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暝

　　我们经常去参加舞会，极致奢华，有吸血鬼举办的，也有凡人举办的。大家都会穿上各式各样的晚礼服，分不清是凡人还是非凡人。心若的舞跳得很好，如果舞会会选女王的话，她一定当然不让。舞会的男士总是喜欢请她跳舞，而舞会的女士总是很乐意和风凌轩跳舞的。有时我想，如果他们两人在一起的话，一定天下无双。我总是很喜欢坐在一个角落里，静静地看舞池里的那些舞者，我总是可以觉得安逸平和还有莫名的开心。我总是可以很轻易地想象自己在舞会的中心，所有人都在看向我，我看向楼上，那里风凌轩正微笑地看着我。风凌轩很少笑，可是我却那么轻易地想象出了他平和的笑容，他精致的面孔笑起来很好看。
　　风凌轩每次参加舞会都会结交新的女友，他很花心，身边的女孩换了一个又一个。这些都是在后来，我慢慢发现的。
　　“怎么呆在这里？”秦枫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的身边，笑着看着我。
　　“没有人愿意请我跳舞。”我冲他笑笑说。
　　他笑得更厉害了，然后向我伸出右手：“可以吗？”我看着他，笑笑向他伸出手。
　　我们步入了舞池，风凌轩又换了舞伴，他领得很好，有很多女孩望着他，眼神中满是痴迷，她们迫不及待想要交换舞伴。当主持舞会的人宣布可以交换舞伴时，人群开始拥挤起来，很多女孩挤向我们。正当我的手要交到风凌轩手里时，有人突然推了我一下，我没有碰到地面，而是跌入了一个并不温暖的怀抱。风凌轩的脸有一刻贴得很近，我可以那么近，第一次那么近看风凌轩的脸。心，突然好像在跳动了，血液似乎也在流淌。我看到风凌轩温和的笑容，和我预想的一样好看。灯光照向我们，我们处在一片光明中，我像着魔一般轻轻地亲了亲他的脸。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做，那个动作好熟悉，仿佛很久以前我也做过同样的事。风凌轩的笑容在我亲他的时候突然消失了，只留下震惊。我突然觉得莫名地尴尬，转身离开了舞池，这个插曲并没有给舞会带来什么，它依然在继续，毕竟夜还很长。
　　我想出去透透气，便走向安静的花园里。
　　“你喜欢轩吗？”我被吓了一跳，转身一看，不知何时，我身后跟着一个打扮得很妩媚的女子。她的表情很复杂。
　　“轩？”我困惑地看着她。
　　“是你。”我看到她惊讶的表情，“你是夏亦珊？”
　　“你以前认识我？”我反问道。她的眼神有些躲闪，她说：“不，我不认识你，只是听说过你。”
　　她走近我，仔细地打量着我。末了，她说：“没有想到还有人可以更漂亮。”
　　我更加惊讶她的话，看上去无厘头，又像是在刻意隐瞒些什么。她突然笑了。
　　“我今天可能喝醉了，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说。她要离开，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我。
　　“我叫晨兮，对不起，刚才差点将你撞到，我只是想和轩跳舞而已。”她说，她的表情有几分痛苦，她的行为有几分醉意。我看着她，不明所以。
　　有一片落叶轻轻凋落在我的面前，在空中飘浮。我伸手将它捧在手心里，金黄的树叶，在这样的夜空，别有一番趣味。我忍不住笑了。
　　“你在看什么？”我听见熟悉的声音问。风凌轩就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在灯光下。我摊开手给他看。
　　“枯萎的树叶？”他不解地看着我。
　　“有生才有死。”我笑着说，“死后才得以重生。”
　　“可是我们不可以，我们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面无表情地说。
　　“所以我很开心，这片树叶死了，我很开心看到新生。”我说。我们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后，
　　“不要把晨兮的话放在心上。”他突然轻声说。
　　“她好像很爱你。”我说。
　　“可是我不能爱她。”风凌轩冷漠地说，“我的心在很久以前就不再属于我了。”
　　“但是我还是羡慕她，她可以为爱去醉，为爱去争取。而我什么也没有，更不懂什么叫爱。”我放开了那片树叶，让它回到了泥土的身边。我突然觉得很空虚，我没有记忆，只有零碎的印象，我像个什么也不懂的婴儿，什么也不懂。风凌轩没有说话。
　　我缓缓走在寂静的街道上，梧桐树的叶子被晚风卷起，无力地在空中飘零，整个世界是那么孤寂，被黑暗笼罩的城市，无论街灯多么努力，都无法驱逐昏暗。
　　我跟着的那个身影突然停了下来。
　　“你到底要干吗？”他的声音有些不耐，我躲在树后面，没有说话。
　　“有话可以出来说，如果不说，我就不恭迎大驾了。”他说。我无奈地走出来，走到他的面前。任由他打量着我。
　　“有事吗”他问。
　　“我想学习催眠。”我说。
　　“我不收没有天分的学生。”他说。
　　他看着我的眼睛，我的眼前开始迷茫，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要陷入深渊之中了，我的身体开始变轻，漂浮，下坠。我突然看到风凌轩出现在他的眼中，满带关切，然后我猛然醒来。那只是十几秒的时间，我却像做了一场梦。
　　“我决定收你为徒。”他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困惑地看着他。
　　“很少有不能被我催眠的人，你是其中一个。”他解释说。
　　“你叫什么名字？”他温和地问我。
　　“夏亦珊。”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叫霍珏，相信你已经知道了。”他微微一下，轻声说。
　　这是我成为吸血鬼后，第一次真正和凡人打交道。霍珏是一个严师，授课的时候严肃认真到有些古板；霍珏是一个益友，课后幽默风趣，见解独到。
　　有时间的时候，他会要求我给他拉小提琴，每次他听琴的时候，眼神总是专注而又游离，他似乎沉浸在某些回忆中。可是我没有学读心术，我听不到他心底的想法。我喜欢和他接触，那常常让我觉得自己还是凡人。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择风凌轩作为我的第一个实验品。
　　那一天回到家的时候，风凌轩正坐在沙发上读报纸。我走到他身边，蹲下来，直视他的眼睛。他不解地看着我，眼神里却是从来没有的认真。我按老师教我的，用平静、温和，宛如镜湖的眼神看着他。
　　他很快感到疲倦，软软地躺在沙发上。我看着眼前这个褪去了冷漠的男子，皮肤白皙光滑，漂亮而又不失英气。我被诱惑了，忍不住俯下身亲亲他的脸颊，在我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脸突然异常地热，心里暗暗庆幸刚才那一幕没有被人看到。
　　“你叫什么名字？”我轻声问。
　　“风凌轩。”他的声音低沉而慵懒，带着魅惑的磁性。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接着问。
　　“因为我是这所房子的主人，看似主人，其实我是孤主，孤独寂寞一群人的主人。”他回答，声音带着悲怆的情绪。我被他的情绪感染了，莫名地有些伤感。我很快回过神来，决定整整他。
　　“你活了这么久，遇到的最糗的事情是什么？”我轻声问，藏不住内心深处的好奇。
　　哼，你惨了，风凌轩，下次你再教训我的时候，我就拿你的糗事来损你。我这样想着，忍不住得意洋洋。
　　“你真的觉得可以拿我的糗事来损我吗？”他的声音清冷地传来，我吃了一惊，再看向他时，他已经睁开双眼，瞪着我。
　　我吓的坐到了地上，没有问出他的糗事，却促成了我自己的一件糗事。
　　他是故意的，他在逗弄我。我心里想着。
　　“我就是故意的。”他说着，嘴角朝两边上扬。
　　“生气了？”他问，声音竟然有些温柔。
　　“我不喜欢你对我用读心术，我不喜欢。”我轻声嘟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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