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

　　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见她心情似乎不错，刚想找个借口问她在看什么书，电话却响了。

　　我本来不想接，但又怕方龄龄像之前那样一直不停地重拨，只好按了接听键。

　　“奕枫，你在哪呢？我来找你，我们一起去吃饭吧，你是在酒吧吗？怎么我打电话去酒吧她们说你不在呢？你到底在哪啊？”

　　“不在哪。”，我有点烦。

　　“你不在市里？你去省城了？我听说你几天后要去上海演出？你要去几天啊？”

　　当方龄龄温柔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的时候，我心里想的却是琴房里那个像朵玫瑰花的女人和那张淡漠如水的脸。

　　方龄龄温柔的声音竟然抵不过琴房里那张淡漠的脸？

　　不过，我现在超级开心，因为我找到我的玫瑰花了，我家里又盛开着玫瑰了。

　　“你烦不烦？”，我不耐烦了。

　　我的琴房里现在住着一个像朵玫瑰花的人，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和方龄龄的事，所以，我一直极力忍耐，可方龄龄审犯人似的语气还是彻底把我激怒了。

　　“奕枫，你别生气。你在哪儿啊？我现在过来找你。”，方龄龄又用那惯常的温柔语气探寻着我的踪迹。

　　我其实不明白方龄龄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已经离婚，可方龄龄还一直管这管那，我本来就受不了方龄龄多疑的性格，而且现在我已经找到那个玫瑰女生了，更不想再跟方龄龄有任何纠缠。

　　“你到底有完没完？”，我把声调提高三度半。

　　这时候，不远处那朵玫瑰花正放下手里的碗，边用纸巾擦着嘴唇边看着Kindle，似乎是书里的内容太过吸引人，她手里拿着的纸巾不小心滑向鼻子，我真想抓起她的手把那张餐巾纸移到她的右嘴角，可是，方龄龄一直在电话里喋喋不休、问东问西，我又冲着电话吼了一句，这时，那个像玫瑰花一样的女人正起身回琴房。

　　原来，她双手不被绑着，走路时一手抬着Kindle，一手插兜的样子是那么的令人着迷，就像十五年前那个低头看书的侧脸一样，让我心神荡漾。

　　那些被我锁在阴暗角落的画面像被阳关炙烤着的大海一样，蒸腾出层层水雾，那些水雾又冷凝成一颗颗晶莹的水珠串成一个不断闪现着过往片段的琉璃项链。

　　当我挂断方龄龄的电话，当我徘徊在琴房门口，当我推开门看到她手捧Kindle坐在床上看书时，我心底竟然涌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我当时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因为我之前从未有过那样的体验，直到后来，我才惊觉，那是一种幸福之情，那种感觉叫幸福。

　　所以，当我拿起绳子打算绑她，而她第二次甩我一巴掌的时候，看着那张令我魂牵梦绕的脸，我想到的是幸福。

　　她还和初中时候一样，要不看书，要不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每当这时候，我就想紧紧抱着她，直到把她心里的想法全部挤出来为止。

　　我想陪着她，我想她在我弹吉他的时候温柔地看着我。

　　我想她能在我演出的时候坐在观众席上看着我笑。

　　我想写好一首新歌以后第一个唱给她听。

　　我想她能够陪着我去‘有鱼’。

　　我想她会像喜欢看书一样喜欢我。

　　我想……

　　只是，她可以一脸云淡风轻地看着我，但我却要极力克制着被她撩拨得不断肿胀的欲望，我何曾受过这种煎熬，可是，我却从未想过强迫她，我这才发现原来我是多么的正人君子。我真想站在‘有鱼’的舞台上大声宣布原来我楚奕枫他妈的竟然是个正人君子。

　　我必须不停地往自己身上浇冷水才能遏制住自己对她的渴望，可那种想把她揉进身体里揉进心里的冲动与日俱增，未曾因为她那一如既往的淡漠而减少半分。

　　只是，那张脸，那个人，似乎离我很远，远到不在我意识所及的范围，远到不在我思想可触的国度。

　　我试过逃离那间琴房去找别的女人，我想着只要把那些漂亮丰满的女人抱在怀里，我就会变成原来那个浪荡不羁的楚奕枫，但，我脚才刚跨出大门，我就感觉我像是在逐渐远离什么赖以生存的东西一般难受，那种窒息感让我痛不欲生，所以每次的逃离都以掉头转向浴室而告终。

　　我他妈的什么时候变成正人君子了呢？

　　我不想做正人君子，我想做衣冠禽兽，或者禽兽不如。

　　其实，我已经后悔了，因为我惊讶地发现，根本不是我囚禁她，是她囚禁我，而且还是精神和□□上的双重囚禁。

　　“哎……”

　　是在叫我吗？

　　我抬头看了看站在厨房门旁边的那朵玫瑰花，但是她一直低着头，我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在跟我说话。

　　我关掉水龙头看着她，盆里的碗筷上还沾着晶莹的水滴。

　　“怎么了？”，我死死盯着刚才她用来喝粥的那个青花缠枝纹小碗。

　　那朵玫瑰花似乎很喜欢这个碗，每次只要我拿这个碗盛粥给她，她就接，不是这个碗她就会自己跑去橱柜里翻出这个碗重新盛粥。

　　我感觉玫瑰花在盯着正前方的白色墙壁，但她的眼神很涣散，似乎只是在睁着眼睛一般，就像昨晚她从客厅窗子俯视我的那种感觉一样。

　　昨晚，我刚想去琴房看玫瑰花，却接到老六的电话说他把我要的工具带来了，让我下去取。

　　我下到一楼时，老六正提着工具箱看着我贼笑。

　　“枫哥，给。”，老六把工具箱递给我。

　　“枫哥，您这到底是要干嘛呀？”，筷子从车里走下来不解地看着我。

　　筷子那两条像筷子一样细的大长腿似乎支撑不了他的身体，所以，他总喜欢靠着东西跟人说话。筷子现在正靠在打开的车门上，眯眼看着我，鼻子上架着的眼镜让他看起来挺像个斯文人，可是，他到底有多斯文只有他自己知道。

　　“筷子，除了吉他和红酒，能让枫哥花心思的那就只有女人了。”，老六边说边指了指我的公寓。

　　我顺着老六手指的方向看上去，居然看见家里那朵玫瑰花正站在窗前看着我们，我冲着她笑了笑，招招手，可她却转身走了。

　　“哎呦，枫哥，人直接不理你。”，老六看着我哈哈大笑。

　　“不对，六哥，不对呀，以我们枫哥这条件，还需要费那心思？”，筷子动了动大腿，把重心移到右腿上。

　　老六看了看我，又指了指楼上，摇着头说道：“枫哥，我看这次情况有点不太对，楼上那妞儿……”

　　“人姓白，白缇。”，我打断老六的话，他们这帮人说话总是没个正经。

　　“哎，我说枫哥，这妞，哎，你看你急什么呀，这位白小姐是何方神圣啊？看把你迷的……”，老六这嘴就是讨打。

　　“对呀，枫哥，你这让兄弟们一天二十四小时守在这里，这位白小姐不会是什么人的老婆吧？”，筷子看着我□□。

　　“滚吧你，会不会说话？”，我朝筷子踢了一脚，他也知趣地退到车上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枫哥，对呀，这位白小姐不会真是别人的老婆吧？”，老六一脸疑惑。

　　“瞎说什么呢，别乱说。”，我又瞟了公寓一眼，想着那朵玫瑰花或许又站在窗前也说不定，但，那里空空如也。

　　“枫哥，你会不会弄？”，老六指了指放在我脚边的工具箱，“不行的话，让萧哥帮找个好一点的装修工得了，您那手还是留着弹吉他吧。”

　　“不用，我自己搞定。”，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家里住着一朵玫瑰花，这倒不是怕别人发现报警，而是，怎么说呢，我就想她只属于我一个人。

　　等我提着工具箱上楼开门时，琴房大门紧闭着，我估计玫瑰花已经休息了，忍着想去看她的冲动，把工具箱放在客厅后拿衣服洗澡。

　　当我走出浴室时，看着客厅里摆放着的沙子、水泥、玻璃门、盥洗台、马桶、镜子和杂七杂八的东西，顿觉头疼万分。

　　我想在琴房隔一个卫生间，这样玫瑰花住着也方便。只是，这个工程远比我想象中浩大，但我还是打算自己动手，一来我不喜欢别人进我的琴房，二来我也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的玫瑰花。

　　可是玫瑰花却一直想着怎么离开我，那个叫白缇的她，那个此前一直被我锁在阴干角落不愿见光的她，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她，那个从不正眼看我的她，那个睡在我琴房里的她，那个在我忙着在琴房隔出一个卫生间时还想着如何逃跑的她……

　　估计是发现我一直盯着她看，玫瑰花抬头看了看盆里的碗，又把头低下，我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玫瑰花却一直低头玩着手里的头发，过了好半天才开口道：“你……可不可帮我买一套……一套衣裤？”。

　　这是这些天来玫瑰花第一次好好跟我说话，但是我却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玫瑰花低着头，我想了好半天还是没明白她的意思，直到我看见她脸上的一丝红晕，才突然明白过来她说的衣裤是什么意思。

　　看着玫瑰花低头不语、面带红晕的样子，我忽觉心情大好，因她昨天趁我不备抬手袭击我头部而导致的郁闷心情也一扫而光。

　　昨天她玫瑰花袭击我时，我虽然一个闪身避开了，但她那种想要逃离的决绝却让我异常愤怒，也异常难受。

　　“好，我马上去。”，我看着她玫瑰花笑，我本来还以为她会跟我道个谢什么的，没想到她什么也没说，直接转身走人。

　　我心想我这是干嘛呀？我绑个人回来，什么便宜没占倒，还得去帮人买内衣裤，我这绝对是吃饱了撑的。

　　可是，等我洗好碗后，我还是屁颠屁颠地拿着车钥匙出门了。

　　“枫哥，你要出门？”，老六看了看我手里的车钥匙。

　　“嗯，你们看紧一点。”，我看了看公寓窗子。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老六笑了笑。

　　“你们把车停远些，别让她看到你们。”，我又看了公寓窗子一眼。

　　我知道那朵玫瑰花其实已经知道楼下有人看守，但，我还是不想让她看到老六他们。

　　老六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点点头。

　　等老六他们把车开远后，我确定从楼上看不到我的人以后，我才开始思考内衣裤的事。

　　我想了半天，还是找个人去买比较合适，我掏出手机拨通了莉莉周的电话，当我说明意图时，莉莉周那声尖叫简直快把我的耳膜都震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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