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暝

　　“不要，不要在前面路口向右转车。”我着急地叫道，司机一脸困惑，可是已经晚了，他已经朝右边转了。
　　“相信我，前面路过一家学校，那边这个时候不会堵车。”司机回头笑着对我说。
　　只听到猛烈急刹车的声音，一个女孩惊恐的面容出现在我们面前。
　　“帮帮我，他杀了所有的人，求求你们，帮帮我。”她哭着哀求到。
　　我们还没有拒绝，她已经到了车里。
　　她看着我，兔子般受惊的眼神，看上去十分可怜。还没有等我来得及反应，她就已经抱住了我，虽然我很不情愿，可还是拥抱了她，任由她在我怀里哆嗦。
　　我无奈地望向窗外，尽量不让她发现我脸上的异常，我没有忽视歌舒雅怡然自得的模样，她看向我们，嘴角带着趣味的笑意。
　　怀里的女孩慢慢冷静下来，开始跟我讲她的故事。

　　看到我憋屈的模样，作为听众的歌舒雅，脸上没有丝毫的同情，反而吃的更欢，笑的更欢。
　　为了躲避猎人的追捕，我和风凌轩他们不得不分开，我没有想过，这一分开，我会被困在这里出不去。
　　来到这个城市之后，我一直都被某件东西吸引，那是在天空闪过的一个红点，我从未见过它停留，也没见到它到底长什么样。
　　“可以告诉我，你在看什么吗？”有一次，房东温琪出来倒垃圾，抬头看见我望着天际，慈爱地问我。
　　“我在看星星，有一颗好像掉到我们这个城市了。”我望了望她，轻声说。
　　“是吗？”她慈祥地笑了，问我，“是一颗什么样的星星？”
　　“一颗红色的星星，它下落的时候，身后好像摆着凤凰的尾巴。”我欣喜地告诉她，那个红点的模样在我的眼中有些清晰起来，那是一把剑的形状，上面还有个小小的人影。
　　很奇怪的流星。
　　温琪的笑容突然凝住了，然后变成了惊喜，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她说：“我的宝贝，舒雅，终于又回来了。”
　　她看看我，我惊讶地发现，她的眼中有着泪光。
　　她说：“我要好好准备，准备见她。”
　　她说：“我要做她最喜欢吃的东西，等着她回来。”
　　她就这样絮絮叨叨地说着，忙着进屋了，她总是这样，让我感觉所有上了年纪的人，似乎都是神经质的。
　　流星跟她的宝贝有什么关系呢？我不明白。
　　不一会儿，我听到楼下传来急促而轻快的脚步声。我打开窗户，看到一个女孩站在门前，似乎在准备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开始敲门，我还听到她甜甜的嬉笑声。我听见老太太蹒跚的脚步声，重重的开门声。
　　“奶奶，我回来啦，你好开心哦。”我听见女孩大声而兴奋地说，“不过呢，舒雅更开心。”
　　她似乎有很多好玩的事，不停地咯咯的笑着。然后，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一会儿后，我就听见我房门前传来敲门声。我打开门，看见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女孩，站在我面前。
　　“你好啊。”她的声音如同黄莺的歌手，婉转响亮，带着愉悦的感情。我莫名地喜欢这个女孩，可是我的心居然为她的笑而痛了。
　　“你有口福啦，我的功劳哦。”她笑着说，“奶奶让我来叫你下去吃好吃的。”
　　我冲她笑笑，答应马上下去。她在整个家里转来转去，仿佛一只飞舞的蝴蝶。
　　“家里没什么变化呢，奶奶是不是很喜欢我的设计啊？”她从背后抱住正在忙碌的房东太太，撒娇地说。
　　温琪只够到她的下巴，转身，勉强踮起脚来捏着她的鼻子，假装生气地数落道：“再敢胡闹，不给你做吃的了！”
　　“不要啊，”她假装害怕地求着，“会饿坏的，我饿坏了没什么，饿坏了舒雅怎么办呢？”
　　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对孙女，她们都很重视那个叫舒雅的家伙，不知道是谁。女孩笑着冲我做了个鬼脸，然后过来陪着我坐下。
　　“想看我的魔法吗？”她问。
　　“我很期待。”我笑着说。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她诡笑道。我看见她拿出魔法棒，轻轻一挥，关在笼子里的胖胖的天竺鼠被变成了五颜六色的，头上还多了几条辫子，此刻那个可怜的小家伙正盯着她。
　　“怎么你不满意？”女孩冲着笼子里的小老鼠问。她转动了一下眼珠，再挥动魔法棒，小老鼠成了红色的了，一身的毛似乎爆炸了，直直立在身上。它似乎生气了，冲她叫唤着。
　　“声音不是很好听哦，”女孩笑着说，她看看我，然后把老鼠的声音变成了自己的声音。
　　她似乎乐在其中，不停地变着花样。整得屋里每件活着的东西都很生气，包括窗台上的鲜花。因为她把绿叶变成了帽子戴在花的头顶。她的快乐在增加，她的笑声一直没有间断过。她每创造一件她满意的作品，就会朝它飞一个吻，她是我见过的最调皮的女孩。
　　她的最后一件作品是我，她把我身上的黑色礼服变成了苹果绿的公主礼服。
　　完成后，她拍拍手，笑道：“时间刚刚好！”
　　而她的话一落，我就看见老太太端着一大堆做好的菜出来了，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烤箱里烤着的点心的香味。
　　“怎么样，奶奶？”女孩问，“房间弄得不错吧？”
　　老人家哭笑不得，不过还是不顾所有房间里的活物的一致抗议，点点头。
　　“不要等舒雅吗？”我问，因为女孩已经开始吃开了，一边吃，一边夸奖老人的厨艺。听我这么说，女孩放下了筷子，她做了一个祷告的手势，然后严肃地叫道：“舒雅，吃吧！”
　　她夸张的神情，让人不得不笑。然后老人对我说：“这是我的孙女，歌舒雅。”
　　我惊讶地看着女孩，女孩正对着我挤眉弄眼。老人拿起筷子，轻轻地敲了敲她的脑袋：“顽皮鬼。”
　　歌舒雅吃玩东西后，摸摸肚皮躺下了，我本不想打扰她们祖孙共享天伦，可是老人非要留我吃完点心，我不得不留下来。女孩似乎很久没有说话似的，正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她不是在说过去好玩的事，而是在说未来的事。准确地说，她在计划未来。
　　“明天，我要去街上，把所有的橱窗颜色变成苹果绿，把商场的工作人员的眼睛气得瞪出来；再明天，我要去公园，让所有的动物扎起小辫，惹得它们坐立不安；再明天，我要去医院，把所有的病服变成花裙子；再明天，我要去海边，让沙滩上的贝壳跳舞；再明天…如果我碰见下雨，我就把雨滴变成糖果，害所有小朋友长蛀牙；如果我碰见刮风，我就在风里灌入食物的香味，让所有的人都想吃东西，吃成大胖子；如果我碰见胖子，我就在他的肚子上画个小宝宝；如果我碰见瘦子，我就在他的脸上贴两块橡皮；如果我碰见…”她一直在说，她似乎进入了她想象的场景中，每计划一件事物，她都会笑上好一会。
　　而她每笑一次，我的心会莫名地痛一次。老太太挡不住睡眠的诱惑，渐渐睡去，歌舒雅看着她笑了，她说：“说了这么久，你终于睡了。”
　　她看看我，笑了笑说：“奶奶以为我会先睡，可我每次都赢。”
　　我这才知道，为什么她们之前似乎都在等待什么？
　　她们都在等待对方睡去。
　　“让你听我说这么久的闲话，真是不好意思。”她笑着对我说。事实上我很高兴可以呆在这里，遇到这样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孩。之前被困在这里的不耐此刻已经全部都消失了。
　　“你看上去有些困扰，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她一边往嘴里塞着点心，一边问。
　　“就当做你听我说了那么多无趣的事的报答。”她轻轻松松地说。我本想说那些并不是无趣的事情，我觉得很有趣，可是仔细想想，也许作为女巫的她真的可以帮我呢。
　　“我每次都出不去，明明是不同的司机，却总是在那一个街头转弯，然后遇到同一个女孩，听她讲同一个故事。我都能背下来她的故事。”我无可奈何地说。
　　歌舒雅强忍着笑，轻哼一声，然后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我明天去帮你解决这个事情吧。”她说。
　　第二天，她真的就和我一起坐上了那个永远都走不出去的车，听完了整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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