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听我解释

　　确实不简单。

　　大皇子无端往湘宝的身世里做什么手脚，有这个必要么？究竟什么缘故，现下尚不能断言，但查出真相已然迫在眉睫。

　　太子心头隐隐有个晦涩的揣测，这个念头稍一浮现便被他压回意识深处，过去他从不曾把湘宝的来路放在心上，喜欢什么人，只要知道她是谁她在眼前便是了，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一时倒真失了方寸。

　　皇父是君，他是臣子，湘宝被带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不信皇上突然之间一眼相中了湘宝是出于男人对女人的青睐，冷静下来回忆，适才皇父眼神中的慈和惊喜太过露骨，便仿佛找回了失落的东西，急于握住。

　　是什么，叫他如此失态？

　　“皇兄？”七皇子猛地叫了声，“您怎么不理人了，怪吓人的！突然钉这儿就不动弹了… …要不这么的，我还是依然继续去查查湘宝的身世，大不了为您心安，我不吃不喝不睡抓这事儿，查她个底儿掉！”

　　他啧了声，“就大皇兄那性子，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他管饱藏了事，我倒当真好奇起来。”

　　暑热易乱人心曲，太子徐徐吁出胸间浊气，望着天穹。

　　不知道湘宝此时此刻在做什么？御前当差不是一般人能胜任，他常在御前行走，有时候皇父病着奏章便是他来代替批朱，御前人个个儿都精明、仔细、周到，不是百里挑一没能耐在御前同各色人周旋。

　　湘宝是个笨的，他尤其怀疑她也不勤奋，万一懒怠起来做出什么触怒龙颜之事… …又万一，她同旁人处不好关系，受欺负怎么办？

　　这恍若一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情绪，太子兀地捏了捏眉心，不能细想，眼前还是把她的身世揪细出来，否则他心里始终不能释怀。

　　十三岁——

　　太子记得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譬如皇上特地过问了湘宝的年纪。

　　还有谁今年也是十三岁么，真相似乎隔着一层薄膜，已然呼之欲出了！他加快步伐，任七皇子在耳边怎样呱噪也不搭理，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担心什么，额间不觉渗出细汗。

　　回到承乾宫，太子坐进圈椅里，双目茫茫，空洞得厉害。

　　七皇子和小酒子对望了望，都感到无所适从，就在这时，太子突然发声了，他从最当间儿的抽屉里抽出一张如意馆送来的画像，往桌上一拍，冷声问：“这女子是谁？”

　　小酒子探着脖子，瞅完就缩了回去，这谁不知道，“殿下，这是王御史家的小姐，王若烟啊？”

　　“瞧这俏模样，真够水灵的，怪道张禀文那小子念念不忘惦记着娶回家去。”七皇子附议，摸着下巴点评了起来，“家世不错，样貌又娇——光瞧这画儿，其实说是湘宝也不差什么，张禀文如今不就退而求其次了么。嗳？哥哥若是也喜欢，就把这个娶回来罢！反正湘宝回不来了，有个差不多的摆在家里也是一样，更别说吹了灯女人衣服一脱就更没什么不同了——”

　　他越说越出格，小酒子见主子脸色不对，忙重重咳嗽一声。

　　要说七皇子还懵然不知悉太子的想法，小酒子却若有所觉，他惊悚起来，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粒子！

　　湘宝的爹爹铁老二在耀武侯府做过护卫，湘宝同王若烟有些肖似，王若烟的母亲同耀武侯夫人是姐儿俩，这里面就都关联上了耀武侯府。再来，湘宝今年十三岁，耀武侯府那位一出生便获封县主的嫡女谈语湘亦是十三岁！竟有这样巧合的事？

　　况且实际上，他们撒出去的人手每回回报时从来没人提及过县主，都是臆测这位县主是同谈瑾烨在一处… …

　　当然，其实也因为无人在意她… …

　　这下坏菜了，可了不得了！

　　加上皇上一眼相中湘宝，思想起来，那副温言软语的模样，真是当亲闺女一样了，完了完了！这出戏怎么应和上了戏台上唱的那出，要是真中了，真是不敢想… …

　　饶是七皇子没溜儿，见了眼下情境自己也逐渐醒过味来，他吞了下口水，蹭地挨到皇兄跟前，“怎么可能呢？不会的呀，滑稽了，湘宝她不过就是个宫女，一个宫女，怎么可能？”

　　太子抬起脸来，他却是看起来最沉静的一个，启唇道：“你也觉得湘宝长得像王若烟。”

　　七皇子噎了噎，早知道自己才刚就不火上浇油多嘴那一通了，他没话可说，小酒子不能见殿下钻进死胡同里，便弓腰上前道：“奴才插嘴一句，依着奴才看，王若烟本人可不似这画儿，这画中人要说倒更像画的是湘宝姑娘，世间人千张面，有说像的就有觉得不像的，这个…没准头… …”

　　“是啊，做不得准！”七皇子打哈哈，这么一忽儿的功夫，出了一身的汗。

　　太子的指尖在画中人面上流连，视线逐渐落于落款之人名姓上。

　　南宫星——

　　他把他们都赶出去，自己一个人躺入床榻里。

　　如今一切都是揣测，自乱阵脚就可笑了，不一定便是如此。他还可以去问湘宝，湘宝不至于事到如今还瞒着自己。

　　闹的这样，他计划带她去江南的事似乎搁浅了，但他是公务在身，幸而不是立时便要离去，总有喘息之机… …尽快让一切水落石出。

　　或许是疲惫，太子把脸埋在被子里，竟然沉沉睡去。迷蒙醒来时暮色深深，树杈的阴影投在窗缝间，廊下掌起了灯，灯笼随风一阵阵地款摆。

　　他传人进来伺候梳洗，晚间还有场夜宴设在慈宁宫，自己倒是毫无兴趣，但想到兴许能见到湘宝，便又震起精神。

　　男人洗澡沐浴有时候可以讲究，有时候也能随意，这会儿太子就没有享受的意思，只传了浴桶在稍间预备冲洗一下就罢，也换换心情。

　　茉莉在门外垂手立着，稍抬起眼，见旗姑姑带着一个新面孔进门里去了——

　　嗬，真够俊的啊！前.凸.后.翘.啊，打哪儿来的姑娘，怎么插.进她们这里来了？茉莉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和边上的宫女搭话。

　　那人比她消息灵通，捏着鼻子跟她咬耳朵，“你还不知道哇？这是皇后主子安排过来的！”她直感叹，“开了脸的！知道么，娘娘要给咱们殿下开荤——开荤，我这么说你懂我意思罢？”

　　茉莉心想也是，殿下都在选太子妃了，提早安排好“侍寝”的宫女也是应当应份儿，是这个时候了，只是未免仓促了些个吧？这会子，会不会太急躁了，沐浴就给送进去了，殿下不是喜欢湘宝么？

　　“这丫头什么时候来的，你有数么？”茉莉鬼鬼祟祟地问。

　　“嘘！”那人道：“早来了，在奶嬷嬷那里调.教好些时候了，我听说是坤宁宫才下令叫今儿送这的，谁知道上头打什么主意？我只知道呀，有人要飞升啦！横竖是跟咱们这些苦命的不同咯。”

　　茉莉闻见一股子酸气，呵呵道：“你要是有那张脸蛋儿，你也自荐枕席去呗？想做娘娘啊，大家都有机会。”

　　“呸！跟你同屋的湘宝才是扑了个空，”那人撇撇嘴，“我有相好的了，殿下可瞧不上我，我知道自己斤两。”

　　“… …”

　　容凝看着旗姑姑走出房门，自己去把门阖上了。

　　宫女子走到哪一步都有自己的造化，她也不是存着高攀的心，此际心头砰砰直跳，走近了，见到屏风前的人身体修长，背上垂着一颗颗水珠，烟雾漫漫，劲瘦腰上裹着的白巾仿佛随时掉下来——

　　他侧了侧面庞，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进。

　　容凝知道此人便是太子殿下，她是第一回，可是之前学过很多…怎么服侍人… …她是知道的。

　　太子微阖着双目，容凝低头快步过去，抄起毛巾为殿下擦身。

　　她今年二十，生得体态丰满，面若皎月，确实是数一数二的好相貌，否则皇后没有自信送她来做这样的事。

　　擦着擦着，容凝蹲下.身去，忽然含住了殿下的指尖。

　　她面色酡红地吮吸起来，舌尖在指腹上打转盘圈，渐渐向上亲吻他的指骨，手背——

　　“殿下… …”容凝扭着水蛇般的腰肢，扯开了自己的襟口，衣襟滑落，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皮肤。

　　她仰起脸来，眸中水汽氤氲，喘息道：“让奴才服侍您吧… …”

　　太子垂着眼，烟雾里一时瞧不清他的面色。他缓缓捏起她的下巴，“谁叫你来的，母后？”

　　容凝光滑的脸在太子手背上蹭了蹭，忘情道：“殿下，这不重要… …您不想要容凝么？”她除下肚兜，贴上那具身体，满面俱是楚楚的情态，“您疼一疼奴才罢，奴才只有这么一遭，也值得了。”

　　话毕，见太子不拒绝，就大着胆子两手攀上了他的脖子。

　　闻见雄厚的男子气息，她脸上更热，便要将唇贴上他的——

　　“够了。”

　　太子蓦地推开容凝，披上衣裳自己走了出去。

　　他不是圣人，这样的情景下难免有须臾的恍惚。然而这宫女不是他想要的人，再妩媚多情，细看也不过一具妖艳白骨。

　　只有他的心上人，每一分，每一寸，才是他的情难自禁。

　　太子迅速回到书房，他端起杯冷茶洒在自己面上，料想能更清醒自持，烛花杳杳，忽然从内室密道口传来“咚咚咚”敲击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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