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暝

　　有很长一段时间，风凌轩没有来找我。我不能老去姐姐的演奏会了，我也不能老去舞会，我开始变得虚弱，我开始坐轮椅，以便使心脏少受力。我老是呆在家。我老是画一些想象出来的东西。
　　秦枫常常来我家找姐姐，似乎姐姐参加的每个舞会都有他。姐姐总是没准备好，他就在我身旁给我讲笑话。他会讲好多好多，每次我都笑得很开心。那些笑话只足够让人笑笑而已，他知道我的情绪不能太波动，所以每个笑话都恰到好处。我开始很喜欢他，每次他和姐姐离开时，我都会问他同样的问题。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他每次都向我行一个绅士的礼，说：“小公主愿意，我就来。”
　　我被他的样子逗乐了，我每次都会在窗前目送他们离去，那时我会看着他们的背影幸福好久。我希望秦枫是我和姐姐的哥哥，我希望江浩和姐姐在一起，做我的姐夫。
　　一个月后的一天，我又觉得好受很多了，而凌轩恰到好处地来了。
　　“你喜欢星星吗？我知道一个可以看星星的好地方，你要去吗？”他问。
　　我看着他，我知道我该说不的，因为我不敢肯定我的身体还可以去熬夜，可是我却点了点头。我们来到一块空地上，草软软的，我光着脚在上面走着，草扎着我的脚底，有些微微的痛却又很舒服。我躺下来，看着星星。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么多的星星，也许是我平常看到的空间太小的缘故吧。我看着星星，不敢心跳，我想听星星的语言。我害怕他会说什么，那会打扰我的雅兴，他似乎知道我的担忧，所以，他一直没有说话。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天空，看着满天的繁星。
　　忧伤的星空，静默的两人，莫名地，我觉得这场景很眼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梦里吗？
　　“有一颗星星掉下来了。”我突然指着天空，叫道。他抬头望向天空。
　　“你喜欢星星？”他问。
　　“对啊，它们太美了。”我笑着望着天空说。
　　“我可以帮你捉住它。”他说。
　　“你是说你要送我一颗星星吗？”我好奇地打量着他，笑着问。
　　“是啊，你要吗？”他看着我，没有表情地问。我笑了笑，重新望着天空。
　　“传说天上的每颗星星掉下来都是一位美丽的少女，任何看到它们的人都会爱上它，忘记了其他的人。”我轻声说，我看向他，“我不希望你忘记我，所以我不要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总之不会是去找星星去了。
　　“我捉住星星了。”他突然叫道，他缓缓走向我，他的手在我的脖子旁放开了，是萤火虫，它们围绕在我周围，我看着它们，它们在夜晚的森林中，宛如星辰。
　　“这样算不算我把星星带给你了？”他轻声问，冷漠地脸上看不出情绪，“而且我没有爱上星星。”
　　我看着他，眼泪就那么流了下来。
　　“这样我就死而瞑目了。”我说，“因为你把我想要的星星带给我了。”
　　“你不会死的。”他没有看我，肯定地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看着他，他正望着围绕着我们的“星星”。他说的好像是真的似地，我差点就要相信了。可是有谁可以阻止死神呢？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愿意永远陪着我吗？”他突然问。我忍不住笑了，我看着他。
　　“在我的世界里，没有承诺，更没有永远。”我一字一顿地说，“我的一生都在等待死亡，没有谁可以改变的。”
　　“如果你有机会，”他问，“你愿意吗？”
　　我看着他，他在等待我的回答，他看上去很平静，我以为等待答案应该是一件紧张的事呢。
　　“好啊。”我想了想说，“我可以陪着你，直到永远。”
　　那是我的第一个承诺，可是我知道我不可能守信，因为我就要死去了，我不可能有永远的机会。他笑了。
　　“可是你会死。”他说。我冲他笑笑，没有说话。
　　“你送的星星太美了。”我转移了话题，继续享受这美好的夜色。也许我明天就再也不会醒来了，谁知道呢？但是此刻，我要好好珍惜。我看着我身边这位冷漠的男子，我突然希望我可以实现对他许诺的那个永远，我突然不那么想要死去了，因为我知道如果我死了，那么我就不能见到姐姐，也不能常常见到那个出现在我梦里和幻觉里的男子了。
　　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我想着我会长大，长成和姐姐一样美丽倾城的女子，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穿着伴娘的礼服，陪着她走上婚姻的圣坛。我不在乎突然而至的死亡，不管病痛多么难受，我愿意承受，只要可以见到他。可是在这一刻，我清楚认识到，所有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个美好的愿景，根本不会实现。
　　我从来都不敢正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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