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

　　这天之后，我的寒假又归于平淡，我喜欢这种平平淡淡，一成不变，这样的日子很好，我想一直这样好。

　　过年前几天，二姨和二婆坚持让妈妈和我到他们家过年，连我奶奶也来叫我们到她家过年，可都被妈妈拒绝了。

　　除夕那天，我和妈妈正忙着贴春联，我奶奶和爷爷竟然来我们家，叫妈妈带着我去他家过年。我没理他们，也不会理他们，等把春联贴好后，直接拉着妈妈进屋关门。妈妈看着大门苦笑，眼里带着晶莹剔透的光，我拉拉妈妈的手臂，她笑了笑，走回厨房继续准备今晚的大餐。

　　这个年，我过得很开心，因为我收到了很多压岁钱。晚上，我坐在妈妈床上，数着压岁钱，边说边看着妈妈笑。

　　“妈，我的学费和书本费够了。”，我晃动着手里的压岁钱。

　　“是啊。”，妈妈摸了摸我的头，“你在学校要多吃一点，我挣的钱足够供你念书了，你现在正在长身体，要吃好一点。”

　　“嗯。”，我点头。

　　其实，妈妈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干活，因为贫困补助发的饭票足够我吃了，上学期妈妈给我的伙食费被我偷偷存起来，只是妈妈不让我申请贫困补助，所以我一直瞒着妈妈。

　　按照我们家这边的风俗，年初一不能干活，所以这天妈妈一直都在家陪着我，想着妈妈终于可以陪我一整天了，除夕晚上一直兴奋得睡不着，我可以一整天都听妈妈说话，妈妈这一天终于属于我了。

　　这是我过得最快乐的一个春节，从未有过的快乐和幸福。

　　寒假快结束的前三天，田晓把我的寒假作业本借了去，天天躲在家里抄作业，我本来想帮她，可我两的字迹相差太大，只好边陪她抄作业，边看《马丁伊登》。

　　初一下学期开学的那天下午，田晓一吃过晚饭就跑来我家等我。

　　我吃完饭洗好碗筷，田晓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崭新的书递给我，还冲我眨眼睛。

　　我接过一看，是杰克伦敦的《热爱生命》。

　　“白缇，我看你那么喜欢杰克伦敦的书就让我大伯在市里的新华书店给你买了这本，你看看喜不喜欢？”，田晓摸了摸书的封面。

　　“谢谢，我很喜欢。”，我看着田晓答道。

　　我没想到田晓会送书给我，而且还是杰克伦敦的书。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田晓，真的不知道。田晓对我的好完全超出我的预期，我不知道如何回应这种超出我想象的好。

　　“田晓，谢谢你，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低头。

　　“嗨，我都跟你说了不用跟我客气，再说了，这本书是我大伯出的钱，他没要我的钱，刚好，省下的钱还可以请你吃冰淇淋。”，田晓拉了拉我的手，“我们是好朋友，不用说谢字。走吧，要不然我们又是最后两个到学校。”

　　“嗯。”，我点头。

　　等我和田晓到了大路口，又看到王冬和董小蕾在大路上朝着我们招手。田晓很自然地朝王冬和董小蕾走去，我只跟在田晓后面，沉默不语。

　　我估计很快就能见到楚奕枫了，一想到楚奕枫，一想到楚奕枫的口哨，一想到楚奕枫的笑，一想到楚奕枫扎的冲天辫，我心里有点小激动，感觉离开妈妈的难受情绪似乎缓解不少。

　　等大路边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视野里的时候，我感觉我的脸又开始发烫，只好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向楚奕枫所站的方向。

　　楚奕枫大老远就朝我们招手，还不停地叫着“白缇同学”，我偷瞄了他一眼，假装镇定没理他。

　　可楚奕枫却自顾自地跟在我旁边，还不停地问我假期过得怎么样，寒假作业能不能借给他抄，有没有去哪里玩……

　　我一直没说话，也不敢看楚奕枫，只敢用余光偷瞟一眼，又把视线移开盯着前面的道路。王冬和董小蕾一直拿我和楚奕枫开玩笑，还让我好好帮他补习，而楚奕枫呢，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开心模样。

　　我的初一下学期就在王冬他们的一片嬉笑声中拉开帷幕，我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但，我却知道我要心无旁骛，我要好好学习，我想看到妈妈和二姨看到我成绩单时露出的笑容。

　　在假期中，我已经把初三上学期的课程基本上自学完了，至于要不要自学初三下学期的课程，我还想先问一下汪云嘉的意见。

　　反正我感觉那些课程不算太难，我还是照样看着我的课外书，照样画蚂蚁，照样对楚奕枫的问题避而不答。

　　初一上学期军训结束后，我每个星期都能收到楚奕枫的一封信，只是我都没有拆开看。我不敢看，我也不能看，我更不应该看，所以，我到现在已经习惯了，习惯了楚奕枫问我“看了吗”的时候假装淡定地不理他，习惯了楚奕枫让我回他信的时候假装淡然地漠视他的存在，我想我只能这样，也只想这样了。

　　楚奕枫呢，还是一直死皮赖脸地跟我说话，等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他就会唱中秋晚会上弹唱的那首歌给我听，还一直问我好不好听，我呢，只能习惯性地漠视他，不理他。

　　初一下学期，周围的同学开始熟络起来，大家似乎没有之前那样兴奋了，周围安静不少。

　　日子日复一日的过去，没有太多的起伏，也没有太多的惊喜，向本来的样子。

　　开学后第四周，星期一。

　　“白缇，我跟你说，等明天你收到楚奕枫的生日礼物后，你一定要告诉我他送你什么。”，田晓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

　　我被田晓的话吓到了，连我自己都差点忘了明天是我的生日，我不认为楚奕枫会知道明天是我的生日。

　　我狐疑地看着田晓，当我发现自己心跳加速的时候，我赶紧低下头，看着地上的小石子，我怕田晓知道我的心在扑扑乱跳。

　　“白缇，真的。楚奕枫上学期军训还没结束就问我你的生日，他上星期又问了我一遍，我问他是不是打算送你什么生日礼物，他只是摇头晃脑地笑。不过，我猜呀，他肯定会送你礼物的，你都不理他，可他还巴巴地缠着你，所以呀，你生日这种重大日子，他肯定会送你礼物的。”，田晓又好奇的看着我，“白缇，你真不喜欢楚奕枫？”

　　又是这个问题，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只是，我只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过也对，像楚奕枫那样长得帅的男生，估计都比较花心，不靠谱，所以你不喜欢他也正常。”，田晓拉了拉我，示意我朝着通往小教学楼方向的土路看去。

　　顺着田晓指的方向一看，一男一女正走在昏暗的橘黄色路灯下，拉着手。

　　“又是一对早恋的。”，田晓瞥了那两人一眼，“我听我大伯说，这届初三早恋的人很多，都被发现好几对了。”

　　我刚想拉着田晓快走，却不小心看见那个女生竟然把头靠在那个男生的肩膀上，我着实被他们大胆的行为吓到了，我觉得，他们胆子好大，那个女生好傻。

　　“田晓，我们赶紧回教室吧，第二节晚自习还要数学测试呢，赶紧走吧。”，我拉了拉田晓。

　　“哎，你说我们数学老师烦不烦，才开学不到一个月，就要测试，太烦人了。”，田晓一脸气氛，龇牙咧嘴。

　　“走吧。”，我笑。

　　等我和田晓回到座位上，楚奕枫又不停地叫我，冲着我笑，边笑边点头。

　　我最怕楚奕枫边笑边点头的样子，赶紧拿出草稿纸开始画蚂蚁，但从余光中，我确定楚奕枫正趴在桌子上看着我。我有点局促，有点不自在，直接把头转向窗外。

　　好不容等数学试卷发下来，我的心才平静下来。我刚拿出笔打算开始答题，耳边就传来一片叹息声，我不知他们叹什么气，埋头答题。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数学老师突然宣布延长测试时间，我只好把试题又重新检查一遍，觉得没问题了，把试卷放在一边，开始看田晓送给我的《热爱生命》。

　　由于下课时间被数学老师无情剥夺了，所以我一直安心地看我的书，可是我发现，田晓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看了看她的试卷，见她很多题都还没答，可她却一直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干嘛，我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袖，提醒她时间，她却拉长个脸，无奈地看着我，我不知道她怎么了，小声地让她赶快答题，又继续看我的书。

　　等数学老师宣布测试结束的时候，田晓几步要哭了，“白缇，完了，我觉得这次我肯定不及格，怕要考个位数了。”

　　“怎么可能？”，我被田晓吓到了，“你别担心。”

　　“哎，你说方老板出那么难的题目干嘛呀？”，田晓看着正在收试卷的数学老师，两条眉毛紧到一起，“算了，反正试卷都已经交了，白缇，你看着吧，我大伯又要骂我了。”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他们为什么要叫数学老师方老板呢？

　　我不停安慰田晓，我觉得这次的题目不算很难，以田晓的成绩，考高分有点困难，但要及格肯定没问题。

　　可等下晚自习回宿舍的时候，一路上，同年级的人都在谈论这次的数学考试，大家好像都觉得自己这次肯定不及格，不过，我觉得他们太悲观，怎么可能会不及格呢，可是走在旁边的田晓、萧海涛和陈笑却唉声叹气，我好奇看着他们，连陈笑都叹气的话，估计可能是有点难，再看楚奕枫，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同样不解地飘着周围的人，又不时冲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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