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游

　　十六早上，杨四平被一阵电话铃音吵醒了，打开一看，是妻子打来的。至从那件事后，他还没有打过电话回家。她起得好早啊，才七点钟。他睡意朦胧的接通了电话。那边说：“生日快乐！”他一下子来了精神，这可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当然，往年，有时候自己也会忘记，更别指望别人还能记着了。他连说谢谢。对方却并不谈论他的生日，接着把话题转到其它方面去了。尽管他觉得有点伤怀，但毕竟在自己三十一岁生日这天还有人记住。如果不是这个早起的电话，他自己恐怕也记不着了。电话打得很短，但足以让杨四平愉快一天了。他爬起来。窗外阳光灿烂，行人神清气爽。那些走在大街上的人，脚步仿佛也比平时来迈得快一些。他沐浴洗刷完毕，换了一身觉得很值得穿的衣服。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又把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在镜子前转了好几个弯，直到自己完全看不到一点别扭后才出了门。
　　这样的天气真让人愉快，他觉得正是为了纪念他这个日子才会这样的春光明媚，明亮的阳光照在每个行人的脸上，他们在多快活的行路啊！他走过一段路，看到路旁榕树下有躺着还未醒来的流浪汉，于是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塞进他那破败的被子里。他向走过的每一个人报以友好愉快的微笑。走到公司餐厅的时候还没有人来吃早餐。他坐在老地方，餐厅的角落里。点餐的时候，连饭堂师傅都觉得奇怪。他吃得很慢，又要了份报纸，边看报边吃早点，直到把一整份报纸看完了才有人陆续来到饭堂。他又换了份报纸，依然是边看边吃，这时有人坐到了他的面前，是他的助理田蓉，因为从没有在这里遇上过自己的上司，今天遇上了，觉得很奇怪。他看她坐在自己面前，穿一件粉红色短外套，很小心的吃着，不说一句话。

　　“你今天的衣服很合适。”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对自己的部下说这个。他是很想找个人说话。

　　“是嘛？”她觉得受宠若惊。同时脸也红了，使得她更加扭怩不安。

　　“杨总，你今天来得比平常早。”她试探的说。

　　“是嘛。”他放下手中的报纸，她的脸有点红，他觉得真好看。

　　她发觉他在看自己，心里扑腾扑腾的响。一不小心把她旁边的豆浆给碰倒了。她连忙站起来边说对不起，边用自己的袖子拦住流向对面的豆浆。他赶紧拉开她的手，站起来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让豆浆流下来。

　　“你回去换件外套。”杨四平对面前的田蓉说。

　　她点了点头。可是她想，她再没有这样粉红色的外套了。只还剩下一件浅兰色和黑色的。可惜那件浅兰色由于连天阴雨，晾着还没有干。现在只剩黑色的了。

　　她的宿舍就在后面四楼，因此很快她就又回来了。杨四平还没有走，她便走过来叫他，说要把这些报纸整理到办公室让他看，其实是想让他看一看自己的衣服。

　　杨四平听了她的话，让她把报纸收走了。他望着她走得欢快的样子，觉得她很漂亮。

　　因为总公司审查子公司的事，公司再次向各部门下达了应急通知，要求各部门通力合作，务必要让总公司满意。上午，成杰公司执行董事：李振铭先生再次就审查一事召开发八人会议。会议就事论事，广泛征询意见，各部门主管均做了发言，大家各抒己见，一致表示要群策群力，为成杰公司的未来竭尽全力。会议最后决议还通过了由生产部助理宋琪暂行生产部经理权利一事。并将会议精神通告全公司。

　　开完八人会议回到办公室，杨四平觉得有点累，出席这样的会议和出席酒会一样让他感到辛苦。休息了一会，他还是觉得很有必要去督促一下自己那些目中无人的下属。他走进设计室时，发现今天这里来的人空前完整，他感到甚是怀疑，是出于什么勾当让他们来得那么完整，甚至把他两个助理也拉进来了。数一数，二十四个，一个也没多，一个也没有少。

　　“马上要进行审查了，大家作好了准备没有？”

　　“早准备好了，一年三百六十天，设计部哪天把工作落下了？”成灵答道。

　　“今天就原地开个简单的会。”

　　“又开会？”大家都散到自己的位置去了。

　　“关于公司审查的事，大家最好打好十二分精神，不要抱任何侥幸心理，带队的很有可能是卫立行，她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如果谁要是出了事，我无法保证不受处罚，处罚是怎么样的，目前谁也不知道。所以，我再一次告诫大家，别出岔子，否则谁也保不了他。”

　　他四下一看，发觉大家都没在听他的话，就连朱时明此时也故意整理那些本来不乱的叠纸。这时他才发觉：自己不是个善于发言的人。于是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决定以后再不做这样丢人现眼的蠢事。不知道为什么，开完会出来，早上那种愉快的感觉就不存在了。他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总想把自己搞得愉快点。

　　下午下班之前在例行巡检车间时，他看到了他的那三十四个部下又凑到了一块，这让他很恼火。他真想搞明白他们这群人究竟在串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其它部门的准备工作一定做得天衣无缝吧。而自己这里，随时都会被这些人捅出搂子。但他实在又管不了他们什么。他也知道，公司业绩不好，设计部呕尽心血设计出来的新样被冷落，叫人心灰意懒。他自己也好久没有出过一个新样了。这更不能指望他们。望天垂怜吧。

　　下了班，他走上街道，走过一个小小的草地，他看到有一群人在为一个人过生日吹蜡烛，他又想起自己的生日。妻子再没有打过电话给他。但还得要纪念一下吧？他对自己说。去买点什么犒劳一下自己吧。一本书，一支钢笔？不管是什么，总得让自己有个记念才行。他这样想着，便不再回住所，改由去旁边的商场了。他在里面挑了一支钢笔和一本书，走出商场时想着这样还是太过于简单了，又进了旁边一个茶馆，喝茶的同时，他用钢笔在书上为自己画了个精美的蛋糕。看着纸上的蛋糕，喝着杯中的茶，然后自己过自己的三十一岁生日，这未免太让人觉得惆怅了。他走出茶馆，是晚上八点，月亮已经上来了，圆得让他不敢去看。它挂在深遂碧蓝的天空，把满天的星星都赶走完了，它独自照着那片天，也照着这个城市，给他一种孤独的感觉。走在街道上，人来人往。走过刚才那个有人过生日的草地。过生日的那群人已经散了。即使那个人的生日仅仅过了半个小时，也是值得他羡慕的。他很想在这个没人认识的大街上拉个人去喝一杯酒。

　　正走着，他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助理李敏的。这个时候的电话会是什么事呢？从那天后，他不想接她的电话，总觉得她的电话会有一点特别的事，尽管从来没有，但他想，总会有一天，那点特别的事会从她的电话中冒出来。但他还是接通了她的电话。

　　“杨总，请到明日酒店来。”电话那头说。

　　“谁的酒席，那么仓促？”他问。

　　“9楼9号包厢等你”说完，电话已经挂断。

　　明日酒店杨四平再熟悉不过了，成杰公司只要有点像样的酒会就会选在明日酒店。从这条街道去到那里十五分钟车程。上了车，转眼就到。进了酒店，他直奔目的地。来到9号包厢敲响了门。他的助理李敏开了门，里面没有灯光，他想着这是谁的一个什么样的酒会呢？李敏再次低头请他，他把门打得大开，突然，灯光大亮，从门的两旁冒出好些人，全是他的部下。这时音乐响起，一首生日歌袅袅有人唱了起来。成灵带头把愣在门口的杨四平簇拥进来，田蓉在唱着生日歌，严恢捧出了大大的蛋糕，李敏把蜡烛点燃。三十四人，一人也没少。他想起下午下班前他们凑在一块，原来为了自己的这个生日。不由得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田蓉把生日歌唱完了，她的嗓间真甜美。她又穿上了早上那件弄脏了的粉红色短外套，但是看不到袖子上的污渍。她已经把它刷干净了。她挤近他身边。于是大家让杨四平吹蜡烛，大家也帮着吹，待到大家把吹灭的蜡烛全拔下来时，田蓉趁着大家不注意，把蛋糕用手从下面用力一托，于是，杨四平整张脸都陷入了乳白色的蛋糕里。大家笑得前俯后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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