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

　　“枫哥，你是说内衣裤？让我帮买？”

　　“嗯。”

　　“不是，枫哥，老板，你，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莉莉周结巴了。

　　这莉莉周是怎么了，不就买套内衣裤，至于吗？

　　“你？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奇了怪了。

　　“那你怎么突然让我，哦，我知道了，枫哥你是要买了送人对不对？”，我心想莉莉周也不傻嘛！

　　“嗯。”，我点头。

　　“尺码？款式？”

　　“啊，什么？”

　　“要多大的尺码？还有要什么式样的。”

　　“36A。”，我脱口而出。

　　“枫哥，您老人家不是说只喜欢大胸美女吗？”，莉莉周似乎有点疑惑。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你别啰嗦，动作麻利点。买回来后给我个电话，我过来酒吧取。”，我有点不耐烦。

　　“别呀，你先别急着挂呀，要什么款式你还没说呢？”

　　“简单点的。”

　　“好，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得，你快点。”

　　“枫哥，我要奖励，奖金或者请喝酒都行。”

　　“再说，再说扣你工资。”

　　挂了电话，我整个人变得十分烦躁，让我烦躁的原因就是刚才脱口而出的36A，我怎么就能脱口而出呢？我怎么就会对一个明显不符合我一贯审美的人费尽心思呢？

　　不受控啊不受控！

　　等莉莉周把那套新买的内衣裤递给我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问我怎么口味变了，而莉莉周越说我就越烦躁。

　　“枫哥，这是□□。记得给我发奖金。”，莉莉周不怀好意地看着我笑。

　　“等着。”，我看了看那个纸袋，可是我越看越烦，不自觉地开了一瓶红酒。

　　“哟，枫哥，您这还没醒酒呢怎么就开喝了？这可不是您一贯的作风。”，酒杯边说边把一瓶红酒放到酒柜了，“奕杨哥让人送来的。”

　　“不要。”，我更烦了。

　　“DRC啊，枫哥，您就收下吧。反正你喜欢喝，管他谁送的对吧？”，酒杯微微调整了一下那个刚放下的红酒瓶。

　　“不用，扔了。”

　　“枫哥，这么好的酒，要是被不懂酒的人捡了去，那不是糟蹋吗？您要不喜欢就先寄放在这里，说不定哪天您就想喝了呢？”

　　我已经被酒杯的这个理由说服了，只是，这瓶红酒最后还是被老肥暴殄天物了，而且，最郁闷的是我后来竟然也跟着他一起暴殄天物。

　　等我拿着那个让我烦躁不安的纸袋回到公寓时，那朵玫瑰花正像只小猫一样蹲坐在沙发上看书。

　　“给。”，我笑着把纸袋递给玫瑰花，她接过袋子打开看了看，我本以为她这回总该道谢了吧，没想到她却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看书不理我。

　　我又被玫瑰花的眼神弄得一阵烦躁，之前的烦躁感好不容易在看到她之后烟消云散，现在她的眼神又让我开始焦躁起来。

　　其实，玫瑰花这个眼神或许还有另一种解释，只是，我当时没明白过来，没明白过来啊！

　　哎，这世间也没有只是！

　　玫瑰花一直盯着Kindle，竟然都懒得看我一眼，我顿时感到一股被人羞辱的愤懑，所以我拉了她一把，试图让她看我，可她还是当我是空气，我又鬼使神差地用手按着她的脖子强迫她看我，可她却抵死不动，我实在受不了她对我的忽视和满不在乎，然后我居然掐住她的脖子。

　　等听到玫瑰花艰难的咳嗽声时，我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冰凉，因为我总算明白过来这几天以来一直让我隐隐不安的失控感到底是什么了。

　　不是莉莉周说的口味改变了，不是亲自下厨，不是自己动手隔卫生间，不是帮玫瑰花买内衣裤，而是我竟然三番五次地对她动手。

　　我竟然对一个女人动手，我竟然会对一个女人动手，而且还是一个让我念念不忘的女人。

　　我立马把手放开，刚想去抱玫瑰花，她却转身回琴房，房间里只有一声摔门声和一阵咳嗽声。

　　我想开门去看玫瑰花，可是我害怕，或者说恐惧，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神会让我失控。

　　我从来不知道玫瑰花的冷漠竟然能让我失控，我觉得十分懊恼，我懊恼自己的失控，更懊恼自己竟然对她动手。

　　我使劲踢着墙，但脚趾的疼痛并不能减轻一丁点儿的懊恼，我越踢越觉得懊恼。

　　晚饭做好后，我一直在琴房门口徘徊，我不敢面对玫瑰花，我怕她不理我，我怕她又用那种不屑的冷漠眼神看我，我想跟她道歉，我想请她原谅我，可是当她走出琴房直接无视我的时候，我却开不了口。

　　我解开绑着玫瑰花的绳子，用那个青花缠枝纹小碗给她盛了一碗白粥，再小心翼翼地递给她，可她接过碗后却直接向我砸来，我一个闪身避开了，那些白粥和碎片散落一地。

　　玫瑰花见那个碗没有砸到我，转身回了琴房，看着她的背影，我觉得我刚才不应该躲开，要是刚才那个碗砸到我能令她高兴的话，我愿意被砸，我真愿意被砸。

　　等把地上的粥和碎片打扫干净后，我又拿了一个青花缠枝纹小碗重新盛了一碗拿到琴房，可玫瑰花依旧没理我。

　　我担心玫瑰花肚子饿，所以每过半小时就把碗里的粥重新热一下再抬给她，可她还是一直躺在床上看书对我不理不睬。

　　晚上，我刚想开门去抬那碗估计又放冷了的粥时，玫瑰花却先踢门了。

　　我把门刷开后，却见玫瑰花把绑着的手朝我伸来，一脸淡然地说道：“我要上厕所。”

　　我刚解开玫瑰花手上绑着的绳子，她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绳子打算来勒我，我怕她够不到还把头低下好让把绳子套在我脖子上。

　　这样要是能让玫瑰花高兴的话，我愿意。

　　可是，没过多久，玫瑰花却丢开绳子朝着大门走去，然后踢了大门一脚，我又被她的举动激怒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老想出去，只要她好好跟我说话，我一定会带她出去的，可是，她要不不理我，要不一脸冷漠，我不明白她到底什么意思，我真不明白，所以，当她第二次踢门的时候，我没忍住又打了她一巴掌。

　　一天中，我竟然两次失控，我想我应该去看医生了。

　　看着玫瑰花红肿的脸颊，我的心一阵抽痛，就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割着我的心脏那样。

　　我想让玫瑰花打我，无论她怎么打都行，只是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不要无视我。可当我想走近玫瑰花时，她却走到沙发上拿起那个纸袋进了浴室，我想让她小心别踩到那些散开的工具和钉子，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哗啦啦的水声。

　　我怕玫瑰花有事，一直守在浴室门口，直到水声停止，直到我听到她穿衣服的声音，我才走过去收拾那些用来隔卫生间的材料和工具。

　　可我等了半天，也没见玫瑰花出来，刚想敲门，她却自己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径直朝着我的主卧走去。

　　我不敢问什么，只默默跟在玫瑰花身后，等她打开主卧门推开通向阳台的那扇玻璃门时，我似乎知道她要干什么了，我郁闷地返回客厅。

　　等玫瑰花出来时，我本来想跟她道歉，可她还是漠视我的存在，径直回了琴房。我想去敲门，可我不敢，我害怕看到玫瑰花的眼神，但我又很想看看她。

　　我只要玫瑰花看我一眼，我其实真的只要她看我一眼。

　　我希望玫瑰花会叫我的名字，让我给她开门，再问我为什么会坐在琴房门口，只是，这些都只是一种奢求而已。

　　我在琴房门口坐到凌晨两点多，但，我不想回主卧，因为我不敢回主卧。

　　我知道玫瑰花刚才在阳台上晾晒的是什么，我想假装她是故意把内衣裤晒在主卧外面的阳台上折磨我，她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

　　只是，我知道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罢了。

　　我拉上阳台玻璃门的窗帘，希望那厚重的窗帘能够阻断我对那个玫瑰女生的思念和奢望，我想离开这里，我想去“有鱼”，但，我最终还是舍不得离开这里，我只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你要是想死的话，干脆别吃了。”，玫瑰花淡然挑起一勺白粥的样子彻底激怒了我。

　　是抗议？挑衅？宣战？

　　不，不是。

　　那是漠视，那是不屑。

　　我知道的，只能是漠视和不屑。

　　我一直变着花样做好吃的给玫瑰花，但她从来只喝白粥，一天三餐只喝白粥，看着她逐渐苍白的面色，我觉得她就是在故意折磨我，逼我放她走。

　　“我要出去。”，玫瑰花开口了。

　　本来，玫瑰花肯跟我说话我十分开心，可是她的语气里充满了轻蔑和决绝，我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对我如此冷漠，十五年前是这样，十五年后还是这样，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这时候，我裤包里传来一阵震感，我知道是玫瑰花的手机在震动，我还知道是韩帷的来电。

　　“韩帷是谁？”，我想盯着玫瑰花的眼睛问她，但我不敢，我害怕，我还是害怕她说韩帷是她男朋友或老公。

　　当玫瑰花告诉我韩帷只是她的一个朋友时，我却不相信她，一直逼问她是否有男朋友，可她却避而不答。

　　当我嘴上说着玫瑰花长得不漂亮身材不好没人要时，我心里想的却是你有男朋友也没关系，我会对你更好，我会让你喜欢上我。

　　只是，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觉得玫瑰花一定有男朋友。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我现在还是和十五年一样，一样那么爱嫉妒，一样那么爱吃醋。

　　现在想来，如果我的嫉妒心没有那么强，我的醋劲儿没有那么大的话，那，我和玫瑰花也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可是，即使我满腔嫉妒，满肚醋意，但当我摔门而出后，我还是不愿离玫瑰花太远。

　　我不想去‘有鱼’，反正我哪里都不想去。我去不去酒吧的生意都一样的好，我也不想弹吉他，我只想陪着玫瑰花，看着她，守着她，哪怕她当我空气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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