿银色盔甲的年轻男子走上台来,将手中的剑交给康敏。火红的裙子飞扬,寒光闪烁的剑影翻飞,银色的矫健身姿跳跃腾挪。整齐的呐喊声刚劲有力,振聋发聩。

      让人看了不禁热血沸腾,有的人已忍不住站起身来,康敏的剑舞跳完,台下连一丝声音都没有,一个个都惊呆了。

      太后轻轻拍了拍手,打碎了死一般的寂静:“好,好,很好,瑾瑜看赏。”

      康敏这一曲剑舞跳罢,再没有人敢登台献艺了。

      一直安坐的雪妃忽然笑咪咪地说道:“各位千金小姐都已献艺,连康大小姐都下场了,我后宫的姐妹自然不能安于人后,也要为太后献艺,以表孝心。

      礼部侍郎林大人是清流之首,还是大儒江鸿的高徒,他的女儿定然也是才情不凡,林昭仪,你可愿登台献艺,为太后贺寿。”

      康敏一舞,艳惊四座,现在什么才艺,也无法出其右。雪妃分明是想让她出丑,而她也绝不能拒绝为太后献艺祝寿。

      众人皆知,林娴雅自幼因为体弱多病,养在乡下的庄子上,没有学过什么琴棋书画。

      即使她回京之后,林文昌曾经亲自带在身边教导,但所学也不过是些书法文章,自然也不能安邦定国,所以不论她表演什么,都是遭人讥讽的份。

      林娴雅虽然心知肚明,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言明。看着众人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不由捏紧了手指,微微笑道:“大家都知道我自幼养在庄子上,那时性命都堪忧,哪里还有余力去学什么技艺。

      反而是雪妃娘娘在京城长大,所学必定非凡,何况在后宫之中,娘娘深得皇上恩宠,哪里轮得到我一个不受宠的区区昭仪在此越俎代庖。”

      林娴雅云淡风轻的将烫手的山芋抛了回去,雪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由气得脸色发白。

      众人见她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懊恼模样,不由都暗暗发笑,面对别人暗含讥讽的眼神,雪妃气结的说不出话回驳。

      皇甫荣景及时的起身道:“今天各位千金敬献的技艺都很好,但也耽搁了不少时间,现在就免了吧。雪妃,随朕去拿敬献给太后的礼物。”说着就拉起雪妃,径直走了。

      有了前车之鉴,在坐的都安分了不少,循规蹈矩地端坐着看戏,喝酒吃菜,再不敢生出什么幺蛾子。

      康敏觉得无聊,就起身走出了万寿阁,一路欣赏皇宫的景色。秋天,百花已经凋残,但为了庆祝太后的生辰,内务府添置了许多菊花。黄色的,白色的,紫红色的,大红色,各种颜色的菊花被摆出不同的形状,也是姹紫嫣红一片。

      亭台楼阁也挂满了大红的灯笼和红绸,趁着那雄伟辉煌的楼阁更加的恢宏。皇宫中的景色虽然都有斧凿之痕,但胜在匠心独具,布置的美轮美奂,壮丽奢华。

      康敏一路走走停停,四处的观赏,她不耐烦随行的宫女,远远地打发了,自己信步走来。走过一处宫殿的门口时,忽然从门里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她,往房间里带。

      康敏一惊,挥手就打了过去,荣景放开她的手,快速地躲开,一边苦笑道:“康大小姐的功夫的确厉害,可是也不能弑君吧。”

      康敏忍不住失笑,微微俯身施礼:“臣女参见皇上。”

      荣景走进两步想要搀扶她,手却顿在半空,想要说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半响,才呐呐的问道:“你……你还好吗?”

      康敏直起身淡淡道:“我好与不好,皇上会关心,您不是不想再见到我了吗?”

      “朕……哎……相见何益,朕真的没有想到你会是大将军的女儿,你……你的父母鹣鲽情深,终生不渝。配得上你的男子,必然应该是一心一意的,可是朕……做不到。

      不仅如此,我连妻子的名分都不能给你,这么多年,太后一直不为我封后大婚,就是要等太尉家嫡出小姐柳嫣及笄,她……她是不会答应朕另娶他人。

      而我……我要纳你为妃,不仅你的父亲不会同意你屈尊降贵,就是朕也不想让你受委屈,相见难时别亦难,又何若不见。”一番话,荣景说得很慢,也很纠结痛苦烦恼。

      康敏等他说完,才幽幽问道:“那……皇上想见我吗?”

      荣景深深地望着她,好似想将她印在脑海深处:“自然是想见的,即使得不到,远远地看一眼,也是好的。”

      康敏展颜笑道:“那以后皇上会天天看到我的,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后悔今日所说的话。”

      说罢转身飘然而去,忽又回头神秘的笑道:“皇上,我父亲镇守边关多年,该回京述职了,而且臣女也十分想念父亲,望皇上成全。”

      太尉府位于京城最好的地段,占地极广,府内楼阁巍峨,层檐高耸。亭台湖泊相依,九曲回廊蜿蜒,其繁华富丽的景象比之皇宫也不逊色。

      柳嫣身穿橘红色的华服,妆容精致,虽然年幼,但大家闺秀的威仪风范已显露无疑。她是太尉柳耀辉的嫡出长女,身份尊贵,这又是自己家中,她即使横着走都没关系。

      可此时她却是小心翼翼的跟随在康敏的身侧,为她解说府中的景致。而平日在府中耀武扬威的柳凡,早已吓得没了踪影。看见外出归来的父亲,柳嫣长长的松了口气,热情的迎了上去。

      柳耀辉看着向来刁蛮的女儿,今日这般乖巧,不由有些不解的皱起了眉头,可看到英姿飒爽,站在廊檐下的康敏时,瞬间就明白了。

      他和康淮安是旧交,早些年,康淮安也曾带着年幼的康敏过府来玩,可是每次,他的一双儿女就像是猫见了老鼠,能躲多远躲多远。现在他们长大了,但对于康敏,那种说不出的畏惧却是与日俱增。

      即使柳耀辉见到英气逼人的康敏,也觉得有些不自在。他大声笑着走了过来:“是康敏来了啊,倒是稀客,你从边关回来也有一段日子了吧,也不曾想起来看望我这个长辈,今日怎么得空。”

      康敏微笑着俯身行礼:“侄女倒是想早日来看望您,但您老人家不是豪客在侧,就是美人在怀,您有时间见侄女吗?”

      柳耀辉哈哈大笑:“你这张利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伯伯说不过你,说罢,今日来是有什么事,要我为康大小姐效劳啊!”

      康敏扬眉道:“难道就不能是侄女一片孝心,来陪伯伯喝酒,我可是给您带来了两坛好酒,醉仙翁。”

      “哦,这可是好酒,那我要好好尝尝。”康敏随着柳耀辉走进大堂,柳嫣早已溜之大吉,两人坐定,康敏亲自启封为他斟满一杯。醉仙翁酒色微黄,刚刚倒出便是酒香四溢,柳耀辉忍不住端起酒杯浅允了一口。酒入口醇香滑爽,刚刚咽下,便觉得有一股热力顺着胸腔散开,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舒坦,让人有飘飘欲仙之感。

      柳耀辉不由脱口赞道:“真是好酒,难为敏儿还想着我这把老骨头,可是我今日若是喝醉了,那你可就白来了。”

      康敏拉长了声音:“柳伯伯……”

      柳耀辉大笑:“敏儿一向豪爽,今日这般大费周章,恐怕所求之事定然不易,哎……我都有些后悔喝你的酒了。”

      “那伯伯还不快吐出来。”

      “这孩子,调皮”柳耀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便是脸色尽赤:“说什么事,你父亲不在京城,万事都有伯伯替你兜着。”

      “就是为了我父亲的事,他镇守边关多年,也该回京述职,见见各位老朋友,难道您老人家不想他吗?”

      柳耀辉皱眉道:“你不会无缘无故的让你父亲回京吧。”

      康敏悠悠道:“我父亲回来,可以帮你,也可以帮我。”

      柳耀辉盯着她,沉声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要进宫。”

      柳耀辉松了口气,斥道:“嗨,你母亲是诰命夫人,你想进宫让她带你进去就是了。若不然让嫣儿和你一起进宫也行,何必大费周章。”

      康敏微微笑道:“伯伯何必故作糊涂,我要进宫就不出来了,我……我想入住朝凤殿。”

      柳耀辉的脸色再也崩不住,阴沉了下来。康敏故作未见,站起身缓缓道:“我知道,太后一直不立后,是为了等柳嫣妹妹及笄,让她入宫为后。可伯伯有没有想过,柳嫣妹妹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她是太后的对手吗?即使入了宫,看似尊贵非凡,其实也不过是个傀儡,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质子。”

      柳耀辉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碎裂。康敏置若罔闻,依然侃侃而谈:“柳嫣妹妹如果进宫,对于伯伯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从此以后,你们父女都捏在太后的手中,让您往东,您不能往西。当年的京卫之乱,国丈他老人家是怎么去的,您一定比我们清楚些。太后对于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痛下杀手,那对于您……又有多少骨肉亲情呐。”

      柳耀辉也站起身,背对着她问道:“那你想进宫为后,又是为了什么呐?”康敏笑道:“伯伯不必担忧,若我康敏有二心,早已入宫了,何必等到今日。您也知道,我一向眼高于顶,绝不肯甘于嫁给一个凡夫俗子。

      月余前,我在棋社见过皇上一面,就对他一见倾心,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也是前几日去参加太后的寿宴才知晓的,也只有九五至尊的帝王,才能够配得上我康敏。所以,今日才斗胆来请伯伯您成全。”

      柳耀辉冷笑:“你说嫣儿入宫为后,对我不利,难道你进宫为后,对我就有什么好处。”

      “伯伯,现在的形势您还不清楚吗?皇上被太后捏在手中。若柳嫣妹妹,您还有柳家都被太后控制在手中,那我康家就孤掌难鸣,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全部都要受太后的摆布。

      好男儿志在四方,定要建功立业威震天下,难道伯伯想一辈子都屈居在一个女人的石榴裙下。而且您想过没有,如今的朝政的确有大半都控制在太后的手中。但您被忘了,太后已过了五十大寿,而皇上才二十岁,一个已是日暮西山,一个却是如日中天。

      若太后在自然好,若她有一天去了,皇上会怎么对付柳家,又会如何对待太尉大人您呐?皇上与太后现在是母慈子孝,但皇上已亲政,太后若长期把持朝政,掣肘皇上,日积月累,他必然会心生怨愤。皇上与太后母子情深,不忍违逆,但有朝一日太后不在了,又会怎样呐?

      侄女不才,但若我进宫为后,定然会全力保我康柳两家。只有伯伯和父亲联手,才不会被任何人控制摆布,而我康柳两家百年望族才能屹立不倒。”康敏长篇大论的说完,便不再言语,转身坐下,静静地饮酒。

      柳耀辉也喝得又快又急,眼睛都变成了血红色,半响他重重地放下酒杯。艰难的问道:“你……你想我怎么帮你。”

      “很简单,兵部隶属太尉您掌管,您可以上书让大将军回京述职。”

      柳耀辉阴狠地瞪了她一眼,冷冷道:“若想你父亲回京,你为什么不去求皇上。”

      “皇宫之中都是太后的眼线,我绝不能去求见皇上,打草惊蛇。”

      “难道你就不怕我将你的所作所为告诉太后,治你康家一个满门抄斩之罪。”

      康敏笑道:“伯伯是聪明人,如何取舍您比我一个晚辈清楚,如果康家完了,那您一辈子都会被太后控制在股掌之间。天色不早,侄女就先告退了,静候伯伯的佳音。”她说完,扬长而去,没有半点忧虑之色。

      柳耀辉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面若死灰。

      秋末,树木凋零,枯叶随风飘舞,百花已残,天地间一片萧索,天空晦暗低沉,更添惆怅。

      荣景前去永寿宫请安时,脸色有些不好看,太后的脸色也十分阴沉,连声音都透着冷肃:“皇上,百官上书,说皇上已经亲政,而且年过二十,早该立后,他们都推举大将军的女儿康敏为后,你意下如何?”

      荣景无力的叹道:“若是百官的意思,儿臣还可回旋,若是母后的旨意,儿臣只有去一头撞死了。”

      太后挑眉道:“哦,为什么,难道你不愿意娶康敏为后?”

      荣景苦笑:“母后,在您寿诞之日,您也见过她了,那么凶悍骄横。儿臣若娶了她,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我们母子是一条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您非要儿臣娶她,那我日后天天到母后这诉苦,您也不得安生。”

      一席话,让太后也忍俊不禁:“你这孩子,倒学会要挟母后了,我只问你,想不想娶她罢了。”

      荣景斩钉截铁:“如此悍妇,断然不娶。”

      太后笑道:“好,哀家也怕你日日到永寿宫来诉苦,你放心,只是百官进言而已,母后自有法子回绝了他们。”

      荣景喜形于色,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多谢母后,母后英明。”

      太后失笑道:“哀家为你所做良多,也没见你谢我,如今倒为了这点子小事来谢哀家。”

      母子两人正说笑间,金喜走了进来禀告道:“太后,皇上,大将军康淮安在外候旨求见。”

      太后勃然变色:“康淮安,他不是在边关镇守吗,他……他怎么敢无旨奉诏回京,那可诛连九族的大罪,他……他想找死吗?”

      荣景皱眉道:“母后,康淮安回京述职,是……是兵部请了旨意的。”

      太后厉声道:“什么时候,哀家怎么不知。”

      荣景嗫嚅道:“是……是舅舅请的旨,儿臣以为舅舅既然请旨,定然是已经问过母后的意思,所以就……就允了。”

      太后豁然起身,怒道:“混账,如今怎能让康淮安回京,他没长脑子吗?康淮安,再加上百官,还有康敏,那后位岂非……”说着,太后气得头疼欲裂,眼前一花就要跌倒,荣景忙扶住她,让她在软榻上坐下。柔声安慰道:“母后就别生气了,小心身体。”

      太后拂开他的手,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你舅舅糊涂,你难道也看不明白其中的厉害吗,竟然敢糊里糊涂的就准许了,真是……”转身对着门外扬声道:“来人,传谢明臣觐见。”

      荣景低声道:“母后,谢明臣已经死了,如今奉职的是三甲之中的探花娄少杰。”

      “宣……宣他进宫,哀家要拟旨,将康敏赐婚,指给九王爷皇甫皓景。”

      门外的红雀迎声前去传旨,荣景在太后的身边坐下,不无忧虑的道:“母后也气糊涂了吗?先不说九弟的性子执拗,以前多少说媒的,都被他打了出去,他实在是无意成亲。而且九弟当日也曾议储,如今再得了康淮安的助力,恐怕对我们母子不利。”

      太后平静下来,深深地看了皇甫荣景一眼,叹息道:“哀家真是被气糊涂了,可是除了老九,哀家真是想不出还有谁可以镇得住那康敏。她眼高于顶,若换了普通的官宦子弟,恐她不肯下嫁。”

      “母后赐婚,何等荣耀,岂容她不肯,若要匹配些的,不如右丞相的独子陆子安。他才高八斗,风度翩翩,配康敏绰绰有余。”

      太后沉吟道:“陆子安的确是少年才俊,可惜性格懦弱了些,恐怕降服不……”

      荣景不等她说完,就急道:“母后又不是嫁自己的女儿,管他好不好呐?”

      太后失笑道:“看把你急的,好,好,就这个陆子安了。”说话间,娄少杰也到了,即使见到太后和皇帝,他也是四平八稳,脚步不疾不徐,眼睛直视前方,绝不向四周看上一眼。

      进入大殿,走到太后和皇帝的面前,俯身行礼,也是中规中矩,一丝不苟。这样的人,自然让人觉得乏味的很,引不起别人的注意。

      太后也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拟旨,将大将军康淮安之女,康敏赐婚与右相陆元之子陆子安,择日完婚。”

      太后说着,又回首对红雀道:“你现在去库房选些礼物,赏赐与两府,懿旨拟好之后,马上去两府宣旨,让……让左相阮崇明亲自去宣旨。”

      康淮安回府之时,就看见各色的赏赐,流水一般搬进了府里,大门口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他的夫人萧氏正在旁调度,见他回来,带领众人上前大礼参拜。

      康淮安快走几步,上前将萧氏扶起,柔声道:“夫人辛苦了。”

      萧氏温婉的一笑,不着痕迹的退后几步道:“将军一路辛苦了,快进去歇着吧,敏儿在书房等着你呐。”

      外面热闹非凡,书房内却寂静得很,康敏悠闲地坐在书桌前看着书。好像外面的喧嚣和她有一点关系都没有,好似被赐婚的人根本不是她。

      康淮安就没有那么冷静,一进书房,劈头就问道:“敏儿,你让为父回来助你登上后位,可……可是现在太后将你赐婚给右相之子,你为何还如此无动于衷。”

      康敏放下手中的书,毫不在意的笑道:“太后将我赐婚给右相之子,那是她的事,我想登上后位是我的事,太后敢赐婚,右相家未必敢娶,父亲不必担心。”

      康淮安在椅子上坐下,不安道:“敏儿,太后赐婚,右相岂敢抗旨不遵。”

      “父亲稍安勿躁,你就等着做国丈就是了,不必烦恼,女儿自有主张。”

      康淮安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就平静下来:“可是敏儿,你想嫁入皇宫,皇上他却并不热衷。我刚刚听宫人说,太后问皇上愿不愿意娶你,皇上回答,如此悍妇断然不娶。若皇上无意娶你,即使进宫也得不到皇上的宠……”

      康敏微笑着打断他的话:“父亲,若皇上无意,您能顺利的回京吗?他在太后面前如此作答,非常正确。

      如果皇上流漏出一点想要娶我的意思,那太后就算是下手除掉我,也不会让我进宫为后的,毕竟我可是大将军的女儿,而父亲你又手握重兵。太后将皇上捏在手中,自然不希望他羽翼丰满,日渐强大。”

      康淮安忧虑的皱紧眉头道:“可是太后此人心狠手辣,冷酷无情,我实在是担心女儿你……不是她的对手。”

      康敏唇角微微翘起,淡淡笑道:“与高手过招,才最有乐趣。”

      “那……你自己万事小心。”

      “父亲放心,女儿绝不会连累康家,也绝不会连累您老人家。”

      康淮安怒道:“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在边关时就与父亲阴阳怪气的。我不过是说了你两句,你就一声不响的跑回了京城,父亲千里迢迢地回来,你……你还是这副德行。你可是我唯一的女儿,掌上明珠,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闻言康敏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但迅即掩去:“我自小就是这个脾气,父亲何必与我计较,对了,父亲您和礼部侍郎林文昌平时私交如何。”

      “他是清流之首,江鸿的高徒,为人清高孤傲。而且他早年被谢明臣构陷入狱,险些满门抄斩,是……是楚云阔援手相救。他对楚云阔感恩戴德,即使经过了当年的京卫之乱,他也不改初衷。我们只是点头之交,并无往来,女儿问他做什么?”

      康敏沉思道:“父亲与他并无深交,而且可以说有些嫌隙,可是此次推举女儿为后,他可是暗中出了不少力。”

      康淮安皱眉道:“那就奇怪了,林文昌的女儿进宫半年了,并不得宠,倒是深得太后的欢心。他的女儿不得宠,他无动于衷,对于皇家倒还是忠心耿耿。你进宫总比柳嫣进宫为后要对皇家有利,所以他才帮你的吧。”

      康敏目光闪烁,幽幽道:“但愿如此……”

      京城东郊的马场占地约有几百亩,地域平坦辽阔,枯黄的草地一望无际。马场里豢养了许多品种的马匹,连西域名种汗血宝马都有,因此十分得京城权贵的亲睐,闲暇就会来遛马。

      今日的马车格外的热闹,因为现在京城里最惹眼的人物,陆子安陆大公子也在,陆子安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脸色偏白,身材修长,显得有些消瘦,全身都洋溢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息。

      人们有的羡慕,有的怜悯,有点妒忌,各种目光汇聚在他身上。陆子安却依然是一副温文的样子,对于众人形色各异的目光视而不见,闲适优雅的和身旁的几个贵公子浅笑交谈。

      面对众人坦然处之的陆子安,却有些不安,他清晰的感到一束犀利尖锐的目光停驻在他身上,如芒刺在背,如刀刮过,他忍不住回首看去。

      康敏身着一袭锦袍,傲然独立,她只是静静地站着,但那如利剑出鞘的锐利锋芒,却让所有人都感受得到。刚刚还热闹非凡的马场出奇的平静了下来,连长嘶的健马似乎都感受到了气氛有异,安静的站着,不敢再乱动。

      康敏缓步走来,站在陆子安身侧的几个贵公子,不约而同地退后了几步,陆子安虽然保持着姿态未动,但脸色已有些发白。

      众人都一致保持沉默,只有其中一个公子带的猎犬不住的汪汪直叫。那条狗是纯种猎犬,身材高大如小牛犊一般,漆黑明亮的大眼睛散发着凶光。它似乎是感受到了康敏身上那种可怕的杀气,冲着她不停地狂吠。

      康敏英气逼人的眉宇微蹙,轻声道:“小花,好吵,让它闭嘴。”

      众人听到她淡淡的发出命令,不由的看了看四周,可康敏身边空无一人,显然她是孤身一人前来的,不知道她在命令谁。

      正当众人纳闷不解之时,便听到了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咻咻声,只见一条极细的小花蛇从康敏的广袖中,顺着她的手腕缓缓爬出。比筷子略粗的身上布满了诡异的花纹,蛇信吞吐着,嘶嘶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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