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药

　　假期很快结束，林棠准备动身回京。和洛川告别的时候，碰到了江舒曼。
　　她看起来还好，并没有被推向舆论风口浪尖的疲惫和憔悴。如同上一次在乌镇的偶遇一样，洛川的态度还是淡淡的，打过招呼就算，倒是林棠，可能不自觉地对她带了些惋惜和同情的感情。
　　“我来，和他办理离婚手续。”江舒曼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是那种仍旧不舍但是又强迫自己必须放弃的无奈。“其实，我早就应该认清现实了。当年是我蠢，总是给自己营造一个幻想。不过我现在也仍然相信，他当初是爱过我的。”
　　“嗯，你们曾经很幸福。”洛川点头。
　　“后来在乌镇，看见你们俩相处，我才回忆起相爱原来是这个样子的。我骗了自己太多年。”江舒曼仍然在笑，极力将自己从深渊中抽离出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打算着和他离婚了。所以，即使没有这次的事情，我想我也会做同样的决定。”
　　“以后有什么打算？”洛川问她。
　　“没什么特别的，只要还有剧组要我，我就继续演戏。洛川，不要小瞧我，这么多年同学，我的专业素质应该足够养活我自己吧。”
　　“嗯，之前碰见杜老师，她还夸你来着。”洛川顿了顿，“舒曼，你好好的，不要放弃自己的事业。”
　　“放心，我不会自暴自弃的。祝贺我撞了南墙，回头是岸吧。”
　　林棠觉得，眼前的江舒曼，比她上次见到的时候明亮了许多。

　　江舒曼这边其实还好，舆论的走向基本上对她是同情的态度。倒是赵经纶，仍然在做最后的挣扎，他不同意离婚。
　　弄得江舒曼只能选择和他闹上法庭。
　　后来，洛川找赵经纶彻彻底底地深谈了一次。林棠说得对，他可能确实比从前温暖了。要是搁在以前，他一定不会去趟这趟浑水。
　　对于这个早就不再是朋友的朋友，洛川的态度很平和。
　　“赵经纶，不要再偏执下去了。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不欠你的。把过错推得一干二净，怨世风日下，怨命运不公，硬是要给自己心里的阴暗面找一个同样阴暗的客观理由，这种行为很无耻。”
　　赵经纶没说话，也没看他。
　　洛川也不着急，“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因为你当年做的荒唐事，我还遇不到我的爱人。不要忘了你是个演员，好好演戏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赵经纶冷哼一声，“你有那样好的运气，刚出道就大红大紫，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到现在还是不明白，到底怎么做才是一个合格的演员。有空回学校看看吧，也许你能找回当年那个纯粹的自己。”洛川打算离开，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对了，好久没去看赵叔了吧。经常去看看吧，他很惦记你。你还记得他在哪儿吧？”

　　万钧兴冲冲地打电话给林棠，他终于找到了去见柳橙的门路。
　　“说起来，还跟你有些关系。”万钧正忙着收拾行李，他又特意买了她上次没有吃到的C市特色糕点，也不管什么时候能送到她手里。“之前听你说起我国伟大的基建事业，电网土建什么的经常去非洲或者中东第三世界的国家做援建。还真就让我找到了一个最近开拔的施工队，他们同意让我和他们一起去。目的地正好是柳橙的所在地附近。”
　　那也是三天前最后一次联系上柳橙的时候，她的位置了。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到底在哪儿。
　　“林棠，能不能别说丧气话，我相信，皇天不负有心人，柳橙走的时候说是上天的安排，我这次去，肯定也能在上天的安排下，顺利找到她。”
　　“万哥，你一定会找到她！你记得告诉她，我很想她。”柳橙离开的这几个月里，她没有一刻不在担心。她努力抑制了想哭的冲动，这是在办公室门外的走廊，她可不想让人看到她这个样子。
　　挂断电话，万钧又给洛川也拨了一个。难得洛川这回接得特别快。
　　“川儿，我要走了。”
　　“嗯，去吧。”
　　“你小子真没劲，敢不敢舍不得我一下。”
　　“我舍不得你，去吧。”
　　万钧也不逗他了，“川儿，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再安排一个助理给你。要不把方波叫回来？那次的事情，应该不是他。我想你也猜到了，桑翠华和赵经纶见面的照片，应该是他寄给你的。”
　　“嗯，我知道，不过不用了。”
　　“怎么，你还是不放心？”
　　“你如果想，可以把他再招回公司。不过当我的助理就算了。”
　　万钧会意，“明白。川儿，你和我媳妇儿的闺蜜好好的啊。”
　　洛川在电话那头笑了，“一路平安，等你和我媳妇儿的闺蜜一起回来。”

　　林棠刚和万钧讲完电话，就看到小学妹咬着嘴唇朝她走过来。
　　“怎么了？垂头丧气的。”该不会是许越扬又伤她心了吧。
　　“学姐，对不起，我把最近一次的实验数据弄丢了。”学妹都不好意思抬头看她。那是挑战杯项目需要的关键数据，倒是可以再采集一次，不过之前做的整理分析就要全部重新来过，工作量巨大。
　　眼看着决赛就要开始了。
　　林棠重重地叹了口气。“算了，大不了再去一次电厂，重新监测一次。你也别太自责了。”
　　“谢谢学姐。那个，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许师兄是我弄丢的，求你了学姐。”
　　现在的小孩，卖萌真是有一套。“可以。你明天和我一起去电厂，错误是由于你的疏忽犯下的，责任也需要你去承担。”
　　于是，好不容易从起早贪黑的实验中松一口气的林棠，又踏上了大清早开赴郊外的旅途。
　　“对啊，又要早起……小屁孩把数据搞丢了，猪队友，实力坑。”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林棠，刚睁开眼睛就在电话里和洛川撒娇。
　　对于洛川来说，剧组生活根本没有什么黑天白天的分别，只要他不在拍戏，就为接林棠的电话而随时待命。林棠软软糯糯还带着小小起床气的声音，在洛川的心尖上挠啊挠，一点儿都没有她昨天教育小学妹的范儿。
　　洛川恨不得现在立刻就把她抱在怀里哄着睡觉。“宝贝儿，一会儿可以在车上睡会儿。记得不要坐过站了，也不要流口水。”
　　“去你的，我才不流口水。”
　　“棠棠，别狡辩。这个，你没有我有发言权。”
　　和洛川打一个电话就可以让林棠神清气爽，心花怒放。见到让她睡不成懒觉的罪魁祸首小学妹，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诶，看微博热搜，京郊一个电厂出事故了，好像还挺严重的。”
　　“什么情况，我看看。”
　　拍戏的间歇，洛川靠在椅子上闭目小憩，就听到旁边两个群演的对话。
　　“什么电厂事故？”洛川猛然从椅子上弹起来，吓了旁边那群演一大跳。还没等那人反应过来，手机已经被洛川抢了去。
　　“突发新闻：今日上午9时30分许，京郊XX电厂X期扩建工程X标段冷却塔平桥吊倒塌，造成模板混凝土通道坍塌。目前伤亡人员不明，搜救工作仍在进行当中。……”
　　XX电厂，就是棠棠今天去的那个电厂！
　　电话，对，给棠棠打电话。通讯录里怎么没有棠棠的号码？这不是我的手机，我的手机在哪儿……
　　“川哥，你的手机。”有人把小心翼翼地把手机递给他。
　　所有人都没有见过洛川这个样子。看他演僧人演得久了，平日里的性子又总是不愠不火，就真的觉得他像得道高僧一般淡然。
　　可眼前的他，抖如筛糠，面若死灰，连手机都差点儿握不住掉在地上。
　　无法接通，棠棠的电话打不通。
　　他一遍又一遍地拨着同样的号码，同样的无法接通的提示音刺激着他越来越薄弱的神经。直到导演来喊他开拍，他依然像没有听见一样。
　　“洛川！”陈导大喝一声，看他这个样子，有那么一个瞬间，陈导以为他得了什么急病。
　　洛川转过头看看他，半天没缓过来。终于，站起身朝他鞠了一躬，“陈导，抱歉，我想请个假。我现在和我媳妇儿失联了，我得回去找她。”
　　陈导仿佛看到了试戏那天的洛川。不，又不太一样，现在的他，不是悲痛，不是崩溃，不是疯狂，而是脆弱，害怕和无助。
　　这是洛川第一次如此不负责任，抛下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不管不顾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的心如同飞机一般始终悬在半空，浮浮沉沉不得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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