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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程沅沅上一次见乾隆只混了个脸熟，今次被召见就只她一人，看着守在门口的大内侍卫跟泥像差不多，有种莫名的心虚和不自在。
想到一旦说错什么或者答错什么被就地咔嚓了可能都没人知道，跪在地上等着叫起的程沅沅扫了眼端着茶碗若有所思的乾隆，心里更加没底。叫她来不是要问话的吗？干嘛这么端着！
事实上，是她误会了。
乾隆只是在等她谢恩，但等来等去见眼前的丫头没反应，算是证实了福康安说她在西北待惯了连规矩都忘了的话。
“佳宁，朕听福康安提起，从河南到杭州沿途治河救灾颇多积弊，你曾建议他多听多看并尽力救助百姓，可有此事？”
啥？怎么突然转到河南水灾上去了？程沅沅有点傻眼，难为她酝酿了半天被绑作人质的情绪以备应对，结果人家偏偏不问，顿时有种考试温错书的感觉。
“是，皇上。臣女以为，我八旗子弟理应心系大清，为皇上分忧。”
“好一句为朕分忧。”这话有几分意思，京中别家的姑娘倒是说不出来。乾隆的目光一扫而过，“你觉得福康安如何？”
程沅沅更觉得莫名其妙，福康安如何有什么打紧。她无言以对地扯了扯嘴角，“皇上看重的人自然是极好的。”
“福康安的确甚得朕心……”乾隆将茶碗放到桌上，神色变得讳莫如深起来，“他这几日与札兰泰为你的事忧心奔波，不过朕瞧着你尚好，倒是他们多虑了。”
程沅沅眉心一跳，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太过淡定恐怕引起了怀疑。而且那晚王维扬当场质问在先，余鱼同抓她在后，在场那么多护卫看见，如果报给乾隆知道，他会不会认为自己与红花会暗通款曲？
“那些反贼有什么好怕的，他们指望用臣女作交换肯定不敢妄动。如今臣女好好的，皇上不必担心。”
“朕担心？”乾隆刚才还觉着她有些心思，这会儿又见她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似乎少了些应对的机敏。他嗤笑地摇摇头，随即挥了挥手，“平安回来就好，跪安吧。”
这就完了？皇上当真一点不怀疑她那天晚上的反常行为？即便心中有再多疑问，但迎上乾隆深沉的目光却不敢多问，她端端正正磕了个头，便起身告退。
“听说红花会总舵主亲自将你送回，他是否与你说过话？”
程沅沅后退的脚步一顿，“回皇上，那人问臣女觉得皇上是什么样的人？”
乾隆饶有兴味地问：“你的回答呢？”
她摇了摇头，“臣女并不了解皇上，但告诉他，臣女的阿玛誓死效忠的皇上一定是好皇上。”
乾隆沉了片刻，忽然朗声一笑，“兆惠养了个好女儿……下去吧。”
程沅沅不敢耽搁，只是刚要迈过门槛又听身后道：“好好学规矩，没得入宫失了体统。”
她忙应了声是，直到走出花厅站在院中，才算真的松了口气。
可是乾隆什么都没问，对陈家洛和红花会究竟是个什么想法，是在观望还是打算暂时相信陈家洛……思索间，忽见张召重走进院子不禁迎了上去，可他却是目不斜视直接走过。
程沅沅不明所以地抓了抓脖颈，原来还真不是多心，她倒是什么时候或者什么事得罪他了？
……
经过一番旁敲侧击的打听，程沅沅虽然还是不知张召重因何释放敌意，但却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利好消息：张召重并未向皇上多说当夜红花会擅闯府衙的事而王维扬也莫名其妙失踪了。
也就是说她没有被怀疑，那么乾隆的按兵不动应该是在给陈家洛机会，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会放弃反清。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任务又往前推进了一大截，程沅沅欢欣雀跃之余心思又活泛起来：杭州事了，陈家洛要到太湖总舵祭拜应该不会那么快回西北，自己大可以在杭州玩几天再走。
可惜，畅快找乐子的算盘打得挺好，她连门都没出就被札兰泰和福康安堵了回去——理由是反贼猖獗，有碍人身安全，能不出门尽量不要出门。而且这俩人不是说说就算了，还各自派了贴身随从轮流看守院门，简直跟做牢子似的。
青天白日阳光普照，程沅沅却只能闲着没事儿坐在院子里嗑瓜子，那边冬娃捣鼓来许多外头街边的小玩意献宝似地给她演示，惹得她心情更加郁闷。
她忽而眼珠骨碌一转看向院墙，好像不是很高啊……正想跟冬娃商量商量能不能当个肉垫助她翻墙，正好有个丫头小碎步地进来，
“格格，浙江水陆提督李家小姐请见。”
居然是李沅芷？！她上次来答应得极好，说什么帮她盯梢红花会，谁知一转眼音信全无，这会儿事情解决了才出现，是来讨打的吗！
程沅沅这两日心里憋气，人一进来，随手捡了条树枝便刺了过去——
李沅芷反应倒快，旋身闪躲之下先是推开她的手腕，然后拉过旁边的人，“佳宁格格，这位是杭州知府于大人的千金，于青岚。”
竟是带了外人来，程沅沅只好收起打架的做派，一边整了整衣袖一边让丫头招呼她们入座。
她倒是奇怪李沅芷好端端地怎么跟不想干的人同来，与气质温婉长袖善舞的于姑娘闲谈后，才知道原来于知府和李大人是同乡。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如今他们都在浙江任上自然更要相互帮衬，正好两家女儿年龄相仿，当个闺中密友也顺理成章。
不过，等听了于姑娘满口盛赞自己兄长以及见她待李沅芷的举动，程沅沅又明白了，原来李可秀是瞧上了两榜进士出身的于公子，而于家更想把水陆提督的女儿娶进门。
好事啊，而且同音姓于……可惜，迎上李沅芷恶狠狠的眼神，她也不好再当个吃瓜群众，便以于姑娘精通刺绣让她帮着挑花样子为由将人支开了。
“我爹这次把我害惨了，非让于青岚跟我做伴，她可是难缠得很！”人刚走，李沅芷就开始抱怨。
程沅沅环起胳膊看她，“所以你一直被绊住了？”
“是呀，我都要急死了！”李沅芷气鼓鼓地边说边站起来，“我来可不是串门的，你帮我拖住她……”
程沅沅：“你不用去了，余鱼同应该已经回太湖总舵了。”
李沅芷：“什么！”
程沅沅三言两语将事情经过说完，见她两眼无神还真难过上了又看不下去。“都跟你说了余鱼同不是良人，我看你爹想得不错，那于公子可是两榜进士，怎么说也比秀才的学问强多了，说不定也是一表人才，你见过没有？”
“你……”李沅芷红着眼睛瞪她，“那人在翰林院做官，我怎么可能见过！我看你是因为余同抓了你又跟你不合才老说他！”
这话倒也不假，她的确看余鱼同不顺眼，就是不喜欢他那副酸腐的样子，最要命的，他还自以为是且对她态度极其不友善！
“那你说看上他什么了，不就是武功比你高同样出身武当吗。这样的人也有啊，你觉得张召重怎么样？人家可是骁骑营佐领，武功远在你之上，长得也不错……”
“佳宁格格。”突然想起一道耳熟的声音，让两人同时打了个激灵。
李沅芷本来就生气，这下更怪佳宁乱说话，对方按辈分可是她师叔！
程沅沅惯是脸皮厚，直接就当自己什么都没说，神情自若地微微一笑，“张大人，有事吗？”
张召重面无表情：“皇上有意畅游西湖，准格格同行。”
乾隆的准允自然不能辞拒，程沅沅只好高高兴兴地送走李沅芷和她的闺蜜于姑娘，然后开始准备起来。至于李沅芷会不会一怒翘家前往太湖找余鱼同，她倒是乐见其成。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岸边挂起彩灯，画舫游船渐渐朝湖心靠拢，莺歌燕舞间琴声绵绵流出，西湖夜景别有一番风味。
看似微服的皇帝一时心血来潮，其实所有的赏玩之用早就备好了。
白天里，程沅沅跟着乾隆一行倒是好好赏了赏西湖美景，但夜游西湖可没她的份，她乘的小船只能泊在湖边远远地瞧热闹，这还是她死活不愿意回去硬留下来的。更糟心的，身后还站了位跟冰块似的黑面神！
张召重是因为皇上知他身为武当弟子不近女色才被准许不必随护，没想到佳宁格格却对那青楼画舫十分意动，不禁皱了皱眉。“格格，天色已晚，该回去了。”
“听说连秦淮第一名/妓柳如意都来了。”程沅沅不为所动，完全把张召重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张大人可有见过？听说长得很美。”她抻着脖子往远处看却连画舫上跳舞的人都看不清。
张召重：“不曾见过，美丑不过是副皮囊。在下以为，比起秦淮夜色，格格更关心红花会才对。”
程沅沅惊诧回身，不料脚下不稳，一个酿跄地险些跌下船去，幸好被一把拉住。
须臾间，四目相对，看着深沉幽深的双眼，不知为何，程沅沅竟是不可抑制地心慌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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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年底工作忙，让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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