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重逢
兵部尚书府。
于东阳夫妇二人正收拾了准备安寝。忽有家人来报,说府外来了个年轻妇人,自言对尚书夫人有救命之恩,现来请见。
于夫人心下奇怪:于她有救命之恩的就只有允贤一人。这会哪里又跑出来一个救命恩人?待得一见来人,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问道:“你,你是人是鬼?”
来人正是允贤。她不愿进宫,又无处可去,只能投奔于东阳来了。见义母这般反应,只能苦笑:“义母,好久不见。我并没有死,我回来了!”
于夫人大惊:“允贤?你这孩子!你怎会死而复生的?还有,你手上抱着的这是?”
允贤望着怀中已然醒来的念儿,满目温柔:“义母,这是我的孩子,他叫念儿。”
于夫人惊得呆了。
乾清宫。
祁钰已经急的快疯了。允贤明明已经回来,却不愿进宫见他。他隐隐约能猜得到她的心思。可是她一介女子,瓦剌待了一年,身子不好,带着孩子不来找自己又能去哪里呢?他越想越急,顾不得去想朱祁镇和太后,只吩咐小马子:“传曹吉祥来,带几个人,朕要出宫!”小马子踌躇道:“皇上,这大半夜的……”祁钰怒道:“少废话,快去备马!”心道:她所能去者,无非杭府,永庆庵和于东阳处。不过一处处找罢了总能找得到的。
这边允贤已经在尚书府安置妥当。今天念儿特别的兴奋,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左张右望,就是不肯睡觉,又盯着于夫人不停的笑,把于夫人心疼的不行,爱的不行:“允贤,你这孩子生的真好!白白嫩嫩的。难得这样的乖巧,对着生人也不哭不闹,你真是好福气!”
允贤听她夸奖孩子,心中温暖,流泪笑道:“这孩子虽然生下来就命苦,可是打从一睁眼就会笑。义母,您不知道,我每次快撑不住的时候,只要一见他笑,一抱着他软软的身子,就觉得天大的难事也不为难了!”
于夫人点点头:“这一年多,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又迟疑道:“这孩子是个好的。只是,允贤,你这一年多都去哪里了?这孩子的父亲?”允贤不欲多说:“义母,这事我暂且不想说。而且,我在这里的事请您务必保密,也许,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于夫人心知她必有为难之处,也不好强她。只把孩子交给她:“义母知道了。我也也不为难你,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只是,千万别提走的事,我看你身子不好,孩子又这样小,怎么能经得起奔波呢?只管在我这里好好休养,其他不必操心。你好好歇着吧。”
于夫人自回房间休息,于东阳也还未睡,见她回来,问道:“允贤安置好了?”于夫人点点头,叹道:“这孩子心里好像藏了很多事,我怕她身子撑不住。不知为什么,她还嘱咐我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她在这里。”于东阳叹息道:“我看她像是受了不少苦,这些日子你也不必忙别的,帮她好好调理身子就行。”
于夫人迟疑道:“老爷,你看允贤带回来的孩子是个什么来历?”于东阳看了她一眼:“这孩子的来历,只怕不简单。你且等着吧,只怕今夜睡不成了!允贤说的有道理,你只管约束好家人,她的消息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就是。”于夫人应了,还要再问,于东阳却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再问了。
俩人正要休息,却听见下人急急的禀报声:“大人,皇上来了!”俩人一个惊一个笑,只得披衣起身迎驾。
祁钰劈头就问:“允贤在不在这里?”于东阳夫妻对视一眼,都没说话,于夫人更是讶异:皇上怎么知道允贤回来了?
祁钰见他二人表现,心下松了一口气:“可算找着了!她在哪里?朕要带她回宫!”
于夫人大惊,咬牙下跪禀道:“皇上,允贤之前叮嘱臣妇万不能泄露她的行踪,臣妇虽不知缘由,但请皇上体念:皇上贸然将她带入深宫该怎么对天下臣民交待?二者,允贤母子二人似饱经风霜之苦,现在已经睡下,请皇上体念他们母子辛苦,即便入宫也请过了今夜。”于东阳也下跪跪请。
祁钰何尝没有想过这些?只是太过心急想见到他们母子。见于夫人说的入情入理,也不责怪,只道:“这事我早有计较,只等允贤回来问她的意思。我,我只是太心急想见他们。他们,好不好?”
于夫人祁钰毫不吃惊允贤带着孩子,心中惊疑,只得答道:“还好,只是看着累的很了。”祁钰满心酸楚:“我不吵他们,你带我去瞧瞧。”
夫妻两个带着祁钰去到允贤的厢房。祁钰站在厢房之外,又是心疼又是心焦,只不敢上前扰了他们休息,呆呆的站了半夜,到上朝时间,方才离去。
然而这一切允贤并不知道。
她累的狠了,在瓦剌一年她从没有这样的安心睡过。但是,睡着睡着,似乎有点失去了控制。她觉得自己睡够了,想要起身。她记挂着念儿,想喂他吃的,但却怎么也动不了,她想伸手,她想说话,但都不能。
渐渐地,她听到了念儿的哭声。她想:念儿饿了!我要起来,允贤,你要起来!可还是一动不能动,她急的要流下泪来:念儿不哭,娘亲在这里!娘亲在这里。念儿,念儿不哭!她迷迷糊糊地想:我可能是病了。
接着,房间里似乎来了很多人,有义父、义母,好像还有师傅。大家都在叫她,跟她说话,可是她连回应都不能。她迷迷糊糊的想:师傅来了,大概就会好了。
可是,允贤还是没有一点精神。她意兴阑珊的,只是觉得好累。
他没来。他,怎么还没来?我也许就要死了,他怎么还没来?
允贤想着那个心中想了千万遍却一直没能叫出口的名字:祁钰,祁钰。你在哪里?我也许就要死了,我很想你。
她叫着这个名字,哭的很伤心。
昏昏沉沉中,有人轻抚她的背,握紧她的手,在她耳边轻轻的道:我在这里,我来了。那人轻柔的喂她喝水吃药。
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那味道自己也曾有过,那是祁钰用过的澡豆的香气。她苦笑:自己真是病的狠了,这是在做梦吧?他怎么会在这里呢?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呢。但是,闻着那熟悉的香气,她竟也觉得安心了,又沉沉的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实在是渴急了,只叫道:“水,水。”没有人应。她吃力的睁开眼睛,只见一灯如豆,床头正有一人支着额头打盹,她定睛一看,只见那人穿着灰褐色交领长衫,带着乌纱翼善冠,不是祁钰又是谁?允贤一个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慢慢伸出手,轻轻抚着他的眉眼,脸颊,鼻子,一如一年前那个分别的夜晚一样。她轻轻的抚摸,不敢用力,似乎一用力就会从梦中惊醒一样。
祁钰迷迷糊糊中觉得似有人碰触自己,蓦然惊醒,只见允贤满脸泪痕,正看着自己,祁钰又悲又喜,一把抓住了允贤的手贴在脸颊:“允贤!”只两个字,便已流下泪来。两个人也不说话,只是相对流泪。
允贤突然问道:“念儿呢?”祁钰一怔,急忙叫道:“小马子,快去把孩子抱来!”祁钰扶了允贤起来坐好:“你这两天病的昏昏沉沉,刘平安怕过了病气,孩子一直没在你身边放着。于夫人给孩子找了乳娘,另外安置了。”
乳娘抱了孩子来,允贤忙忙的接了抱在怀里。乳娘笑道:“夫人不必担心,小公子乖得很,起初怎么也不肯吃奴婢的奶水,但后来饿的狠了,抵不过就吃了。这会刚吃过,正高兴呢。”
允贤放下心来,抱着他一径流泪:“都是娘亲不好,念儿真乖!”祁钰这两天白天上朝议政,只晚上才能过来陪着允贤,因着允贤病势沉重,他完全没顾着看孩子。这会儿才第一次见着孩子,激动之下,身子竟有些微微发颤,眼光更是再也舍不得从孩子身上离开。
允贤看他似傻似呆,心下惴惴,流泪道:“这是念儿,打从他生下来,就一直盼着此刻。你要不要抱抱他?”祁钰抖着声音问道:“念儿?”允贤点点头:“对,念儿,念念不忘的念。念儿命苦,生下来就没让他爹抱过,可是他从来不爱哭,特别懂事。”祁钰望着孩子欲哭欲笑,战战兢兢的接过他软软的身子,如获至宝。孩子一点也不怕他,本来正在母亲怀里,忽然被抱开,很不开心,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以示反对,但当他对上祁钰的眼睛,竟又笑了,一双小手凭空伸出,紧紧的拉住了祁钰的一根手指。这是父子间的血脉亲缘,它穿越时间,将从未见过面的父子二人一下子紧紧连在一起。
祁钰那一瞬间,心似被流矢击中,看着孩子那细致的眉眼,心中暖流激荡,狂喜不已,直欲流泪大叫:“这是我的孩子,这是我的孩子。”
他抱着孩子拥着允贤连连道:“允贤,谢谢你!谢谢你带给我这个孩子!谢谢你把他养的这样好!”
一家三口终于团聚。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