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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对于程沅沅的一时疏忽，即使有陈家洛出面解围也不能让霍青桐尽释疑惑。
她以为，红花会在江湖上大名鼎鼎以反清为己任、程佳宁助回部拿回可兰经本当以诚相待，但跟在佳宁身边的两人又的确形迹可疑。目前，除了知道与心砚年龄相仿的孩子叫冬娃，另一人姓张，其他一概不详，最说不通的是她手下人最近发现叫冬娃的孩子曾在入夜后离开过营地。
据霍青桐观察，经常跟在佳宁身边的一大一小与红花会不是一伙的，因为他们大多时候都互不理睬。虽然佳宁总说大家都是朋友，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边不对盘。且红花会对那姓张的很是讳莫如深，更让霍青桐疑窦丛生。
不过他们回人向来重情义，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好妄下定论，只能慢慢求证。就算父兄笑她草木皆兵小心过头，霍青桐也不敢掉以轻心，所以决定暂不出兵，另派出小股骑兵打探叶尔羌城的情况。
……
离叶尔羌城传回捷报又过去数日，回人营地里恢复了宁静，但程沅沅的心境却起起伏伏不安生。
她瞧着陈家洛与霍青桐一天天相处却只是君子论交从无逾越，又眼睁睁地看见喀丝丽因草蛇受惊坠马被陈家洛所救……也不知该不该叹一句：天意弄人。
十一月的西北风吹过枯黄的草地，即使在白天也越发感到孤寒，西北的冬天是最难熬的。
程沅沅趴在圆木桩扎成的围栏上突然想到了在前线的兆惠和札兰泰，原本想如果任务顺利，等他们收复南疆的时候可以借由庆功好好道别一番，现在看来又不知要耗到什么时候。
不是她过分乐观，而是之前刚到西北时，她的任务界面突然显示进度大幅跃进逼近百分之五十，谁知自从被红花会绑架之后进度又不怎么动了。可见，红花会那些人就是拖后腿的，有他们这群猪队友得拖累死陈家洛。
尽管，现在的陈家洛对有人正试图改变他失败的一生毫无所觉，而是被喀丝丽缠着讲中原见闻——
“佳宁，你过来陪喀丝丽说话吧。”
“是呀佳宁姐姐，你们姑娘家才有话说，文四当家他们正等着我家少爷呢。”心砚在旁帮陈家洛补了句，无论怎么听都像在替他打掩护。
顾此失彼的榆木脑袋，没眼光的傻瓜……程沅沅心里正一个劲地暗骂陈家洛各种不省心，待听到他们的话只是无动于衷地看了几瞬，然后转身回了自己的帐篷。
程沅沅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想睡个大头觉假装鸵鸟却怎么都睡不着。平心而论，喀丝丽对陈家洛很热情也很想与他亲近，但陈家洛也只是以礼相待，反而时不时地对自己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张召重之前说的话让她很困扰，已经吃不好睡不香好几天了。
她从没想过要成为陈家洛的有情人，难道说为了不让他跟香香公主发展感情自己还要以身相许？为了完成任务，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程沅沅觉得自己像条逆流而上快要筋疲力尽的鱼，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就坚持不住放弃了。
最多不就是降级到血本无归嘛，她突然很想破罐子破摔，但转念想到一旦降级还得苦哈哈地往上熬就心肝脾肺全都疼。细想起那些她完成过的任务，书呆子陈家洛算是最难搞的对象，简直就是来折磨她的。
“格格为不相干的人心绪不宁，可曾想过兆惠将军和札兰泰大人？”
侧身而卧的程沅沅后背僵了僵，赶紧一骨碌爬起来看向声音来源，此时的张召重神色中颇有几分凝重。
“张大人……”她打量着他，不确定地问：“我阿玛和哥哥有消息传来？”
张召重颔首，“两日前，兆惠将军诱敌出城围剿失利，如今被围困在黑水河畔。”
怎会如此！半月前她阿玛还三仗连胜控制了叶尔羌城方向的要道……程沅沅心头发沉，毕竟是血脉相连，身体本能地不安躁动起来。“消息从何而来，可靠吗！我阿玛和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霍集占趁我军渡河夺桥时设下埋伏，桥骤断，落水死伤者不计其数。兆惠将军面胫俱伤两易战马，总兵高天喜战死。”张召重复述着战报内容，除此之外并不能告诉她更多。“我留在爱隆阿处的眼线传的消息，想必未提及札兰泰大人说明他没事。兆惠将军派人突围告急，除了爱隆阿所部，阿克苏方向应该也会派出援军。”
程沅沅茫然无措地在营帐中走来走去，忽地问：“那依你看，援军何时能到，我阿玛撑的住吗？”
张召重不忍她惊惧担忧，宽慰道：“兆惠将军身经百战定能抵挡叛军，我们为今更应该提防喀什这边……”
他话音未落，帐外传来疾驰的马蹄声，不多时，便有回人奉命来请程沅沅过帐议事。
……
叶尔羌城的战况陡然变化让大和卓所部为之一振。此时，霍尼都的中军大帐里各部的头领勇士跃跃欲试，纷纷表示要前往助战让清军腹背受敌。倘若此战大胜，不仅能让清廷元气大伤，他们回部也可从此不必称臣纳贡。
程沅沅与红花会的人到时，眼前便是此等热闹讨论的景象。
霍阿伊开怀笑道：“陈总舵主，你们来的正好。叶尔羌城一战告捷，正是给清军迎头痛击的好机会，不如你们也一起吧。”
陈家洛面色紧了紧，看了眼程沅沅，问：“不知领兵的兆惠将军情况如何？”
霍青桐：“听闻兆惠重伤，如今清军残部被困死在黑水河，叔父信中说正在连番猛攻，想让我爹发兵一举歼灭。”
程沅沅心情越发沉重，冲口道：“你们就不怕朝廷大军压境！”
“佳宁……”陈家洛能理解她的心情可眼下并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于是提醒地拉了拉她的衣袖。
但此话一出，无疑是冒犯了在场的回人，不过也点出了大和卓霍尼都的忧虑。回部弱小，说到底无法与大清抗衡，为族人长远计，此战大胜也未见得是好事。
“青桐，我看还是给你叔父回信，告诉他给清廷个教训就算了，不如趁此求和息战止戈。”
打胜却求和？这是什么道理！
霍阿伊第一个反对，不少头领也不赞成。霍青桐虽能理解他爹但有不同的想法，“爹，此次兆惠吃了大亏，难保他不会报复。我们想求和，他能答应吗。”
在场众人立马附和，反正回部对清廷没什么信任可言，就此放过长期震慑西北的兆惠谁又能甘心。
霍阿伊怪程沅沅多嘴，气闷地嚷嚷起来，“程姑娘说的什么话，好端端地在这里泼冷水！我们难道会怕清廷不成，我看兆惠的残部不能放，省得他将来在我们背后捅刀子！”
“对，杀了兆惠！”
霍青桐看着义愤填膺的族人，折中道：“爹，战机转瞬即逝，兆惠定然也在等援军。不如我们先发兵，一来驰援叔父，二来若能俘虏兆惠和清兵再求和我们手中也有资本。”
她想得不错，但战场失利之于兆惠和整个乌雅家，恐怕都难以接受。以程沅沅对她阿玛和哥哥的了解，他们宁愿战死沙场或自刎殉国也决不愿被俘。
即便被格格的身份所累完不成任务，但她始终念着乌雅家的情。更何况，如今的情形已偏离她最初的设想太多。
“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程沅沅忽然嗤笑一声，“还是跟我出去看看吧。”
说完，她已大步先行。
待众人走出大帐，赫然看到的是张召重的凝碧剑正架在喀丝丽的脖子上，立时惊怒交加。
程沅沅倏地退到张召重身边，看了看围上来的回人，脸上现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此时，长剑下的喀丝丽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看到父兄、姐姐疾言厉色地质问，才明白自己真的成了人质，总是笑眯眯的佳宁姐姐不是再跟她开玩笑。
“若不怕喀丝丽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尽管发兵。”
霍青桐双拳紧握，浑身气得发起颤来。她还是太过相信人，看走了眼！“程佳宁，你是谁，想干什么！你敢伤喀丝丽，也别想活着离开！”
她一声令下，回部勇士从四面涌上来。
“霍姑娘！”陈家洛兀自喊了声，然后急切地看向程沅沅，“佳宁，不要冲动。我知道事关你阿玛和兄长，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红花会的人同样难以置信，就连惯常最不信任程沅沅的余鱼同也被她突然的举动惊呆了……不是说好要帮回部化解战事的吗，为何要以香香公主的性命相胁迫，果然她不是好人吧！
“你们的动作一定没有张大人的剑快。”程沅沅扫了扫周围，不紧不慢地舒了口气，“至于我的身份，红花会自然知晓。”
她这么一说，等于是把陈家洛、文泰来等人都拉下了水。但他们毕竟与佳宁格格几番误会又冰释前嫌，一时拿不准她究竟有什么打算，只好先告知回人：
眼前绑架香香公主的正是兆惠将军的女儿佳宁格格以及骁骑营佐领江湖人称火手判官的张召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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