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药

　　洛川。
　　林棠站定。周围的车流和人流都变成了电影中的快放镜头，而自己和他，一起静止了。她不敢发出声音，更不敢靠近。
　　他伪装得很好，可林棠就是能认出他。戴着一顶棒球帽，黑色的口罩更是遮住了大半张脸。还好这个季节戴口罩的人不少，他并没那么格格不入。深蓝色的牛仔裤，黑色的休闲夹克外套，双手插在口袋里，斜倚着树的样子和等在女生宿舍楼下的男生没什么两样。
　　洛川转过头。
　　未见已倾心，一见即钟情。
　　来之前，他特意向柳橙要了林棠的照片。可他现在觉得，即使没有照片，自己还是能一眼认出她。他的小棠棠就是应该长成这个样子。爱美的姑娘，这么冷的天还穿得这么单薄，不过可真好看。
　　来不及去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两个人对视的那一刹那，林棠早已热泪盈眶。和上次片场的匆匆一瞥不同，此时此刻一种林棠无法解释的炽热情绪将她的心狠狠揉搓，并不是惊喜，而更像是感动，为了自己和他只有短短两米的距离而感动。
　　洛川站直身子，踏了两步来到她面前，动作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语气却焦急而关切，“怎么哭了？”
　　林棠慌乱地避开，胡乱抹了抹脸，又抬起头。因为身高的关系，她只得仰着小脸直视他，“洛川。”并没回答他的问话。
　　擦眼泪完全是洛川下意识的动作。不着痕迹的放下手垂在身侧，一瞬不瞬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是我，洛川。”
　　“在我们学校有活动吗？没听说啊。”林棠自言自语。
　　“没有活动，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林棠紧紧拽着自己的最后一丝理智，“你认识我？”
　　“是的，我认识你，林棠。”洛川清了清嗓子，没人注意到他微微发红的耳根，“我是来告诉你，姜汤很好喝。暖手袋很好用。U型枕刚刚在飞机上试过，很舒服。风扇等到夏天我会用。还有这个，”洛川弯下腰，撩起左腿的裤脚，“秋裤很暖和。不过，”洛川轻笑，“下次，可不可以给我买黑色的。”
　　每一个字，林棠都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知道洛川从不接综艺，她一定会觉得自己是遇到了什么真人秀节目。她默默喜欢了五年的偶像，在情人节的傍晚，竟然就站在A大校门口，站在她面前，和她谈论着秋裤的颜色。是谁说今年冬天尤其冷的，明明热的不像话，否则她的脸为什么会这么烫。羞涩和兴奋的情绪在她心尖上缠绕着，简直令她疯狂。
　　洛川喜欢林棠此刻的反应，大眼睛眨啊眨，呆呆地着看他。不论是身材还是穿着明明都是御姐范儿，可性子上却还是个小姑娘，这么容易脸红。
　　一副花痴的样子让洛川满意极了。他想戳戳她的脸蛋，可还是忍住，偏过头笑了，“我不会待太久，晚上还有行程。”
　　“哦。”终于想起问他，“等一下，你怎么会认识我？”
　　向她说明他的这些年，洛川并不觉得现在是个好时候，于是只是简单解释，是万钧转交了她的礼物，而他通过柳橙知道了她。
　　是这样。林棠决定，今晚和柳橙这顿饭，得由自己来请。
　　最后一个心愿，“可以跟我合张影吗？不方便的话，签个名也可以。”问得小心翼翼，生怕他会拒绝。
　　洛川觉得有些好笑，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和林棠是要签名的关系。可他根本不会拒绝她，“当然可以。”
　　林棠觉得，今天的洛川简直像是换了个人，太好说话了。
　　洛川手臂修长，握着手机调整角度，另一只手自然地搭在林棠肩膀上。不想让她觉得自己行为轻浮，还特意虚握成拳。可这已经足够让林棠浑身僵硬，甚至在他怀里微微颤抖。她快要无法呼吸了，只能听到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林棠挪开身子，才发现刚刚拍照用的是洛川的手机。
　　“照片微信发给你。”洛川把手机递过来，是一个二维码。
　　于是，从这一秒开始，林棠和洛川之间，拥有了一种比微博私信更加私人的联系方式。

　　饭桌上，林棠一直心不在焉地盯着手机，吃的根本完全没动。
　　“他去找你了吧？”柳橙毫不客气，把林棠的盘子换到自己面前。
　　“你怎么知道！”窘迫，珍藏的秘密被人一眼看穿。虽然柳橙根本没提过他的名字。
　　“之前他问我要了你的照片。”转而戏谑起来，“不过没想到啊，他竟然这么急，你知道吗，他可是刚从高原回来，下午三点多才到机场，估计是直接奔你那儿去了。啧啧，今天可是情人节啊。”
　　而如此被重视的林棠，此时脑海中只有一个问题，把刀横在柳橙戳牛排的叉子上，“说……你给他看的是哪张照片？”

　　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室友早就睡着，十平米大的宿舍里，只剩下林棠手里一闪一闪的亮光。手机屏幕每隔半分钟会灭掉，林棠再把它按亮，就这样反反复复已经几个钟头，始终盯着微信客户端出神。
　　删删改改很多次，完全不敢发微信给他。
　　手机突然震动，惊得林棠一个哆嗦。竟然是洛川发来的一条微信，而且是语音。她甚至不敢用听筒听。赶忙插上耳机，犹豫再三终于点开。
　　她想过这会不会和微博一样是个公众号，或许这一条是“你好”、“晚安”之类的粉丝福利。
　　可是她想错了。耳机里，洛川的声音，比白天时更加低沉，有些疲惫，有些困倦，就像那个人就在她身边轻贴着她的耳朵说悄悄话一般。
　　“没什么特别的事，工作刚结束。本来以为会收到你的微信的。这个时间已经睡了吧。晚安。”在这么安静的深夜，她甚至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声。
　　语音还没播完，又收到一串数字和第二条语音。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明早醒来记得存上。情人节快乐。”洛川从来不记得各种节日，刚刚听到工作人员闲聊才发现今天是情人节，而他竟然会因为和她在这一天初见而感到欣喜。
　　林棠紧紧咬着下嘴唇，把头蒙在被窝里，狠狠地踢了几下腿。

　　折腾了一宿，直到快天亮才睡着。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起床，一大早上的林棠头昏脑涨。早饭也没胃口吃，直接骑了车奔系馆去了。
　　今天是周末，来科研的人不多，系馆门口停着的自行车一共没有几辆，可迷迷糊糊的林棠愣是没刹住车，撞倒了其中一辆。这样的事情在这座满是自行车的校园里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林棠依旧慢吞吞的，下了车准备把它扶起来。只听见脑袋顶上传来一声轻叹，有个男人已经先她一步弯下腰，架起倒在地上的车。
　　“谢谢。”顺着男人的黑色板鞋，卡其色休闲裤，运动款羽绒服，一路将视线向上，看到了熟悉的黑色口罩，和那双好看得不得了的眼睛。许多和他合作过的演员都评价，洛川的眼睛，是那种天生有戏感的眼睛，总让和他对视的人轻易沦陷，而他本人却不自知。
　　“洛川。”林棠想着一会儿一定要去买张彩票。
　　连续两天见到这个之前五年只会偶尔在梦里出现的男人，她觉得自己习惯得很好，最起码，已经不会激动得哭了。
　　这男人是铁打的吗？昨晚十二点多才结束工作，一大早又出现在这里，还这么神采奕奕。
　　“小心一点。”洛川抬手摸摸她的头，声音温柔。林棠瞬间觉得头皮发麻，那感觉像极了不小心摸到实验室里漏电的机箱外壳。
　　“这么早你怎么在这儿，吃饭了吗？要不要我带你去食堂吃？我们学校的食堂很好吃的。”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让林棠生硬地转移话题，完全没考虑到如果洛川出现在食堂会引起怎样的骚乱。
　　“不用了，我马上就得走。我来，跟你告别。一会儿要出发去原市，可能要待一个月左右。”
　　“你是在，跟我汇报行程？”如果这是梦的话，就永远不要让我醒来吧。
　　“是的，棠棠。听我说，”洛川双手握住林棠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可能有些唐突，你不要被吓到，但相信我，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很认真。你不知道能认识你让我有多高兴。我想和你做朋友，把我当做一个普通的男人，而不是演员和影迷的关系，可以吗？”
　　林棠彻底清醒过来，重重地点头。洛川，我何其有幸，可以认识荧幕之外的你？
　　天南海北到处飞的洛川第一次生出些不舍的情绪，刚刚找到她就要离开，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他想一直留在她身边，一点一点了解她，追求她，套牢她。
　　“你好好照顾自己。走了。”说罢，把羽绒服的帽子扣在头上，深深地看了眼眼神胶着地望着他的林棠，又拿出墨镜戴上。“如果有空的话，可以来看我吗？”还是说出这句话，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要求会不会太心急。
　　“下次，我去给你送黑色的秋裤。”林棠的笑容，比冬日的阳光更加灿烂温暖。

　　“今天没空，明天也不行。”许越扬的表情和语气满满的敷衍，面前的娇滴滴的女人依然不依不饶。“昨晚你就没有陪我，那可是情人节诶，你就把我一个人扔下就那么走了。”女人戳着他的胸口自顾自地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男人的视线早就越过她头顶落在马路对面。林棠就站在那里，恋恋不舍，嘴角还挂着笑。
　　许越扬站在这棵树下很久了，甚至早过那个等在系馆门口，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看到林棠心不在焉地蹬着车过来，看到她冒冒失失地差点跌倒，抬腿走向她的那一刻偏偏被眼前的女人拦住了。上个星期联谊会上认识的，很漂亮，很清纯，脸上的妆容也是淡淡的，细腻的皮肤吹弹可破，手感好极了。
　　可现在，这一切竟然令他感到厌烦。昨晚跟她吃了饭结了账就送她回去了，路上经过很多家快捷酒店，他都没理会女人三番五次的暗示。呵，许越扬你真是变了，比起和漂亮的女人上床，你竟然选择了一个人回家做梦。
　　想梦到林棠，哪有那么容易。
　　林棠啊，现在，我正看着你的眼睛，看着你只注视着另一个人的眼睛，我只望一眼就知道，那是爱上一个人的眼神。
　　面前的女人依旧喋喋不休，到后来许越扬根本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只是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托住她的后脑猛地吻了下去。女人一声惊呼被他封住，瞬间软在他怀里。
　　这个吻不长，却足够激烈，像是在宣泄。许越扬站直身子，笑了，嘴角的弧度完美得让人泥足深陷，“Goodbye kiss，我们结束了，你走吧。”
　　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许越扬深深地恨。恨自己的过去让他根本没资格站在林棠面前表达爱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早已经习惯了这样游戏人生。
　　为什么老天不让我早一点遇到她。
　　林棠早已经不在系馆门口。许越扬仍然站在原地，此时此刻他特别想抽根烟。他不会抽烟，唯一一次被几个兄弟逗着抽了一口，呛得他直流眼泪。
　　现在却好想抽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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