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九章
阴沉的雨天已经趋向于停止，低压的空气闷得田爱有些难受。她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天气，地下室的水雾连带地面上的雨天，让少女忍不住挥手使风流动起来。
湿重的空气随着田爱的手缓缓流动，形成了一道循环于少女周身的风。
这个举动引起了易秋唐的注意，原本还在和夏越说些什么的男人转过了头，朝她走了过来。
“是叫田爱对吗？”男人的模样比她想象中要温和一些，名师易秋唐倒也没有那么高不可攀，“应雨的事情谢谢你。”
“没什么。”田爱有些拘谨地摇了摇头。
“她做事有时候不经过大脑思考，”男人这么说着，转头朝应雨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这次谢谢你来通知我。”
“不是我做事不经过大脑思考，是‘麻烦’自己找上我的。”
还没走近就听见易秋唐的话语，应雨有些没好气地反驳。
“总之夏越的事情就先到此为止吧。”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易秋唐微叹了口气。
一知半解的田爱只觉得应雨没事了，便也没什么顾忌地离开，被晾在一边的夏越大抵也是听见了易秋唐的话，少年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走了。
应雨跟在易秋唐身后，瞄了一眼男人的背影，也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些什么。
沉默一直延续到回家，易秋唐还是和往常一样围着碎花的围裙做晚饭，但应雨明显能够感觉到有什么氛围不一样。
“为什么叫田爱去找夏越？”
盯着男人的背影许久，应雨终于还是把问题问了出来。
她确实猜到以自己的实力抵不过None的人，但她把耳环交给田爱的初衷，并不是想把夏越也牵扯进这件事。
倒不如说她最不希望有牵扯的人，就是夏越。
这个莫名其妙的人鱼已经给她带来很多麻烦了，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以后和他再也没有一点瓜葛。
易秋唐没有回答，应雨忍不住将声音拔高了些。
“会有这么多事情就是夏越引起的，你还特地叫田爱去找夏越，不是越添越乱吗！”
男人的动作没有任何停顿，他将煮好的咖喱牛腩盛到碗里，转过身放在应雨面前。
“易秋唐！”
应雨生气地大喊，对男人不作回应的态度很是不满。
然而易秋唐并没有因为应雨的吵闹不悦而怎么样，男人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脑袋，仿佛安慰炸毛的家猫一样——
“乖，应雨，吃完就回房间吧。”
就是这种态度才最让人不爽。
总把她当小孩子一样对待。
诚然易秋唐大她十岁还多，又是她的能力导师，之于他而言自己确实是个小孩子也说不定。但说到底应雨也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年龄了，才刚开学就这么跌宕起伏，一想到以后还要天天面对那个夏越，她就忍不住来气。
赌气地扒完这顿晚饭，应雨像是故意一样，重重地把碗盘砰在厨房的水槽，又把水流哗啦啦地开到最大，飞溅出来的水花将少女的衣服打湿了大片，越觉不顺的应雨只差没把盘子直接摔碎。
“我来洗吧，你早点休息。”
易秋唐突然出现在应雨的身后，接过她手里的碗和盘子，细细抹掉了碗沿周围一圈的咖喱印渍。
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再看了看易秋唐已经倒入洗碗液的水槽，应雨最终只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便走上楼去。
躺在床上，少女从口袋里摸出那串珍珠耳环。小巧精致的细碎饰品，哪怕只是衬着吊灯的光亮，也能折射出不同寻常的光彩。
狠狠地皱了皱眉，应雨将耳环捏进拳头，然后重重地扔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第二天的天气已然散去阴雨，留在地上的水洼只剩下浅浅的痕迹。易秋唐一大早就把应雨叫醒，待到两人到达教室时，所谓的十名学生已经到了七七八八。
应雨对其中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太大印象，除了坐在窗口脚跷到桌子上的夏越，和他不远处那个依旧气质端庄衣着优雅的大小姐外。
挑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整个空荡荡的阶梯教室里散散落落地坐了十个学生。少女倒是第一次以学生的身份听易秋唐说些什么，虽然前一天晚上的事情还有些闷气，但姑且也单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盯着他讲课。
“首先恭喜大家通过水平测试。”易秋唐的脸上的笑容还算温柔，但这种像是面具一样的微笑每次都让应雨有不好的预感。
“那么接下来，大家先各自找个搭档吧。”
果然。
她就不应该觉得易秋唐是什么好啃的骨头。
“跨导师也可以，主要目的是练习能力运用和召唤契约。两人一组，确认搭档后到我这边来登记。”
易秋唐的话让应雨姑且还算宽心了些，既然能够跨导师，那她的选择应该就是田爱。
“我和应雨搭档。”
还算安静的教室里，夏越突如其来地开口。
没想到那个人会如此厚颜无耻，应雨瞪大了眼睛转过头，只见夏越依旧一副脚跷桌子上的模样，整个人的表情很是得意洋洋。
“我没说过我要和你搭档吧。”
几乎是脸色青黑的看着夏越，应雨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你都和我缔结契约了，没理由还找别人做搭档吧。”
夏越耸耸肩，将双腿从桌子上放下，走到应雨身边蹲下身，双手撑在少女的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为什么不可以？”应雨只是冷漠地看着蹲在自己桌边的男生，声音冰冷，“你单方面契约于我而已，我和谁契约跟你没关系。”
“当然有关系。”夏越竖起食指摇了摇，“我忠然于心的契约之人如果选择的不是我，那我会伤心致死的。”
看着夏越表情夸张抑扬顿挫的模样，不知情的人怕是真的要以为他夏越有多钟情于她。
“那请你不要死在我面前，我嫌挡路。”
应雨站起身，干脆换了个位置坐，然而夏越却是盯死了应雨，无论她换到哪里，都直直地在她旁边位子坐下。
“你够了没有！”被骚扰得不堪忍受，应雨转过头冲夏越道。
“美丽可爱的女性不应该如此气恼，如果是我的原因使你生气，请容许我郑重地道歉。”
夏越从位子上站起，弯下腰鞠了一个标准的礼仪躬，那样子宛如上世纪的宫廷骑士，正对着誓忠的公主行礼。
周围的学生不是离开教室去寻找搭档，就是已经就近凑对报备给易秋唐，应雨不想陪夏越继续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干脆给田爱发了个消息告诉她自己准备来找她搭档。
夏越理所当然地追着应雨的步伐跟出去，在他路过易秋唐身边的时候，男人声音虽轻，但说的话却是一字不落地传进了夏越的耳中。
他说：“夏越，你玩够了没有。”
少年的脚步停顿于门口，转过头对易秋唐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当然没有。”
应雨觉得夏越对她的执着来得莫名其妙，从契约到搭档仿佛都只认定了她一个人一样，这种自作主张又自说自话的态度让她非常不悦。
“真的不考虑我吗？”夏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隐隐带着点笑意，“我很强的，和我搭档不吃亏啊。”
“我也很强，不需要和你搭档。”快步走到田爱的教室，应雨一边拒绝一边拉开后门。
教室内坐着摸约百来个人，从人数上而言至少要翻易秋唐那边好几倍，导师戴着眼镜坐在一边，手上的名册已经记录了不少搭档。
应雨找了一圈，在教室最后一排的窗边里找到了田爱，少女正在和另一个女生说话的样子，并没有注意到应雨的出现。
“田爱，看到我的消息了吗？”应雨走到她旁边，拍了拍侧对着自己的少女，
“啊！”被吓了一跳的田爱小幅度地惊了一下，随后拍拍胸口，缓了口气，“应雨啊，吓我一跳。”
“消息，手机吗？”歪了歪头，田爱拿出自己的手机，边解锁边道，“刚刚没看，导师说要搭档分组，所以忙着找人了。”
“就是这个，我想和你搭档。”应雨倒是答得很快，同时田爱也看到了手机上的消息。
坐在座位上的少女眨巴了一下眼睛，抱歉地抬头，对应雨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那个，抱歉啊，我没想到你会找我，毕竟易秋唐的学生都很抢手，不太会和其他导师的人组搭档的，所以……”
“已经和其他人组了吗……”揉了揉太阳穴，应雨一时之间有些头疼。
“第一志愿落空了？”夏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教室里，一脸嬉笑地坐在阶梯教室的长桌上。
“闭嘴！”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应雨有些没好气。
“啊！”田爱顺着声音看过去，看见了当时在地下水洞里对她露出一口尖牙的鲛人少年，忍不住惊讶出声，随后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被对方再次威胁。
“你已经有搭档真是太好了呢。”夏越无视应雨的目光，笑眯眯地从桌子上跳下来，走到田爱面前。少年俯下了身，缓缓睁开自己的眼睛，脸上还是那抹温和的假笑，但逼迫在田爱面前的声音却是阴测测的，“你说对吧？”
忙不迭地猛点着头，田爱几乎快要被面前的人吓哭，对方那口能够随时切换的尖牙真的非常吓人，田爱几乎能想象到深海中的鲨鱼。
“别恐吓她。”
伸手就把夏越的后领抓住，应雨将对方连衣领带人一起拉到一边。这条人鱼做事总是随心所欲，从来不顾及是否会给人带来麻烦。
夏越倒是没什么所谓，被应雨拎到一边也只是耸耸肩，偶尔还对朝这边看来的女生丢几个飞吻。
田爱一脸抱歉，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挺想和应雨搭档的，但是碍于之前已经答应了旁边的女生，突然变卦也是不太好意思。
应雨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放在心上。
离开教室，应雨前后思索了很久，都没能想出第二个可以搭档的人选，迫于无奈只能先回易秋唐那边，试图在剩下的八个人里找到一个合适的对象。
长长的廊道铺满阳光，静谧的空气裹着蜜糖一样的光影和粉尘，应雨穿着前几天刚刚拿到手的校服，及膝的格子裙一搭一搭地拂过肌肤。
“有这么排斥我吗？”
夏越就这么跟在应雨后面，金色的阳光把他的轮廓描出一圈暖色，少年乌黑的头发细碎柔软，和他白皙到有点苍色的皮肤形成对比。
“有。”
应雨走在前面，头也没回，干净利落地回答。
“就因为我骗你缔结了契约？”
少年似乎对这件事满不在乎，就连说话的口气都十分轻松随意，仿佛于他而言被一个认识不到两天的女生随时随地召唤，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
“这是其中之一。”
应雨终于停下了脚步，恰好这条长长的廊道就快要走完。她转过身看着夏越，目光直视少年海蓝深邃的眼眸。
“我们数一数好了，夏越。”应雨顿了顿，用平静冷淡的口吻继续，“花言巧语，耍小聪明，自作主张，故作无辜。”
“我讨厌你的地方有很多，包括但不限于以上几点。”
“你和我三观不符，不管从哪方面而言彼此都不是合适的搭档人选，我哪怕一个人行动也不会选择你。”
夏越静静地听应雨陈述她的理由，对他来说，这些形容词用在自己身上非常准确，要不是时机不对，他甚至都想给应雨吹个口哨。很少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看清他这么多，更枉论应雨心知肚明却没有拆穿说出口的那一点，或许也是应雨最讨厌他的地方——
虚伪，伪善，城府极深。
在应雨看来，自己整个人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靠近就会被牵扯，所以她想敬而远之。
“我知道我们不是合适的人选。”夏越脸上的笑容真诚，带着温柔的弧度，阳光下的少年更显得清秀干净，浅浅弯起的眉眼仿佛盛着清水，“可是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呀。”
他偏偏就要，把她牵扯进来。
“夏越，你知道我不吃这套。”一语戳破夏越的假象，廊道折光下眉宇温柔的清秀少年，就算应雨没看穿夏越这个人，也不吃这种套路。
“人类总是喜欢被赞美，被捧高，希望自己被阿谀奉承包围，成为高高在上独一无二的存在。”夏越还是挂着那抹温柔少年的笑容，但声音已经逐渐冷了下来，“为什么你每次要跳出这个思维圈？”
“被夸奖太多，听腻了。”应雨高挑起眉毛，笑容满是自信和挑衅，“偶尔反着推论一下也很有趣，这个人是为什么出于什么目的才对我说尽好话，一旦这么想了，就会发现比起听那些赞美，这些人心底奇形怪状的欲望和需求才是最有趣的。”
“那么我呢，你觉得我是为什么才讨好你？”似乎觉得应雨的话很有意思，夏越眯起眼睛，慢慢地朝少女那边走去。
他走到应雨的面前，纤长的手指理了理少女额前的碎发，恰到好处的身高差让夏越正好能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我不知道。”应雨的声线依旧十分冷静，看着夏越在自己面前拨动刘海，过于贴近的距离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的鼻息在上方流动，“就是因为猜不到，所以更加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少女能听见夏越轻轻地笑了一声，他拿起自己耳边的一缕长发，放到唇边吻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应雨似乎看见了夏越的耳鳍，以及那从皮肤上一闪而过的黑鳞纹路。
——她都已经懒得问夏越做了什么了，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你不愿意，那暂时就先这样吧。”夏越放下她的头发，“反正你也没有其他人选，我会一直等到你同意为止的。”
“再添一条好了，你的自负也是我讨厌的地方之一。”
回到易秋唐那边，应雨刚推开门，就意识到了不妙。原本还三三两两坐着的学生，此刻已然一对一对地同坐在了一起，八个人四对，倒是真的如田爱所说的那样，易秋唐的学生不太会和其他导师的人组搭档。
如此看来，剩下来的只有她和夏越。
“应雨。”看见少女推门而进，易秋唐先开了口。
“事先声明，我不和夏越组搭档。”应雨打断了易秋唐想说的话，当机立断，“其他人看起来已经有明确人选了，那在我找到合适的人之前，就先算我单独分组吧。”
“我也是。”懒洋洋地举了举手，夏越对易秋唐说道，“在应雨答应和我搭档之前，也先算我单独分组好了。”
易秋唐看了看两人，最终也没说什么，在应雨和夏越两个人的名字上各画了个圈。
接下来的几天课程比想象中要简单得多，虽然分组训练和实践练习有些麻烦，但好在易秋唐本身就和应雨住在一起，做她的临时搭档陪练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连一周下来，应雨和夏越都适应得得心应手，完全不比其他有搭档的人进度落后。水系的能力应雨自认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而夏越作为鲛人，使用起来更是没有任何障碍。
麻烦的是接下来的课程。
“明天开始契约召唤的内容，大家可以先去了解概念。”易秋唐在讲台上扫了一圈下面的学生，然后目光落在了应雨和夏越身上，“以及，还没有搭档的人，最好先找个临时搭档帮一下忙。”
照易秋唐的意思，他也是不希望自己和夏越组搭档的，但是课程方面没有一个搭档又确实十分麻烦，应雨想了半天最后也只能把办法放在田爱身上。用易秋唐的话来说，只要能够有个临时搭档应急就行，其他方面没有搭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么想着，应雨拨通了田爱的手机，想问问她能不能帮自己这个忙。然而电话对面的少女，却语气焦急地对她说：
——“应雨，我的搭档好像失踪了！”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