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知谓花凋

　　下午五点，市区平安街的女子学堂刚下课，一群穿着浅蓝色斜襟盘扣上衣玄色裙子的女学生蜂涌而出。林攸宁走在人流的末尾，她身边的李月瑶跟周围的人有些格格不入——裙子短了两寸，漏出纤细的小腿。
　　\"攸宁，你去不去看电影啊？才五点，尤春庭也去。今天新上的，男主角真是……英俊……你看到宣传画了吗？就在影院门口贴着呢，哎呀……我看一眼就想去。\"
　　\"你去吧，我今天要早点回去，晚了我妈又要叱我。\"
　　\"你一天天闷不闷啊，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去找春庭了。\"
　　林攸宁看了一眼斜前方的尤春庭，瓜子脸上涂着杏子色的胭脂，像是一朵初开的海棠。她的腰很细，凹进去的腰线让林攸宁不由自主地想起来沙漏。虽然平常她总是觉得尤春庭像只浓妆艳抹的蝴蝶，可是不能否认，即使是她认为的廉价美也足够别人追捧了，更何况除了她没有人觉得异常，大家都欣然接受着。
　　和她们两人告别后，林攸宁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朝歌路的一处公寓楼。刚修葺了没多久，墙壁都是新刷的漆，刺鼻的气味横冲直撞地涌进他的鼻子，闻得一阵阵晕眩。
　　她瞒着李月瑶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实在是没有办法，她父亲给的钱并不算多，她还要攒钱为以后谋出路。如果穿的用的太过寒酸，在学校里也会被人看不起，有名无实的林小姐总是想得格外多。
　　补课的是一个国中生，林攸宁主要给他补英文偶尔还要辅导写作，一个礼拜二次。每次补课对她来说都是煎熬，这孩子太愚笨了，最简单的文法都弄不清楚，还洋洋得意地看着为他服务的林老师。孩子的母亲倒是很客气，客气是客气，就是钱给的少。林攸宁也是没别的选了，钱这东西，有总是比没有好的。终于结束了，林攸宁走出那间公寓的时候，贪婪地吸了两口空气，就算有灰尘也好过那呛人的油漆。
　　已经是晚上的七点了，初秋的白天已经没有夏天那么漫长了，时间还不算晚，街上也还热闹着，对很多人来说，可能这才是白昼的开始。歌舞厅里传来大声的爵士乐，还有有气无力的女声，随着节奏咿咿呀呀的唱着什么平乏的词句。林攸宁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人群，出了神，身边尖锐的嗓音又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是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脸上的粉已经有些晕来了，烫金色的旗袍在夜里格外扎眼，卷发上还蜷着一朵朱红色的蔷薇。她一把扒开林攸宁，扶着墙吐了起来，酸腐味和酒精混合在一起，林攸宁受不了的赶紧离开了。
　　这种女人也就趁着年轻有几分姿色靠着酒精鸦片苟且得活着了，堕入风尘，卖笑卖身，下贱的货色。林攸宁在心里暗暗想。
　　她还没吃晚饭，找了个摊子，要了一碗小馄饨。这家她是经常吃的，便宜味道也好。汤是用猪大腿骨熬的，在初秋的夜晚散发着暖人的香气。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无妻无子，只有这么一个摊子，按他所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林小姐，还是老样子？\"
　　\"嗯，多加汤，加点酱油。\"
　　\"好嘞，您稍等啊，马上好。\"
　　林攸宁找个位置坐了下去，锅里的水雾蒸汽吞了老板的半个身子，绿铁皮电灯橙黄色的光，照着雾气，让她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突然感觉好像有人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右肩，她回过头，看到那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一半在灯光里一半投着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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