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药

　　舆论依然在发酵。
　　因为洛川自从出道以来就从未曝光过恋情，所以这条新闻的影响力蹭蹭往上涨，短短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话题讨论量和搜索量已经几十万。
　　将近五成的cp粉很看好这一对，已经去各自的微博下面留言送祝福；也有一些洛川的粉丝义愤填膺，说是简冰涵抱大腿炒作，抱走男神对不起我们不约；还有一些喜欢追根究底的粉丝联想到前段时间洛川在电视新闻上的那段不明对象的喊话，指出简冰涵同一时间也在剧组，所以那话一定不是对她说的，其中必有猫腻。
　　不过这一切，此时此刻都和洛川无关。
　　他懊丧地坐在床沿，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双手轻轻盖住整张脸。
　　第五遍，林棠仍旧不接电话。
　　他很后悔，后悔没有早些告白，后悔没有在最开始就昭告天下，洛川已经有了心上人。这几个月一直在外地，不想在这种见不到面的情况下匆匆忙忙地开始，她那么害羞，那么单纯，那么美好，他不想唐突了她，不想吓到她。
　　却没想到，竟然偏偏在这种时候，闹出这样的事情。
　　并不关心那滑稽得不可思议的绯闻如何澄清，反正万钧和工作室的公关团队会处理得妥妥当当。
　　如果他需要向谁解释的话，那么就只有林棠一个人。

　　林棠这会儿正躲在洗手间里，看着洛川的来电显示发呆。
　　她没有哭，但是她不敢接电话，怕听到他的声音会控制不住哭出来。
　　可她又隐隐地期待着，她想，他这时候打过来，或许是想澄清些什么。
　　终于，在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林棠接起了电话。
　　“喂，洛川，你找我？刚刚在做实验，没有看到。”林棠调整着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洛川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你，没事就好。一直不接电话，我很担心。”他不知道要怎样开口向她说这件事，不想在她面前叙述那根本不值得提起的绯闻，甚至，洛川侥幸地想着，她刚才在做实验，或许还不知道这件事。
　　“棠棠，还记得上次分开的时候我说的话吗？”
　　他说，要等他回来。
　　“我很快就回去，乖乖等着我。无论网络上写些什么都不要相信，只要相信我说的，可以吗？”
　　忘了听筒那头的他看不见，林棠使劲儿点点头。
　　“本来不想在电话里对你说这些，可是，再不说我怕来不及。” 洛川抓抓头发，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也许不知道，刚才你一直不接我电话的半个小时，是我这一生中最漫长、最无助、也最害怕的半个小时。还好，你最终还是接了。棠棠，我想对你说，我很在乎你。我的生命中第一次出现比演戏更加让我痴迷的事情，就是和你在一起。我很确定，我想共度余生的人，就是你。所以，如果你不介意，我比你大七岁，没有稳定收入，经常需要出差的话，如果，你也有一些喜欢我的话，可不可以考虑，接受我。”
　　林棠果然还是哭了。

　　“桑姐，洛川那边已经发了澄清声明，我们怎么处理？”简冰涵算是初入圈子的新人，一直以来的人设又都是清纯玉女的形象，对于这种事情毫无经验，只能完全倚靠经纪人桑姐。
　　“急什么？这事儿对你来说，利大于弊。交给我处理。”桑翠华根本不打算澄清这件事，甚至，她有意动些手脚，最好能让这个料更热一些。和其他人传出恋情可能影响形象，但如果是和洛川，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只是洛川的澄清太及时，她得好好考虑考虑，怎么样才能让这个澄清显得无力。
　　可惜，她的算盘还没打响的时候，万钧电话进来了。
　　“桑姐，别来无恙。”
　　“万先生。”
　　桑翠华算得上是圈子里的老人了，虽然实力大不如前，可大家或多或少都会给些面子。但万钧对这个人一直都没有好印象，因为她最擅长的，就是颠倒是非地炒作。
　　“桑姐，您是聪明人，我就直话直说了。还请您配合，尽快澄清一下简冰涵和洛川的事情。”
　　“可我觉得这正好是一个非常好的宣传新戏的机会，我们就没有必要自降热度了吧。你说呢？”
　　果然。
　　万钧冷哼一声，“桑姐，如果您想要热度，我可以把它彻底做成是简冰涵一个人的自导自演，绝对给足了她热度。您应该清楚，我有这个能力。”

　　洛川和简冰涵的恋情绯闻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毕竟，洛川的形象树立得好，出道这么多年从未传出过什么恋情或者负_面_新_闻，工作室第一时间的声明极具公信力。再加上简冰涵那边当天晚上也转发了洛川工作室的微博，说明两人之间只是前辈和新人的关系，并无其他。所以除了少数不理智的cp粉仍然在微博上死命地寻找着两个人的同框画面，总的来说，事情已经平息下来。
　　林棠也终于鼓起勇气在微博上搜索这条新闻。所谓的图片证据，其实除了在片场洛川救了简小花的抓拍，剩下的她都在场，就是那天简小花来送猪骨汤而被洛川拒之门外的场景。当时林棠站的位置比较靠里，不知道拍照的人是有意为之还是真没看见，所有的照片里都没有她出镜。
　　至于洛川救人的细节，她从未问过，但看他的态度，就知道他是没有半点儿私心的。可看到定格在两个人接触瞬间的照片，特别是角度和滤镜营造出些许含情脉脉的气氛，林棠心里还是酸酸的，又觉得这酸得实在可笑。
　　那天，直到挂断电话，她还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不是不愿意接受，而是对于他说的话，她还在消化中。
　　洛川对她说，不马上回答也没有关系，他可以等，多久都愿意。
　　可她不想要他等那么久。
　　等他回来，她就要对他，也告白一次。

　　洛川的新戏临近杀青。他一向以敬业闻名业内，这两天的拍摄更加卖力，带动着整个剧组的效率都极高。对各种大咖丝毫不留情面的成导，也不由得大赞洛川，入戏快，总是一条就把人物情绪性格把握得极为精准，十分出色。
　　所以说，永远不要低估男人一颗强烈想要结束工作立刻回去追媳妇的心。

　　很快，就到了学生节晚会的日子。
　　后台，柳橙在给林棠化妆。这位闺蜜最近很是幸福。林棠不知道她喝醉的那天晚上和万钧到底发生了什么，每次问她都含羞带臊支支吾吾的，只一句“那晚我跟他表白了”就没其他的，愣是把林棠一颗炽热的八卦之心给摁下了。问她在机场的那个女人是谁，柳橙只很洒脱地回答一句，“他的过去与我无关。”
　　反正现在，两个人是在一起了。
　　虽然参加过校园歌手大赛，虽然彩排过很多次，但林棠依旧紧张。偷偷拉开后台的帘幕，看到观众陆陆续续进场，而爷爷就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地方，似乎还在和系主任攀谈着。
　　之所以这么紧张，其实也是因为想在老人家面前表现得好。可一见到这场景，林棠一下子乐出来。平时严肃刻板的系主任和老顽童一样的爷爷聊天，画面竟格外和谐。爷爷就是这样一个自来熟的性格，或许也是因为年轻时当翻译的关系，见闻很广，和各个阶层的人都有的聊。
　　爷爷朝林棠的方向看过来。她自然地露出像小时候一样傻傻的笑容，爷爷也笑了，还高举双臂，在头顶环成一个大大的爱心。林棠分明看到系主任一脸懵逼的表情。
　　各位系领导在晚会开始致过词后就纷纷离开了，把场子完全留给学生们狂欢。
　　真的是狂欢。
　　快要十点钟，晚会已经持续两个多小时，一首《updownfunk》将气氛推向又一个高_潮。林棠之前就听说过系里有几个小孩组了个乐队，似乎还收获了不少的迷妹，不过她可一点儿都没想到，这个乐队的鼓手竟然是许越扬。不对，她甚至一点儿都不知道他竟然会打架子鼓。
　　舞台的追光是给主唱的，可这一点儿都不妨碍许越扬显示出他强大的存在感。他本就是几人当中面容最出众的。脸庞隐藏在黑暗中不甚分明，头微微低着，勾勒出线条姣好的下颌弧线。黑色衬衫黑色工装裤，鼓槌在一双大手中翻出花来，右腿随着节奏用力地踏着，有种前所未见的野性。观众席上甚至还有人打出“许越扬”的灯牌，整个气氛就像演唱会一样热烈。
　　林棠发自内心的感叹，啊，电机系竟然有这么多女生。
　　节目结束从舞台侧面下来，林棠和许越扬打了个照面，由衷地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越哥，很帅嘛。”
　　许越扬化了浓浓的烟熏妆，看不太清楚表情和眼神，只轻声说了句，“你今天很美。”
　　林棠说了句“谢谢”，从场控手中接过手麦，上了舞台。
　　许越扬说的没错，林棠今天真的很美。刚才在后台，她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惊艳了所有人。负责服装的妹子直接冲过来抱住她双臂，“学姐，你今天好仙儿啊。”一身纯白的雪纺裙，有几分神仙姐姐的气质。控制音台、视频切换的学弟听到声音也都纷纷回过头，有几个平时不怎么说话的竟然脸都红了，弄得林棠很是不好意思。
　　她选了一首很老的歌，邓丽君的《在水一方》。本来是被反对的，大家都觉得学生节那种欢乐的场合不太适合这么恬静柔美的歌。可一次彩排过后，整个文艺部彻底倒戈，觉得这首歌真是太好听了。
　　熟悉的前奏响起。台下的观众沉浸在上一首歌的气氛中，仍旧有些骚动。
　　所有的声音都从林棠开口的那一瞬间渐渐安静下来。比起邓丽君，林棠的声音没那么清丽，却更加厚重有质感，浓郁而深情。大礼堂的条件有限，没办法弄那么多华丽的舞美效果，但是背景屏幕的视频做得很用心，是水墨画的风格，衬托得台上的佳人更加绝世无双。
　　爷爷听得极为专注。这首歌他再熟悉不过了，或者应该说是这首诗，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故事他给孙女林棠讲过无数遍了，那个想当年一个毛头小子用一首《蒹葭》追到了全镇第一美女的故事。
　　当年的那封情书一直好好珍存着，纸张早已经泛黄，直到老太太去世的时候，才一起烧了。
　　后来，一个人生活的这二十几年里，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时常会写写这首诗，早已经烂熟于心。
　　爷爷已经老泪纵横。泪水划过皱纹，划过岁月，也划过爱情。老人的眼睛始终看着舞台上的林棠，眼神却好像已经飘向了几十年前的那个小镇，那个在水一方的美丽姑娘。眼角在流泪，嘴角却笑了。
　　林棠很开心。从小喜欢唱歌的她，终于在舞台上，在爷爷面前，唱了一首他最喜欢的歌。
　　一段唱罢，台下不知道谁吹了声口哨，然后就是一声接一声的“女神！女神！”，“林棠我爱你！”。后排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被众人起着哄推出来，又被塞了一束玫瑰在他怀里。
　　眼镜男扶了扶眼镜，迈向舞台的脚步明显有些僵硬。就在他踏上舞台第三级台阶的时候，手里的花突然被身后的人抢了去。
　　那是林棠此生都不会忘记的一幕，她第一次相信，童话里并不都是骗人的。
　　她的信仰，就这样从天而降，惊喜得让她根本不敢相信。
　　自从认识他，这好像是林棠第一次见他穿正装。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和白色衬衫，没打领带，庄重又随意。一手握着话筒，另一只手捧着刚从男同学手里抢过来的花，从舞台的一侧向她走过来。追光很是配合地打向他。
　　“王子”这样的词汇根本不足以形容林棠此时的感受，现在的他，对她来说，更像是神明，只一眼，就让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也自然忘了跟上再次开始的旋律。
　　洛川看着她呆呆的表情，笑了，然后，低沉的声音响彻整个礼堂。
　　我愿逆流而上，与你轻言细语。我愿顺流而下，寻找你的踪迹。我的佳人啊，你可愿接受我的真情意。
　　他走近，双臂拥上她光裸的肩膀，嘴唇轻贴她的耳廓，声音有些含混不清，“棠棠，这是正式的告白，现在，可以考虑，接受我吗？”
　　没有人听到他的耳语。欢呼声，尖叫声，比刚刚更甚。
　　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事情，这一定会是林棠最幸福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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