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暝

　　我每次回去，她都显得很饿，可是，我渐渐发现，她不再像先前那么饿了。我并没有多想，我以为，她只是开始习惯我们的生活，食欲在下降。
　　直到有一天，我碰见了风堇。
　　他把我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鲜血伴随着残体散落在小巷的地面上，那些墙壁被鲜血染成了一副恐怖的抽象画。周围弥漫着死亡和怨念，就在那里，有个吸血鬼在进食。
　　风堇的笑容充满了嘲弄，而我知道那是因为什么，因为我看清了那人的脸。
　　“我的话正在实现，你很快便会后悔的。”他得意地说。我不相信，也不要相信。
　　我在家静静等待她尽兴而回，看见我，她似乎吃了一惊，站在那里。
　　“你去哪儿啦？”我问。
　　“只是无聊，出去逛逛。你带吃的回来了吗？好饿。”她不以为意地说。
　　“是吗？你不是吸过血了吗？”我冷笑着说，“一个两个不够，四五个还不满意吗？”
　　“你知道了。”她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只是找到了更好的方法而已。我们的牙齿用来吸血比用你的针筒快多了。”
　　“那又怎么样？我们的牙齿同样会致人于死地的。”我生气地说。
　　“我们本来就是与人为敌的，我们不可能和人成为朋友的。你做吸血鬼多久了，难道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没学会吗？”她不屑地说。
　　“你别忘了，你曾经也是人。”我气得喘不过气来。
　　“别忘了，是你把我变成吸血鬼的。”她反击道，“有人告诉了我一切。”
　　“是吗？所有的一切？”我冷冷地问。
　　“至少我知道成为恶魔比成为不见天日死后没有魂魄也没有强。”她回应道。
　　“你毁掉了我原本的生活，现在还要限制我选择食物的自由吗？”她问。
　　“这是你的选择，”我说，“我从没有逼过你。”
　　“你让我选择是生是死，请问我有选择的余地吗？”她眼角的讽刺和嘲弄，灼伤了我的眼，很涩，很疼。
　　从那一天开始，我们就开始漠视彼此，我已经努力了，我无法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在恐惧和绝望中被折磨，被活活撕裂。她杀死他们，根本不是为了食物，而是为了乐趣。
　　“你帮到她了吗？”高琛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只觉得无比难堪，于是局促地躲开了。
　　“我可以见她吗？”他问。我的感觉告诉我，我该拒绝，可是我又想，如果他可以唤回她的记忆，也许她可以变回从前的模样。现在的她已经有足够的力量抵抗那些试图伤害她的恶灵了，不用担心她会受伤。
　　我告诉他温如茵的情况，告知他她的危险性，我给了他选择。
　　“对不起。”那一天，她猛然对我说，她的眼睛红红的，明显哭过了。
　　“我今天见到高琛了。”她说。只是一句话，我就了解了大概，我那时是开心的，我相信那个温暖阳光的她又回来了。她难过，是因为她再也不能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了。
　　我还记得那天，她在房间里又哭又笑，那一瞬，我后悔了
　　我想高琛还是爱她的，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她，我开始相信高琛是被逼的。如果我没有那么做，那么温如茵还是凡人，虽然痛苦，虽然生活在恐惧中，但是她至少会有那么一段幸福时光。

　　我一回到公寓，温如茵就把一张卡片递给我，那是一张类似照片的纸片。
　　“这是请柬，来自伯爵的。”温如茵说。
　　我困惑地接过来，只是一张奇怪的照片，一点也没有请柬的样子。
　　我想起之前好像也收到过，便去找存放的盒子，找到才发现已经有一堆了。照的是不同地方的场景或人，但有一个共同的地方，那就是有一个黑影。每张都有，那并不是全影，而是某一部分。有些张是手，有些是脚，有些不知道像什么，只是奇怪的黑影形状，我将卡片排开，发现可以组成一个人形。正吃惊的时候，那个人形的脑袋突然动了，转过头来，朝我阴冷地笑了一下。我吓了一跳，忍不住尖叫起来。
　　盛装打扮的温如茵走进来，她没有发现我的异常，我偷偷将那些照片合拢叠在一起。
　　“我们这周有空，这周去吧。”温如茵说，她的样子看起来很兴奋。
　　“你确定要去吗？”我问。
　　“当然啦。”她抑制不住兴奋的表情，走到我身边，在我阻止她之前，已经抽出了其中一张，朝我扬扬手中的请柬。
　　“这可是很豪华的舞会哦，获得邀请本来就是一种荣幸，哪有不去的。”她笑着说。
　　我吃了一惊，那不是我放在桌上的照片，定睛一看，桌上的卡片竟全部变成了舞会的请柬。
　　“原来你被邀请很多次了，这次说什么也要陪我去。”她说，带着无理取闹地固执。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是不去了。”我推脱说道。可我知道我说服不了她，如果我告诉她，我看到的场景，她非认为我疯了不可。
　　虽然我说不会去，我还是忍不住跟去了。
　　我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伯爵，在他离开的时候毫不犹豫偷偷跟了上去。伯爵进入了地下室，门突然在我身后关了。
　　“游戏开始了。”伯爵冲我笑笑说，看他的样子，他一定早就知道我跟踪他了，故意装作没有发现。
　　地下室还有三个人，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他看上去很和蔼。一位贵妇人，一位一表人才的青年，他们在和伯爵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闭上了眼睛。胖男子突然睁开了眼。
　　“你看到了什么？”伯爵阴冷地笑着问。其他两人有些胆怯地看着他，他看上去害怕极了。我也害怕，因为我看到伯爵的眼睛变成了黄色，发着恐怖的光。
　　“我什么也没有看见。”胖男子说。
　　其他两人放了心。
　　“真的吗？”伯爵冷冷地问。他与青年对视了一下。
　　“是…是魔鬼…”青年开始逃，伯爵尖锐的笑声传来，我受不了，捂住了耳朵。青年痛苦地尖叫着，很快化为了灰烬。
　　那一幕就那样真切地发生在我眼前，在那之前，我还不知道恶魔是如此强大，可以让一个人瞬间在他的威压下化作烟尘。
　　“该你们了。”伯爵望着我和贵妇人，给了我们一人一把剑。
　　“你们中只有一人可以活着。”伯爵说。
　　“不要开玩笑了，你明知我是…”我瞪着他。
　　“是什么？”他故作无知地看着我。
　　“我赌你会输。”他笑着说。
　　我一直在防御，抵挡着她的剑。一招不慎，贵妇的剑划伤了我的手。我不得不更小心，既要小心不被伤着，也要小心不伤着她。
　　“她恨你，她要杀了你。”我听见伯爵在我耳边说。他的声音在我的脑海无限放大，那么真切，像是从我心底深处发出的对自己的警告。我吃了一惊，很快打败了她。
　　当我的剑抵住她的胸前时，她的脸瞬间变成了姐姐的脸。
　　“亦珊。”姐姐哀伤地望着我。
　　“你要杀我吗？”她问。
　　我要杀了自己的姐姐吗？当然不会。我的剑放了下来，然后她的剑突然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姐姐的脸变得畸形，她的眼睛凸了出来，占了面部的大部分，她的眼神里满是杀机。
　　“你一直在骗自己，你姐姐不爱你，你对她没有她对你而言那么重要。”伯爵的声音不停传来。
　　“你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自欺欺人。”他说。
　　“你输了。”他说。
　　“不要这样。”我望着姐姐，轻声说。
　　我试图逃走，但是却被她逼到了墙角。
　　“姐姐，我们没有仇怨，不要伤害彼此，好吗？”我推开她的剑，轻声说。
　　我不得不放下剑，因为她扑向我的时候，我差点伤着了她。
　　“不要这样。”我一边躲，一边求她，可是她没有任何反应，她只想杀了我。
　　突然，她的脸变成了梦璃的脸。
　　“你很爱墨谦吗？可惜他爱的人是我，不是你。”梦璃得意的笑容伴随着利刃刺穿我的胸口。
　　“他永远都不会属于你了。”她说。我不知道怎么做才可以结束这一些。
　　“对不起。我说。”我一脚踹开了她，她痛的捂住了肚子，剑掉在了地上。
　　当她抬起头，是温如茵，她眼含泪水，望着我。
　　“我不想成为恶魔，为什么我没有选择？”痛苦折磨着她，我的心里盛满了怜悯。
　　“亦姗，帮帮我吧，杀了我。”她说。无力，是怎样的一种折磨，此刻我深深体会着。在她重新拿剑的时候，我从后面击昏了她。
　　“无论怎样，你总是要杀了她的。”伯爵狡黠地笑着说。
　　“你救不了她，你就连自己都救不了。”我的手臂还在滴血，我吃惊地看着他。他拍拍手掌，我看到盛装打扮的温如茵进来了。地上的那个人又变成了贵妇的模样。
　　伯爵亲了亲温如茵。
　　“尽情享受美味吧。”伯爵说，笑容子在温如茵的脸上荡漾开来。
　　我眼睁睁看着那个胖男子和那个贵妇被最残忍的方式杀死，温如茵心满意足地站在我的面前，带着挑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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