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汉子与农民工

作者:猫太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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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养儿子


      张鑫也奇怪:“我妈和我爸在天津呢,他们在帮我大姐带孩子。”
      吕子涵双眼找到焦距,跟坐过山车似的,她想像起来什么似的又急忙问:“刚才你承认张伟是你亲爹,之前又说父母在天津?”
      张鑫抓了抓脑袋说:“这件事说来话长。”
      吕子涵就把舍宿门给关上,一屁股坐在张鑫的单人床上,一副准备要长谈的样子问这是怎么回事。
      张鑫虽然不知道吕子涵为什么要开除自己的工作,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这个老板。这件事已经无法成为打击他家庭的把柄,他权横了一下,就把这件事前因后果给说了。
      张鑫有两个姐姐,根据农村的一孩半生育政策,头胎是女儿的,可以再生一个孩子。于是他的妈妈王琴怀了二胎,总想追生个儿子,谁知道二胎生下来还是个女儿,那就是他二姐。过了两年,王琴又偷怀上三胎,农村地区生儿子的观念是根深地固的,非决计生政策可以左右的。
      王琴怀上张鑫的时候非常害怕,因为前个月他们镇上才发生一起有个妇女的因为超生,被计生干部拉到卫生站强制流产的事情。
      有人给王琴和张大民夫妇出了主意,假离婚,再找个老光棍假结婚,只要拿到生育指标,孩子才能合法出生。
      张大民搜肠刮肚的想了很久,终于想到有个隔了房的宗弟,那位宗弟是腿脚有残疾,好像一直没有结婚。不过他连这位宗弟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因为张解放太穷了,早跟宗族亲戚断了往来,自然也没有亲戚会想到他。
      张大民经过多方打听,提了一瓶高粮酒,走了十多个小时来看望张解放。他住在镇上,张解放住在林荫村,两地隔得远,山路难走,走十多个小时还得脚程快才能到。
      这次之行张大民有点失望,原因是他这位宗弟非常符合“要求”,一直没结婚,属于农村里典型的“老光棍”。可有一点麻烦,老光棍虽然没结婚,名下却收养了一个儿子。要放现在,国家收养政策这么严,老光棍是不可能收养到儿子的,可老光棍的儿子很早就落户了。1982年以前,民间收养孩子是合法的,那之前不需要什么手续,只要村领导认可,户籍就给登记了。
      那天晚上张大民就住在张解放家等张伟回来,其原因是张大民听村民说这个孩子张伟“有病”。张伟那时候在农村也属于超大龄剩男,一直也说不上对象,张大民在意的就是一个没结婚的男性户籍,为了假结婚,不管是否有病还是老光棍。
      张伟并不是天天都回家,他常年在山里打猎,抓到的动物除了自己吃,偶尔会背猎物到镇上交换盐巴酱油和大米等物品。
      按照户口本上的年龄来算,张伟那年正好30岁,可怎么瞧都是个半大的孩子,青少年跟成年男子区别还是很大的,加上张伟不喜欢说话,尤其不喜欢与人交流。渐渐的,村民之间就开始传说张伟有病。至于是什么病,没有往细了研究。
      张大民可不想白来一趟,这件事在他家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张解放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宗兄,他也犯难,虽然他没结婚,却是个心肠善良的人,偷怀孕的妇女被计生委的抓住,其后果他也是知道的。
      但是张解放不能勉强张伟,他就给宗兄说,这事也得张伟自己做主,虽然张伟生长速度很慢,却不代表以后不长成正常的男人。
      第二天张伟回来的时候,张解放就把这事给说了,宗兄家里也很穷,家里有两位老人和两个孩子要养活,实在拿不出罚款,肚子里娃的可是一条命。若咱们不帮,孩子是肯定保不住的,若是躲到外地去把孩子生了,也是黑户。黑孩子没有户口,读书,就业,都是不可能的奢望。
      我国的户籍度有多严,绝非儿戏,黑户孩子低人一等不说,生老病死得不到任何保障。很多人为了超生孩子,想尽各种办法躲生偷生,砸锅卖铁的交罚款不说,牵牛扒房的事件层出不穷。
      张伟听了也不表示反对,就走到屋里把户口本给翻出来递给张解放,说这事爹看着办吧,他没意见。
      登记结婚的时候也想了些法子,张大民花钱请了两个脚夫,把张解放抬去镇上的,王琴的结婚照上的新丈夫是找的另一个宗族成年男子。若找张伟去,肯定得穿帮,你一个青少年说自己有30岁了,谁信啊?张大民担心张伟的相貌会被穿帮,就找了另一个宗弟来出场。
      就这样,张伟就成了王琴法律上的“丈夫”。从而顺利办理到准生证,不用再东躲西躲了。
      张解放在替张伟答应这件事儿的事的时候,跟张大民有过口头约定,生下来的孩子不论男女,虽然跟张伟没有血缘关系,却也等同于养子关系,得管张伟叫“爸爸”。张伟以后能结婚当然最好了,若张伟以后不能结婚,不能生育后代,那孩子得替张伟养老送终的。
      农村人非常注重这里面的关系。
      这事不用张解放吩咐,张大民早就想好了,孩子名义上管张伟叫“爸爸”。但不能明着叫,私底下叫,明着就叫“幺爸”,管张解放叫“幺爷爷”。张大民也想了很多,若将来有人给张伟说对象,人说张伟有个孩子,那对象不就跑了吗。孩子将来有出息了,孝顺“幺爸”“幺爷爷”是必须的,是无条件的。
      所以张解放参加王琴和新丈夫的结婚登记也是合情合理的,镇上办结婚证的干部也不疑有他,顺利就给办了。
      当天晚上张伟也来了,他背着一个编织口袋,打开,里面全是打猎的收获,全是给割好的肉食。腿臀尖儿这些肉多油水厚的全割成大块装袋里背来了。
      张伟把编织口袋递给张大民,就把张解放背回林荫村了。
      王琴是个高大肥胖的女人,这个肥大的妇人动作笨拙,但异常有力,她看到丈夫提着一编织口袋的肉食,突然对这个“新丈夫”有点好奇。
      正因为这份好奇,促使王琴第一次见到张伟,那是儿子张鑫出生后第二年。那年家里发生太多事,张大民在邻县小煤窖下井的时候,遇到事故,命是救回来了,双腿膝盖以下截肢,右手掌也切掉三只手指,基本失去劳动力。张大民的父亲,也就是王琴的公公,因为受了刺激,中风了,瘫痪在床。
      家里除了王琴和年迈的婆婆,还有三个娃娃要养活。王琴想到了两年前张伟背来的那一大袋肉食。
      清晨的潮湿空气里,王琴背着睡梦中的儿子,独自走向林荫村。
      张解放看到小婴儿眼晴都笑眯了,张伟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听王琴哭诉完了家里的困难后,从屋里背出那只昨天才猎回来的獐子,说让她带走,回去家里人吃。
      就这样,张伟出村的时候多了,他原本每月去镇上一次,换取一次生活用品,现在每月去镇上两三次。他也不去镇里集市上练摊了。张伟有两个蛇皮编织口袋,每次都要装一大包切割好的肉食,所谓切割好,都是初步打理过的,下水内脏皮毛什么的,都是割干净的,直接装肉。
      王琴家的三间砖土房子就成了张伟的据点,张伟只管每次背肉去,然后把之前空编织袋拿回来。肉食由王琴的婆婆带去集市上换成粮食和盐巴,张伟按所需带回去,余下的,王琴家里还有七张嘴要吃饭。
      张鑫记得哪些年家里很劳,每年春节,他的母亲都会背着他走十小时山路,来到“幺爷爷”家,给“幺爷爷”和“幺爸”拜年。这时候幺爸都会一如概往的送他们母子俩回家,再背一大袋子吃的,袋子里全是野味。
      张鑫特别喜欢“幺爸”,这种喜欢的基础是建立在可以吃饱肚子上面的感情。张鑫读小学那年开始,每个周末都要去林荫村找张伟。为什么?这是“幺爷爷”的最高指示。
      幺爷爷认为张鑫读书了,就是个文化人,既然是文化人,课外时间就教教幺爸读书识字神马的,没文化不好说对象。
      张鑫跟别的孩子不同,同样是超生的孩子,人家没户口,不能读书。张鑫却特别拉风的背着书包去学校,从读小学开始,张鑫就显露出读书的天赋。张鑫来找幺爸的时候就把作业拿出来做。
      就这样,张鑫每个周末来都给张伟讲这一周学的生字和算数课程,张伟就跟着张鑫学,小学时期主要以语文数学为主。张伟一天就能消化学习完张鑫一周所学的内容,俩人的知识文化可以说基本是同时成长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三年级要求阅读的时候,张鑫花费渐大起来。他没钱买书,张伟就把挂在屋里的皮子背到张鑫家,由张鑫的妈妈王琴张罗着把皮子卖了,给孩子添置书本课外读物什么的。
      张鑫的大姐考上中专,二姐考上师范,张鑫考上大学,接二连三的收费单据雪片似的飞来。这些费用放在农村一个年收入不到1000元的家庭,无疑是天方夜谭。王琴正值壮年,如果出门打工,定能解些燃眉之急,无奈一家老小都离不了她。每当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张伟都会把兽皮背到王琴家,以解其所需。
      每次王琴都会拖着长腔扬着高调转着圈儿对张伟表示感谢。
      “这是两双纳好的鞋底子,幺爸你带回去给幺爷爷。”
      王琴也跟着儿子管张伟叫幺爸,这也是很多地区的传统,家里有孩子出生,就统一改口随孩子,例如新嫁媳妇刚进门的时候管公婆称呼“公爹”“公婆”。自己的孩子出生后,就跟孩子一起呼称公婆为“爷爷”“奶奶”。
      “女儿,快去叫奶奶来吃饭。”
      “儿子,爷爷今天送你去幼儿园。”
      这类的话,就是主妇跟着孩子称呼长辈的说法。
      张伟对于张鑫一家人来说,已经不单是挂名“幺爸”这么简单,虽然他没有义务养活张鑫一家人,却一直默默的照顾着这一家老小。张伟对这个家而言,是顶梁柱一样的存在。
      张鑫初中考到县里重点中学,开始了住校生活。张鑫是家里独子,至少在户口本上写的独子,享受不了减免政策,生活费住宿费啥的,不用说,都是张伟卖了兽皮换钱给他的。张鑫读中学开始,只能寒暑假回家看“幺爸”,同时带回一些学校图书馆借来的书,还好图书馆并未崔着还书,每借一次,允许一学期后归还。
      张鑫考上大学,学费也是卖了兽皮的钱攒下来的,所以他对张伟的感情,比亲爹还要亲。
      张鑫读大学就开始打工,半工半读的方式养活自己,为了省钱甚至春节也没回家,大学期间谈了个女朋友花销渐大,也是张鑫荷包瘦弱的主要原因,他实在没钱买火车票回去。大学毕业那年他回去的时候,王琴告诉他“幺爸”已经带着“幺爷爷”去大城市治病去了,走的时候幺爸把所有兽皮都背来了,换的钱除了留下钱买火车票,别的钱都没拿走。
      张鑫从此就失去了和幺爸的联系。
      ……
      张伟正从菜市场出来,他左手提了一只大口袋,口袋装着一只整理干净的鸡,老板卖活鸡的时候可以帮忙杀鸡的。他的右手提了一大袋疏菜和一包打了氧气的活虾。那只装满他所有财产钞票的背包正面挂在胸前,这样比较方便拿钱。
      菜市场门口有一个双腿残疾的乞丐,张伟路过的时候双手不方便,他就蹲下.身子,示意乞丐自己拉开背包的拉链,里边的钱自己拿。乞丐满身黑泥,满脸花得看不清楚模样,面前的小碗里放满了零钞。乞丐伸出污黑油亮的手指,缓缓拉开背包拉链,面对花花绿绿的钞票,乞丐的手指停顿了瞬间,然后污黑的手指从里面抽出一张100元的钞票。
      张伟并没说什么,好像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他继续站起来朝菜市场外面走去。
      吕子涵站在张伟身后十多米远的地方,她亲眼看到那个乞丐抽出钞票时眼里闪过一丝狡诈的神色。
      张伟知道小涵出差几天了,在外面一定没吃好,昨天小涵回了他短信,说今天回来。张伟也不知道吕子涵什么时候回来,晚上放工后就买了许多菜回来,准备多做几个菜,小涵是个资深吃货,有几道他做的菜,他家小涵特别喜欢。
      张伟正在厨房忙活的时候,就接到张鑫的电话。
      “爸,您跟吕总经理到底什么关系啊?”张鑫披头盖脸的就问这么一句。
      “啊……”张伟一边切菜,肩头夹着手机,还在看锅里的汤别溢出来,吸油烟机开着,哄哄哄的声音,就没听清楚张鑫问了什么。
      “爸,刚才总经理把我给开除了。”
      “怎么回事?”
      张伟听清楚就关了吸油烟机,站在灶台边听张鑫说前因后果。
      张鑫说刚才吕总经理很生气的样子来找他,翻了他的学籍档案出来,好像对他的父亲名字有争议,他说父亲叫张大民,吕总经理还骂他了,说他放屁,说他亲生父亲明明是张伟。张鑫对幺爸从来不藏话,也就把这句脏话原般原样的转诉了一遍。
      张伟听到这里的时候,背后的冷汗都出来了。
      张鑫又说他都不知道总经理在气什么,就被开除了,然后他就回舍宿收拾东西,其间又着重描述了一下自己失落的心情啥的。关于他的心理动向,张伟一点都没注意,张伟一门心思就想着吕子涵知道这事了,他完蛋了。
      张鑫接着又说吕总经理一路跟他到舍宿看他收拾行李,又问了很多他的家庭情况,尤其是关于他的父母情况这些。
      张伟实在忍不住,打断了张鑫罗嗦的讲话急着问:“你都跟她说什么了?”
      张鑫说:“我什么都说了。”
      张伟的脑袋嗡的一声巨响,就跟听不见声儿似的。
      电话那边滴滴响了两声,然后张鑫又说:“爸,我的手机快没电了,我先充了电再……”话刚说到一半,断了。
      张伟再拔过去,是该用户已关机的提示音。然后就听到开门声,吕子涵回来了。
      张伟:“……”
      吕子涵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仿佛刚出差回来,很累的样子,若不是刚才接到张鑫的电话,张伟一定以为小涵太累了。可现在他也不却定小涵到底是身体累了,还是心累了。
      吃饭的时候俩人也没多说什么话,张伟就问了些这菜味道怎么样?会不会盐放少了太淡了这些口水话。
      吕子涵回答也简短:“合适,不淡。”吃完饭就去卫生间洗澡去了。
      张伟小心翼翼的收拾碗碟,厨房收拾干净见吕子涵已经回卧屋了,
      前戏的手法谈不上多么高明,但是张伟不介意。男人多多少少都有猥琐心态,娶进家门儿的正房老婆,当然是越干净越单纯的才好!
      张伟美滋滋儿地闭眼享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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