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

　　对了，我好像忘记说了，这套关我的囚室里有一套音响，听萧海涛说是市里某个音响制作大师的杰作，说是他儿子十分欣赏楚奕枫的才华，便求大师给楚奕枫做了一套千金难求的音响。

　　但，这与我无关，我只要能听到不同的音乐就行了。

　　说来也奇怪，自从被囚禁后，我对音质反倒不挑剔了，可能是因为我已经没有挑剔的权利了。

　　那小瓶可怜的指甲油，在我不断涂洗的反复折磨下，寿终正寝地陈列在那个空空的梳妆台上。

　　我喜欢指甲油，也喜欢收集指甲油瓶，所以，那个梳妆台上只能摆放指甲油瓶，而且从那次我摔了梳妆台上的所有的化妆品后，那人就没再给我买过。

　　那人似乎是明白了，但他又不明白。

　　当我把最后三片洗甲棉用完后，我断油了。那三片变成藕荷色的洗甲棉乖乖地躺在垃圾桶里，所以，我就像个守卫灯塔的士兵一样站在垃圾桶旁边护卫着那最后一点属于我的过往。

　　我对指甲油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迷恋，所以，我不能忍受手指没有指甲油可涂的日子，在辞职前，因为工作缘故，我也一直会涂透明的指甲油。

　　我喜欢冷色系的指甲油，当然，颜色很正的红色我也能接受，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藕荷色和黑色，只是，黑色不太常涂。

　　但是，现在，我是彻底断油了。

　　我想，我也是时候趁此机会彻底摆脱对指甲油的依赖了，这种摆脱物欲的感觉让我十分着迷，就像吸毒的人对毒品的着迷一样。

　　“你看什么呢？”，那人的声音。

　　我能看什么呢？我能跟楚奕枫说我在看我的过往吗？

　　再见了，我的洗甲棉。

　　当我重新缩回沙发上时，那人也坐到我旁边，我挪了挪，那人也跟着挪了挪，然后拿着一个袋子在我眼前晃了晃。

　　光看那个纸袋我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只是，我想戒瘾了。

　　“我给你买了两瓶，你猜是哪两种颜色？”，那人见我没接话，自顾自地拆开纸袋。

　　我转过头，看着房顶。

　　“白缇，你怎么那么喜欢看房顶，房顶有什么好看的？”，那人把手里的两瓶指甲油递给我。

　　我没接，我不能接。

　　“你不是喜欢指甲油吗？”，那人再次开口。

　　我又看天看地。

　　咚咚咚……

　　萧海涛又来了，他这几天总缠着那人唱那首据说感动‘有鱼’所有所人的新歌。

　　“楚奕枫，开门，你个龟孙子天天躲在家里干嘛？金屋藏娇也不能不理朝政，要不然我可就要夺朝篡位了。”，我估计整个小区都能听到萧海涛那肆无忌惮的声音。

　　门开后，萧海涛还一副不甘心的样子，边走进来边看着茶几上的两瓶指甲油说道：“哦，原来有人是躲在家里找灵感啊，怪不得……怪不得……”

　　萧海涛那在我和指甲油之间肆意切换的眼神让我极不舒服，我也没理他，直接抓起沙发上的Kindle朝房间走去。

　　“哎，别呀，白缇，我是来找你逛街的。”，萧海涛笑嘻嘻地抓过我手里的Kindle，“这书有什么好看的，能有我们楚花魁好看，是吧奕枫？”，萧海涛用一副色眯眯的眼神打量着那人。

　　“我说，老肥，我可听说小妹快要回来了。”，那人此言一出，萧海涛的脸立马暗淡下来。

　　原来，萧海涛也有认怂的时候。我好奇地看着像泄了气皮球样的萧海涛，又看了那人一眼，那人也配合地解释道：“哦，你不知道。苏小妹是老肥的未婚妻，不过，小妹喜欢旅游，一年到头几乎看不到人。”

　　“嘿，回来就回来呗。”，萧海涛第一次出现云淡风轻的语气，只是，萧海涛的云淡风轻和我的云淡风轻不一样，一点也不一样。

　　“白缇，去不去？”，萧海涛还是不死心，要是不知道萧海涛德行的人，还以为我才是他正在追求的人。

　　“我没钱。”，我答道。

　　“嘿嘿，你可真会说笑，谁不知道楚奕枫有钱，你不用替他省钱。再说，他那酒吧，生意好得很，你怕什么。是吧，楚老板？你看什么，卡拿来？”，萧海涛好奇地翻看着我的Kindle。

　　“我说，白缇，你这书怎么都是纯英文的啊？有没有我能看得懂的？”，萧海涛一脸不解地看着我问道。

　　“你还坐着干嘛，拿卡去呀。”，萧海涛看着坐着岿然不动的那人不耐烦地说道。

　　“我没钱。”，我又重复了一遍。

　　萧海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人，笑道：“呦，吵架了，是不是？”

　　我看天，那人看地，谁也没理萧海涛。

　　“楚奕枫，你是不是又犯浑惹到白缇了？”

　　那人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萧海涛看了看楚奕枫，又笑着对我说道：“白缇，走吧，楚奕枫不让你出门你就不出啊，你呀，就应该刷爆他的卡，对吧？”

　　我心想也是，看了那人一眼，他也自觉地拿起车钥匙，但被萧海涛制止道：“不用，坐我车去。”

　　等萧海涛把车开出来后，非要我坐在副驾驶座上，把楚奕枫一个人推到后座上。

　　然后，萧海涛就像一个导游那样给我介绍着市里的风土人情，仿佛我就是个第一次到访的游客。

　　“老肥，你烦不烦。”，那人朝着萧海涛叫道。

　　“嘿，你烦就下车，也没人叫你，是你非要跟来的。”，那人被萧海涛呛得冷着张脸不再言语。

　　我对逛街这种事不太感冒，所以一路是听从萧海涛的安排，他好像对逛街比较在行，而那人就一脸的冰霜。

　　按照萧海涛对那些名牌香水、箱包和品牌服饰店的熟悉程度，我推测苏小妹一定是个喜欢逛街的人。

　　当经过某化妆品店铺的时候，那人叫了萧海涛一声，直接走了进去。

　　“楚先生，您来了。今天还是看指甲油吗？”，服务员小姐甜美的声音沁人心脾。

　　“让她挑吧。”，那人看向我。

　　“好。请问这位小姐贵姓？”，服务员小姐看着我微笑，但我从她恭敬的语气里读到了一丝不屑。

　　“白。”，见我没说话，那人补充道。

　　服务员小姐笑道：“白小姐，你肤色白皙，很适合我们今年的新款，要不要试一下？”

　　我不喜欢这样的体验，婉言谢绝热情的服务员小姐朝店外走去。那人赶忙追了出来问我怎么了，我没理他，只是看着对面来来往往的人群。

　　那些年轻的、年老的人，有的是举止亲密的情侣，有的是叽叽喳喳闹成一片的好闺蜜，有的是独自闲逛的一个人。

　　只是，只是，我好想看到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虽然那个身影只是一闪而过，但，那略微驼着的背、瘦削的身材和那干净利落的短发，我确定是他。

　　只是，不可能，一定是我眼睛花看错了。

　　“你在看什么呢？”，那人朝着对面扫了一眼。

　　“没什么。”，我回头看着那人。

　　“没你喜欢的吗？”，那人盯着我问道。

　　“哦，我没钱。”

　　“你非要这样吗？”，那人不悦地看着我。

　　我没理那人，径直朝前面走去，他想来拉我，但被我甩开了，路过的人频频回头看我，就像我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一样。

　　“没事没事，小两口吵架。”，萧海涛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我到底在干吗？赌气吗？

　　不行，我没有赌气的身份和理由。

　　是啊，是啊！

　　我转身，看着冷脸跟在后面的那人说道：“楚奕枫，我要回去。”，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跟着我。

　　“哎，白缇，怎么看得好好的就走了？”，萧海涛一脸不解地朝着我们跑来，“这是要去哪啊？”

　　“回去。”，那人说道。

　　“这不才来吗？怎么就要回去了？”，萧海涛无奈地看着我，估计他也觉得我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淡定，淡定！

　　“哦，我有点累了。”，我平静地说道。

　　“那，你刚才看的指甲油还要不要？”，萧海涛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不要。”，我答道。

　　“可溜溜不是说你喜欢……”

　　“老肥，你烦不烦。”，那人打断萧海涛的话叫道。

　　“哦，家里还有两瓶。”，我说得云淡风轻。

　　那人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像是看不明生物一般。

　　“喔，那要不要再看看香水啊包啊什么的？”

　　我简直受不了萧海涛，一个大男人天天缠着别人逛街，我接受不了。

　　“你还是自己买了送别的什么人吧。”，我看了看萧海涛，然后转身朝着电梯走去。

　　“哎，白缇，我没发现原来你这人损人不带脏啊……等等我……你们等等我……”，萧海涛的声音飘荡在整个四楼。

　　半小时后，等萧海涛把我们送到楼下的时候，见他还想跟着我们上去，那人拦道：“干嘛？”

　　“不干嘛。”，萧海涛又是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

　　“不干嘛就请回吧。”

　　“让我回，我偏就回，走喽！”，萧海涛吹了个响亮的口哨，走了。

　　等上楼后，我都还没明白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像萧海涛那样欢脱的人呢？

　　“白缇，那个，这两瓶指甲油……”，那人看着茶几上的指甲油若有所思，“你，你肯要？”，那人有点结巴。

　　“嗯。”

　　为什么不要呢？我为什么要和楚奕枫生气呢？

　　我没有生气的理由。

　　“真的？”，那人见我点头后又看着我说道：“我真猜不透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没有答话，因为我知道今晚的乐子在哪里了。

　　我看了看那两瓶指甲油，转向那人问道:“你今晚去‘有鱼’吗？”

　　那人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问，只是疑惑地看着我，估计是在想着我的真实意图。

　　“你不去吗？可是我想去。”

　　“哦？”

　　“我想听你唱歌。”

　　那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定定地盯着我，过了好半天才说了个“好”。

　　“我，我还有一个要求。”，我试探着说道。

　　“是吗？什么？”，那人侧头看着我，莫测高深。

　　“你先说你敢不敢答应？”，我有点无赖，但我更无聊。

　　那人想了半天，从容地答道：“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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