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艺人

　　他们面对面躺着，李成燏仔仔细细地看萧涵的脸。他冰凉的手指贴上萧涵的眼角，慢慢地被焐热，往下滑，拇指磨蹭着柔软的嘴唇，头缓缓向前靠近。
　　萧涵突然勾起嘴角，又笑了，故意打断：“你来干什么？”

　　今天的萧涵怎么这么爱笑？
　　对着那双笑盈盈的眼睛，李成燏反而吻不下去，立刻翻身坐起来，“咳，和你一起过年。”

　　李成燏把萧涵拉起来，认真地告诉萧涵，他打算乘着现在超市还开门，和萧涵一起去买点食材，回来自己做。被他表哥影响，他也算是学了点厨艺，想让萧涵验收他的学习成果。然后，顺路看看有没有卖烟花的，等晚上他会带萧涵一起去外环放。
　　等放完烟花，回家后，再……和萧涵一起钻进被窝，醒着等天亮。当然，这一句，李成燏只是在心里盘算。

　　“不去。”萧涵再次打断李成燏。
　　围巾被绕在了萧涵脖子上。萧涵拉扯了两下围巾，人被拖着走到了门口。
　　“就当陪我吧，我们好久没见了。”李成燏说着连帽子都给萧涵扣上，因为萧涵不配合，戴得有点斜。刘海戳着额头难受，萧涵下意识地整了整，而不是把帽子整个拽掉。

　　“你做什么事都喜欢强迫别人吗？”萧涵气了，脸鼓起来，“上次我妈回来，你也是。”
　　“我从来不强迫别人。我好想见你，你刚才对我笑了，你也想见我的，是么？”
　　萧涵脸上立刻没了表情，看李成燏一眼，不响，跟着就听见某人在他身边爽朗的笑声。

　　超市里人不少，李成燏把萧涵拦在自己和手推车中间，动作暧昧，引起不少人侧目。萧涵像在想心事，跟着李成燏的步伐，完全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既然萧涵不在乎，李成燏也就更不在乎了，他只觉得开心，开心地几乎忘了自己是谁。

　　到了食材区，他问萧涵这个吃不吃，那个吃不吃的。
　　萧涵不说话，只负责点头摇头。
　　其实李成燏会的不多，但看着食材却觉得，这个他会，那个他好像也会，希望都能做出来给萧涵吃，于是买了一堆。食材装了四个很大的手提袋，一人拿两个，晃晃悠悠地，好不容易才打到车回去。

　　萧涵到了家，两手一松，塑料袋掉在地上，转身就进屋继续写他写了一半的理科作业。李成燏则一个人在厨房撩起袖子和鸡鸭鱼肉坐斗争，一折腾就是三个小时。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萧涵作业写完了，倚靠在厨房门边，看着李成燏。
　　“你什么时候来的？”李成燏看着被弄得乱糟糟的厨房，险些要用沾着生粉的手抓头。

　　“饿了。”萧涵笑笑着说。
　　萧涵的烟火气变重了，而且，又笑了，看得李成燏愣了一下，接着往外面端盘子，说：“好了好了，可以吃了，你拿筷子盛饭。”
　　坐在餐桌前，萧涵的筷子举着好一会没下筷，李成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卖相不算太好，下次会努力。

　　“还有下次？”萧涵面无表情地吃一筷子炒素，嚼了许多下，咽下去，从他脸上看不出味道如何。
　　“恩，买的挺多的一天吃不完，明天再烧。”说着他也跟着萧涵的筷子下筷，味道真是非常一般，看来他在厨艺方面没什么太好的天赋，“明天肯定会好吃一点。”
　　“哦。”细嚼慢咽地吃。

　　“有没有什么建议？”
　　“没有。”
　　“那要改进的地方。”
　　萧涵嘴角一勾，“全部。”
　　“……”

　　隔了一会，他又叫了萧涵一声。
　　萧涵抬眼一下，继续吃饭。
　　“我不打算和你划清界限，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一消失一个多月，在这之前就发生了令萧涵险些丧命的事，李成燏这个头，开得并不好，他自己也知道，但他不能再让萧涵有和他绝交的意思。

　　“他不都说了吗？”萧涵话中的他，指的是徐一鸣，“骗人的？”
　　“嗯。他很多情况都不知道，只想报复我而已。”
　　“那你说吧。徐一鸣的事。”

　　李成燏如实地告知，事无巨细，从见到徐一鸣第一次起，包括他自己对钱志坤动的刀，以及后来和徐一鸣做的生意。事到如今，他不打算再瞒萧涵，宁愿萧涵惜命远离他，也不希望被萧涵认为他是真的多情，或许他的确对Aaron动心过，但他的目的性很强，随时做好用完就舍弃的准备。

　　萧涵静静地听完，轻声地说：“你杀人了。”
　　“嗯。”
　　“还贩毒。”
　　“是。你……会怕我吗？”
　　“我为什么要怕你？”萧涵抬起手中的金属筷子，分开，一支筷子指着李成燏一只眼睛，笑起来，呯一声，并起筷子，指向李成燏的喉咙，“不应该是我抓住了你的弱点吗？还是说，你打算杀人灭口？不，你没有这个打算，是你主动告诉我的，如果你想杀我，不必多此一举。”

　　李成燏被萧涵的一番分析弄得苦笑不得，嗯一声表示同意。
　　萧涵歪了歪头，咧嘴笑了，“你本可以只告诉关于徐一鸣的部分，把你做的事圆过去。”
　　“应该让你知道。”

　　李成燏正想说对不起，萧涵却睁着一双没有阴翳的眼睛，坦然地直视他，“你还没有想明白。”
　　“嗯？什么？”
　　“徐一鸣为什么这么做。”
　　李成燏没怎么考虑过这个问题，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嗯，有点。我已经让人去找他了，等找到了就会知道了。”

　　可萧涵清楚，李成燏根本不可能找到徐一鸣，“你刚才说，他说过连命都不要，还做不出点什么就是废物了。他，为什么连命都不要了？”
　　萧涵没有顺着李成燏的思路来，只能换成他顺着萧涵的来，“可能一开始钱志坤这么对他，咳，他不想活了。”

　　“人，不会这么脆弱的，越看起来像是失去一切的时候，越容易找到精神支柱继续活下去。”
　　李成燏突然来了劲，“你的精神支柱是什么？”
　　“我。”萧涵斜垂着眼睛想了想，“不知道，也不需要。他需要，但你把他的精神支柱击碎了，所以他要报复你。”
　　“徐一鸣吗？”
　　“嗯。”

　　“我不在乎徐一鸣怎么样。”
　　“可你在乎他的所作所为对你兄弟和Aaron造成的影响。”如果只考虑得失，而攻略人心，不把别人感情和精神当回事，那感情和精神就会反过来让你对它们的轻看付出代价。
　　“还有你。”李成燏补充。

　　已经忘了这是萧涵今天第几次展露笑颜，他说，“我没关系。”他有成千上万个避难所，现实对他而言也没比在脑中演的一场戏真实多少。
　　“我有关系！萧涵……”
　　萧涵学着李成燏的样子嗯了一声，笑里再次充满灿烂，“嗯？”

　　“咳，没什么。快吃，我们再出去看看有没有买烟花的。”这个话题画上句号。
　　刚才回来时，他们没找到卖爆竹烟花的地方，就说等吃完饭再去看看。

　　最后，他们烟花也算是放了，不过是小型的。在萧涵家周围找了两圈，最终也只发现一个隐蔽的小摊头，只有卖仙女棒之类的小玩意儿，只要买上两捆，在自家阳台挥一挥就行了，不用特意跑到外环。

　　李成燏递给萧涵第一根仙女棒的时候，萧涵盯着手中炸出火花的东西有些出神，即将熄灭的时候，喃喃地说了一句，“真漂亮。”明明只是火药发生的化学作用，萧涵却觉得这和他了解的方程式不是同一种东西，和白磷燃烧的实验也有所不同，这么匪夷所思。
　　两张脸上都映照着火光，忽明忽灭地，他们对视，又低下头重新点燃新的仙女棒，如此往复，直到只剩下最后一根还能发出光亮的在手中。

　　“你喜欢的话我们明天再放啊。”
　　“不放了。”萧涵看了看天空，云层有些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他哈出一口雾气，弥漫开来，说：“今年不放了。”
　　李成燏已经没心思听这些了，搂住萧涵，脸靠近萧涵的颈窝，闻萧涵的味道，心不在焉地发出闷闷的声音，“那明年……”

　　萧涵推了李成燏一把，没推开，“你怎么像狗？”话音未落，李成燏就不仅仅是闻，还在他脖子上轻咬了一口，“呜……还乱咬人。”
　　抬起头来的李成燏，眼里满是异样深邃，双手捧住萧涵的脸，再次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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