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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接下来两天的路程也没发生什么事，只是祁慕萧每天都会以结算工钱为诱惑叫上我陪他看看书信研研墨聊聊天，一陪就是一整天，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担心我独自呆着会心情低落想不开要跳船。
直到第三天上午，祁慕萧拆开一封信，从里面拿出一幅颜色艳丽的画像来，我边研着墨边用余光偷偷瞄到个大概，觉得应该又是一副哪家闺中小姐的画像。
大概是我偷瞄得有些明目张胆，祁慕萧突然转眼看过来，把我偷看的眼神逮了个正着，而后却十分大方的把画像递给我看：“你感觉如何？”
我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往画像上再看了看，客观道：“样貌还行，不过气度比不过杜家小姐。”
祁慕萧便有些哑然的看着我：“不是让你评价她们的样貌……”
……那评价啥，绘画技巧吗？
祁慕萧也不等我再答，将画像收回了信封里，放过一旁不再看：“你说，我要是回信告诉我爹我已有意中人了，他会不会就肯放弃给我物色人选了呢？”
我结合常见的家庭伦理剧情思考了一下：“我觉得他可能会干掉你的意中人，然后继续给你物色人选。”
祁慕萧似乎花了点时间来理解我这个玩笑，半晌才放轻了声音笑道：“那我可得把你护好了才行。”
我研墨的动作缓了缓，仍平稳的握着墨条画着圈。
那天傍晚我由着祁慕萧将我牵着送回房间后，他便好像得了极大的鼓励一般，接下来这两天的行事言谈间俨然有些以男友身份自居的意思，只是我并没给出什么回应，祁慕萧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将话挑明。
而眼下他这句话，却像是特意说出来要我表态的样子。
我心情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墨砚，祁慕萧也十分耐心的没出声也没再看书信，只静静的等着我回他的话。
跟祁慕萧认识到相处至今，我倒没有傻白甜到察觉不到自己对他的情感变化，只是从认识他开始，我就一直处于自己人生中堪称颠沛流离的动荡状态，不是在受伤养病就是在忙着跑路。直到知道渠灵山山崩之前，我都以为自己能退缩回渠灵山上过以前那样的平静生活，甚至还揣着或许还能穿越回去，无需在这里长久生活的念想，因此从没有想过要将感情托付在谁身上。
即便在我开始面对现实考虑自己今后出路时，也并不想打破跟祁慕萧目前的相处模式，毕竟人都是倾向安于现状而不愿冒险——要是再进了一步，而今后却没有和美圆满的结局，那该多难受？
长长的静谧里，砚台里的墨渐渐要满了，我不得不停下磨墨的动作。
因为身在异乡而不敢冒将来可能受情伤而无人可依的风险，无论对赫连漠云还是祁慕萧，我之前都不敢多生别的念头。跟着祁慕萧单独上路后，我也几次将他或委婉或直白的话当做玩笑或假装听不懂避开了。若是没有渠灵山这事让我受了刺激，或许我依然会不痛不痒的把他刚才的话当个玩笑挡回去，继续当鸵鸟保持现状。
可这两天每每想到原本熟悉的渠灵山和渠灵县，山明水秀在一夕间就只剩下满目疮痍，再也无法回到从前，真是让我瞬间认同了“天有不测风云，人生苦短，应珍惜当下”的观念。
就算在科技发达的现代，也没谁能预知自己的未来，更没谁能拍着胸脯说自己看上的另一半就绝对是真爱一定能相携终老。世间斗渣男撕小三的狗血大戏千千万，难道因为不能预知今后结局是否圆满，就直接杜绝动感情的念头么？
遵从本心，珍惜眼前，是不是……也会很好？
我低头看着乌沉沉的墨汁许久，在“要么大胆接受，要么坚决回绝”的两端徘徊不定，不经意抬眼时，却撞见桌案那头祁慕萧看我的眼神，平静中隐约带着紧张和期待。
心里像有一枚垂挂屋檐的铜铃被风蓦地拂动，叮当回响。
我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进祁慕萧眼里：“祁公子，你是世家公子，又才貌出众，而我来自异国他乡，既不是出身名门，也没有倾城国色，要胜任你的意中人压力甚大。况且，你家里应该也不会同意吧？”
大概第一次见我没有逃避的回应，祁慕萧眼神亮了亮，神色难得的认真：“你不是说过嫁娶之事应始于两情相悦么，相比顾虑其他，你我互有情意才是最重要的吧？”
“虽然两情相悦最重要，但想要走得长远，终究还是要考虑别的外在因素……”我被他看得有些乱了阵脚，又深吸一口气，“虽然你很好，我确实喜欢你，可如果今后真的遇到过不去的坎儿，我也不会强求的。”
“要是你家里非要你娶别的门当户对的姑娘，我就跟你分手。”
“好。”
“要是你朝三暮四喜欢上了别的姑娘，我就跟你分手。”
“好。”
“要是你也像那些想找先知的人一样心存利用，我就跟你分手。”
“好。”
“哦，分手就是一刀两断再不往来的意思……你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说好的吗？”
祁慕萧一边听我说一边应着好，眼神愈发柔和而喜悦，最后满溢出笑来：“你答应了，便都好。”
萦绕心头的顾虑和犹豫，终于在这样的笑意中，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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