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

　　期末考试第一天，晚自习上课前。

　　“楚奕枫，这是我写给你的信，请你收下。”，又是方龄龄那个烦人的女生，她那惊细的声音让我觉得十分难受。

　　“方龄龄，我说了，我看不上你，我喜欢的是白缇同学，你听不懂人话吗？”，我绕开方龄龄朝教室走去。

　　“楚奕枫，你喜欢白缇是因为她学习好？”，方龄龄又绕到我前面挡着我，还死死盯着我，可我有什么好看的呢？

　　我觉得方龄龄这人脑子有问题，她一看到我就要让我收下她的信，可我已经跟她说过无数次我喜欢的是白缇同学，可她还一如既往地让我收她的信。

　　方龄龄估计病得不轻，病得直接听不懂人话，我觉得她很可怜，真可怜！

　　“楚奕枫，我们学校那么多人追她，她都没什么反应，她肯定是在耍你们，亏你们还一个个的围着她转。”，方龄龄气急败坏地挡在我们教室后门门口，两个眼睛狠狠地看着我。

　　“方龄龄，你是嫉妒人白缇吧？”，老肥看了看我，然后摇着头朝教室前门走去，我也跟着老肥走向前门。

　　“你们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呢？她肯定是在耍你们。”，方龄龄的声音又从前门的位置传到我耳边，她那细细的尾音像一条丑丑的小蝌蚪拖着一条可怜的尾巴在脏脏的水里游来游去一样让人难受。

　　“哎，奕枫，被方龄龄这种女生缠上，你就等着郁闷吧。”，老肥看了看前门，然后低头认真复习明天考试的科目。我也学着老肥的样子开始复习，然后边看书边望向教室后门。

　　“白缇同学，你来了？”，一看到白缇同学踏进教室，我立马兴奋起来，然后起身站在座位上等着她。

　　白缇同学瞟了我一眼，然后淡定地坐下，掏出课本认真复习没理我。我看着白缇同学的侧脸笑了笑，然后趴在桌子上看着她。我想着白缇同学应该能察觉到我在看她，说不定还会转头看我一眼，可她却一直都是专注地看着课本。

　　我又看着白缇同学笑了笑，摇摇头。

　　三天的期末考试在我和老肥的一片哀叹声中像音符一样飘走了，想抓也抓不住。

　　“奕枫，林姨还没来吗？”，老肥看了看学校大门。

　　“应该快到了。”，我也看了看学校大门。

　　我正打算踮起脚尖仔细辨认校门口那些拥挤的人群时，一抬头就看到妈妈的身影。

　　妈妈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我知道那条裙子是楚绍天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很喜欢那条裙子，而那条裙子在她那件灰色大衣的映衬显得更加的白。

　　妈妈还戴了一顶米色的帽子，她推着自行车每走一步，那顶帽子就向我靠近一点。我看着妈妈笑了笑，因为我看到一朵美丽的百合花正在朝我走来。

　　“妈……”，我朝着妈妈跑去，边跑边冲她招手。

　　“我在这儿呢，妈……”，我大声叫着妈妈，她也朝我挥挥手。

　　我带着妈妈把她的自行车停在宿舍楼前的空地，然后拉着她朝白缇同学走去。

　　“妈，我带你去看白缇同学。”，我抬头看了看妈妈，妈妈笑了笑，然后点点头。

　　“妈，白缇同学就在鱼塘前面的灌木丛那里，她很喜欢一个人蹲在那里不知道干嘛。”，我指着一班教室侧面靠近学校大门的方向。

　　妈妈看了看我指的方位，拉了拉我的手，笑了笑。

　　“妈，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叫白缇同学。”，我让妈妈站在灌木丛对面的花台旁边。

　　白缇同学正站在灌木丛前面，惦起脚尖看向学校大门的方向。

　　很多同学都挤在那里等家长，所以我想着还是把白缇同学叫去花台那里让妈妈看比较好。

　　我笑着走到白缇同学前面，然后看着她问道：“白缇同学，你家长还没来吗？”

　　白缇同学回头看了我一眼，又把视线转向学校大门。

　　“白缇同学，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我认真地看着白缇同学，然后期待地看着她。

　　可是白缇同学却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样看着我，反正她当时的眼神很奇怪，我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种奇怪，好像是不明所以，又好像是不知所措，我不知道她当时到底在想什么。

　　其实，别说那时候，就是十六年后，我仍旧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白缇同学，我就耽误你三分钟，走吧。”，我睁大眼睛看着白缇同学，我心里超级希望她会嗯一声，然后点点头，可她还是奇怪地盯着我。

　　“白缇同学，很快的，就见一面，好不好？”，我侧头看着白缇同学，可她却突然转头看向学校大门没理我。

　　“白缇同学，走吧走吧，只是见个面就行，可不可以？”，我站到白缇同学侧面，可她还是一脸淡定地盯着远方。

　　“白缇，楚奕枫，你们干嘛呢？”，田晓的声音突然从我们后边响来。

　　我回头看了田晓一眼，然后又看了看站在花台前面的妈妈，只见妈妈正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好吧。”，我看着白缇同学笑了笑，然后转身朝妈妈走去。

　　妈妈朝我迎了一步，然后看了看我后面说道：“小枫，她就是白缇同学？”

　　“嗯。”，我回头看了白缇同学一眼，然后冲着妈妈点头。

　　“小枫，白缇同学确实长得像一朵漂亮的玫瑰花，你眼光不错。”，妈妈又看了看白缇同学，然后笑了笑。可是我觉得妈妈的笑容很奇怪，她的笑容里好像有着某种我说不清的东西。

　　我又抬头看了白缇同学一眼，然后看着妈妈笑。我那时超级开心，我没想到妈妈也觉得白缇同学像一朵玫瑰花。我看看妈妈，又看看白缇同学，我觉得自己太高兴了，因为我面前有两朵花：一朵漂亮的百合花和一朵漂亮的玫瑰花。

　　我拉着妈妈的手笑了笑，然后又看着白缇同学笑了笑。

　　妈妈只是看看我，又看看白缇同学，我以为她会说点什么，可是她只是拉着我朝着教走去，一路沉默不语。

　　我本来想着待会儿白缇同学来教室的时候，我就可以让她见我妈妈，可直到家长会散了，我也没看到白缇同学。

　　我本来想去问白缇同学的妈妈，但老普却一直不停地跟白缇同学的妈妈在说话，我只好郁郁不乐地去停车房取自行车。

　　看着停在我旁边的白缇同学的自行车，我心情忽然又好了。我笑了笑，欢快地开锁推出自行车。我怕白缇同学待会儿不好推车，还把旁边的自行车朝两边挪了挪，直到我觉得白缇同学应该能够轻而易举地推出车，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停车房朝妈妈走去。

　　等我和妈妈骑到学校大门时，我又回头看了一眼，但还是没发现白缇同学的身影。

　　“小枫，走吧。”，妈妈也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对着我温柔地笑了笑。

　　我和妈妈才骑到大路上，就看到楚绍天的车停在马路边。妈妈看着靠在车门上的楚绍天笑了笑，示意他自己开车先回去。

　　我和妈妈边骑车边讨论寒假过年的事，而楚绍天则一直慢慢开着车跟在我和妈妈后面。我本来还想回头看看能不能看到白缇同学和她妈妈，但我又不想看到楚绍天，所以忍了。

　　“小枫，不好意思啊，本来我打算要跟你妈一起参加你的家长会，但公司临时有事，我实在走不开。”，楚绍天边把妈妈的自行车推进我家院子边看着我说道。

　　“我不稀罕。”，我瞪了楚绍天一眼，扔下书包躲进琴房里开始练钢琴。

　　过了几分钟，妈妈抬着一盘水果走进琴房。我瞟了正在厨房做饭的楚绍天一眼，然后让妈妈和我一起弹钢琴。妈妈回头看了楚绍天一眼，最后笑着在我旁边坐下。

　　妈妈的钢琴其实弹得很好，但妈妈说她更喜欢扬琴，所以她几乎不怎么弹钢琴。

　　我外公是一名高中语文老师，他很喜欢《诗经》，尤其喜欢里面的《秦风无衣》，所以，妈妈的名字就叫林无衣，外婆一直说妈妈的名字取得不好，无衣无衣，无依无靠，可外公不以为然，外公说妈妈一定能像诗经里的那些战士一样乐观坚强。

　　妈妈的小名叫生生，外公说生生是生生不息的意思，指的是《秦风无衣》中的同仇敌忾的精神生生不息，同时也希望妈妈自强不息。

　　我外婆则是市图书馆的一名图书管理员，她十分喜欢看书，也喜欢买书，所有我们家里有很多藏书。

　　外公喜欢二胡，也拉得一手好二胡。妈妈受外公影响，从小就开始学扬琴。妈妈大学毕业进了市里的文工团，后来通过柳姨认识了楚绍天。楚绍天因为也痴迷于二胡，和妈妈十分默契，然后他们两个就相恋了。

　　“生生，小枫，开饭了……”，楚绍天敲了敲琴房门。

　　我跟着妈妈走出琴房，然后低头吃饭没理楚绍天。

　　“小枫，寒假你有什么打算？想不想出去旅游？你不是想吃巧克力吗？我们去瑞士玩好不好？”，楚绍天的声音突然在安静的客厅中响起。

　　我觉得楚绍天好像不是在跟我说话，因为我觉得他的声音太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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