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暝

　　我们正商量周末出去玩的事情，林璐和邱瑜似乎一直在闹别扭。
　　“到底怎么啦？”楚梦龙不耐烦地问。
　　“你问他？”林璐气呼呼地说。我们一齐望向邱瑜，他的脸涨得红红的。
　　“我不是故意的。”他说。
　　“到底怎么回事？”楚梦龙关心地问，我们都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我差点从秋千上掉了下来。”林璐说。
　　“我只是看花眼，被吓到了。”邱瑜满怀歉疚地说。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林璐生气地问。
　　夏默尔悄悄地吐吐舌头，我们都对他们的小别扭不感兴趣，继续商量周末去哪儿玩。
　　“我们要去春游，你会跟我们去吗？”我问老师。
　　“下次，下次我会去，好吗？”他轻声说，口吻像在哄小孩一般。我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
　　一首短诗，我想那个男孩一定很爱那个女孩，可是又很害羞。我们正在赏析一首以前没有读过的诗，一个女生闯了进来。
　　“老师。”她惊讶地看着我们。
　　“作业又交晚了，下次不可以这样。”老师轻声说，带着稍许的责备。
　　“明天我们要读这首诗吗？”女孩问。
　　“不是。”老师说。
　　“那为什么老师在做讲义呢？”女孩笑着问。
　　“这是我的习惯，做一个简单的赏析。”老师说。
　　那个女孩走的很不情愿，可是老师有事，她也没有办法。
　　我感觉屋子在晃动，便起床去查看。在下楼时，我看到邱瑜就挂在墙上，他的胸口被钢管刺穿了，它像钉子一般将他钉在墙上。
　　“是他，我想起来了！”林璐竟然出现在我家，她就站在楼下，望着邱瑜的尸体，一脸恐惧。
　　“我们在公园看到他了，邱瑜吓坏了，而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我忘记了。”她看上去很激动。
　　“看在上帝的份上，想起来吧，他回来了。他来找我们报仇了，是他杀了文旭和邱瑜。”林璐望着我，着急地快要哭起来。
　　“我看到了。”林璐说。
　　“可是文旭并没有死，他只是休学而已，老师告诉我的。”我安慰她说。
　　我们去了邱瑜家，他不在，他的父母一脸忧伤，他们看到了窗外的我们，可是他们没有打算来开门。
　　每周五我都会去音乐室练钢琴，我去时，老师也在，弹的全神贯注，压根没有注意到我。我轻轻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我发现钢琴上竟放了一朵勿忘我。
　　我将它拿起来。
　　“这是勿忘我。”老师说。
　　“这是纪念死者的花，老师为什么会喜欢？”我望着他，问。
　　“因为我最爱的人喜欢。”老师忧伤地说。
　　“你呢？你喜欢它吗？”他问我。
　　“喜欢，花美，名字也美。”我笑着说。
　　“生者希望死者不要忘记。”老师说。
　　一个死掉的人会不会把它送给生者呢？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害怕，死者已已，还怎么送花？
　　林璐很用力地敲着门，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见面了。
　　“怎么啦？”我打开门，轻声问。
　　“我看到了，我看到你们在音乐教室，你不觉得害怕吗？”她看上去很生气。
　　“你认识他，为什么你不救邱瑜？”林璐怨愤地质问着我。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教室里只有我和老师，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她看上去很痛苦，我试图安慰她，可是她拒绝了，她在怨我。
　　深夜，浓郁的汽油味弥漫在空气中。我听见爆炸声，我听见火燃烧的声音、警笛声。很多人围着林璐的家，我看到林璐被担架从火中抬出，她的一边脸被火灼伤，血肉模糊。
　　夏默尔站在我的身旁，她看着我，带着哀伤和恐惧。
　　“我想起他们说的是谁了。”我听见她轻声说。
　　“我不敢相信你竟然把他忘了。如果不是为了替你买水，他不会出意外的。”夏默尔说。
　　“我明白你梦里的场景了，他一直在车后面追着，可是文旭不让停车，楚梦龙就没有停。”夏默尔说，她看上去很慌张。
　　我从夏默尔的眼中看到了怨恨和责备。
　　一连几天，我们都闷闷不乐，我的心隐隐不安。
　　像往常一样，我收拾书本准备回家，夏默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教室。
　　跑的真快。我心想。我去找老师，准备告诉他最近发生的事，希望他可以帮我分析分析现状。事实上，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补习了。
　　“你不该害怕，伤害你的不是我。”我听见老师的声音从办公室传来。我听见沉重的呼吸声，还有另一个人在他的办公室。
　　“你睡了太长时间，天亮了，你该醒来，回到爱的人身边。”老师说。我听见夏默尔的尖叫声，那声音让我恐惧。
　　我连忙敲门，老师为我开了门，我却不敢进去。
　　“我找夏默尔。”我对老师说。
　　“她不在这里。”老师笑着说。我知道他在骗我，夏默尔一定就在办公室，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对她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我听到她的声音了。”我说，我有些紧张起来。
　　“那你可以进来检查。”老师笑着让开了道，办公室一目了然，没有夏默尔的影子。
　　那被办公桌挡住视线的地方有什么恩？为什么我可以听到门后的呼吸声？
　　“进来吧。”老师说。
　　桌上的勿忘我鲜艳地插在瓶子里，似乎在嘲笑着我。
　　你忘记我了吗？我仿佛听见它们在问。
　　我感觉有什么从额角流下来，老师爱怜地为我擦去。
　　“不要碰她。”楚梦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抓住我的手，飞快地闪到一边。
　　“你想起我了吗？”老师笑着问。
　　“我们走，离开这里。”楚梦龙说。他说这话时，我才发现整个教学楼都没人了，沉寂一片。
　　“你能走多远呢？”老师问。我们已经开始跑了，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和楚梦龙分开的，我听见老师在着急地叫着我的名字，声音响在楼道里，响亮而突兀。
　　我听见保安的声音，我惊喜地朝他呼救，我看到他们走向楼下。可是老师抢先迎接了他们，他们竟然走了。我不敢再呼救，我可以感受到老师向楼上看时的得意神情。
　　我跑到了他的办公室，就在他的办公桌下，我看到被玻璃划破喉咙的梦龙，他的脸上扎了好几块碎玻璃。
　　一瞬间，很多场景出现在脑海，从洗手间飞奔出来的文旭，在公园受惊的邱瑜，钢琴房外的林璐，他们提醒过我的，只是我没有想到。
　　老师从门外缓缓走进来。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躲在桌子下。老师说着，就到了我的面前。我恐惧地望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上竟然带着哀伤。
　　他朝我伸出手，我哆嗦地从桌下爬出来，站在他面前。
　　“不要杀我。”我轻声哀求说。
　　“你还没有想起来吗？”老师轻声问。
　　“你忘了我了吗？”他问。
　　“你是谁？”我望着他，问。
　　“不要伤害我，不要伤害夏默尔，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轻声说。我听到他叹息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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