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

　　我走到舞台最中央正前方的那桌，搂着伊韵坐下，不停地跟伊韵耳鬓厮磨。

　　我不时瞟着二楼隔间的动静，只见老肥晃动着手里的红酒杯，而玫瑰花则什么也没喝，只看着老肥，两个人不知道在聊着什么。

　　好，就现在了。

　　我拉着伊韵走到舞台，拿起话筒，“我楚奕枫现在正式向伊韵小姐求婚。伊韵，请你嫁给我。”，说后抬起之前跟玫瑰花求婚时的那个戒指盒，单膝跪地。

　　我瞟了二楼一眼，只见玫瑰花和老肥同时转向我和伊韵

　　我成功了，玫瑰花终于还是有反应了。

　　可是没过几秒，玫瑰花却收回视线，看着坐在对面的老肥，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老肥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估计又是在问什么八卦问题。

　　不可能，怎么可能会这样呢？

　　我抬着戒指盒的手开始颤抖，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我盯着二楼那朵认真听老肥说话的玫瑰花，死死的，疼疼的。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谁说了一句“好，我愿意”，然后我感觉似乎有人在拉我。

　　我转头，只见伊韵正笑着将我拉起，我才突然反应过来，我正在跟伊韵求婚。

　　我两步跨到话筒前面，大声宣布道：“求婚成功，全场免单。”

　　可是，可是这时候，那朵玫瑰花却不再看我，只是和老肥不停地说着什么，边说还边笑。

　　我不知道如何形容我当时的心情，反正我整个人顿时陷入一种混沌的状态，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干什么，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哪里，我只是死死盯着二楼隔间里的那朵玫瑰花，可她只是认真地看着老肥，还不时说着什么，没施舍给我一眼，没赏赐给我一撇。

　　后来，只见老肥抬着高脚杯起身，对着那朵玫瑰花一饮而尽，然后开始大笑。

　　我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我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朵玫瑰花的喜怒哀乐不再与我有关，我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情绪和心情了。

　　当我看到玫瑰花和老肥起身离开时，我也忽地起身想追出去，我突然觉得，这次我真的要失去我的玫瑰花了，我觉得她好像要永远地离开我了。

　　可我周围却围着很多人，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围着我敬我酒，我拼命挤出拥挤的人群，想去找我的玫瑰花，可当我好不容易挤出去时，老肥的车已经驶到拐角处了。

　　我不知道我在酒吧大门口站了多久，我只知道那些来来去去的人群都好奇地看着我，还对我指指点点。

　　后来，后来我感觉有人拉了拉我的手臂，然后把一个什么东西递给我，但是我没接。

　　“奕枫，你何苦呢？你去找白小姐吧。”，好像是伊韵的声音。

　　我摇头。

　　“你连跟我求婚都拿的是一个空戒指盒，你连跟我求婚都一直在看她，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伊韵的声音哽咽了。

　　“……”

　　“你根本就放不下她，你也不可能放得下她，既然如此，你还顾虑什么呢？你顾虑的那些东西有用吗？”，伊韵的声音又平静了，“没用的，真没用的，人，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

　　“奕枫，你去找她吧，别再折磨自己了，你爱她，你应该去重新把她追回来，我，我祝你们幸福。”，伊韵又把手里的空戒指盒递给我。

　　我接过那个空戒指盒，掏出脖子上戴着的银链子。

　　是了，我想起来了，那朵玫瑰花生日那天我本来打算向她求婚，可是没求成，所以第二天我直接把那枚钻戒穿在一根银链子上，挂在脖子上，想着这样能方便我以后随时求婚。

　　当合上那个空戒指盒的一瞬间，我开始剧烈地咳嗽，我感觉有腥甜的液体从我的喉咙处涌出。

　　“奕枫，你没事吧？”

　　“枫哥，没事吧？”

　　……

　　那个戒指盒宛如倒进我心脏的最后一车黄沙，将我的心脏撑破了。

　　我在酒吧二楼的休息室里睡了三天，也想了三天。我想了很多很多，多得我已经记不清了，反正我只记得第三天晚上，我想通了，我想回家了，我要回家了。

　　这一晚，我没睡在冰冷的地板上，因为我要养足精神去哄家里那朵玫瑰花，我要养足精神把她重新追回来。

　　这一晚，我虽然睡得不踏实，但，我的心不再堵得慌了，因为第二天我就要回家了。

　　我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两点，起身洗漱时，接到老六的电话，说柳姨、楚绍天和楚奕杨在公寓楼下，楚绍天听说那朵玫瑰花额头受伤想去看看她，楚奕杨还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补品。

　　我本来就对玫瑰花额头受伤的事心怀愧疚，听老六这么一说，我也没起疑，要是当时我知道楚绍天和楚奕杨是去跟玫瑰花谈合作，那我死也不会同意。

　　我刷开大门的时候，玫瑰花正用左手食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放在茶几上的Kindle，肯定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你在想什么？”，我朝着玫瑰花走去，心似乎不那么疼了。

　　玫瑰花好奇地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打开Kindle，开始看书。

　　玫瑰花刚才竟然看着我笑了，那弯弯的眼角像一个音符，温柔地飘过我的心房，我觉得我的内伤似乎开始愈合了。

　　“白缇，我想和你谈谈。”，我在沙发上坐下。

　　“好，楚先生请讲。”，玫瑰花淡漠地看着我。

　　其实，其实，刚开始我没听清玫瑰花说什么，我感觉她好像是叫我楚什么，但具体没听清，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她叫的是楚先生，她竟然叫我楚先生。

　　楚先生，为什么是楚先生呢？玫瑰花怎么连叫法都跟韩帷一模一样呢？

　　“算了。”，我说。

　　算了，反正我已经决定了，我有的是时间，我慢慢再跟玫瑰花解释，我慢慢再让她接受我，我会让我们的关系恢复成之前的样子，她现在不想跟我谈就算了。

　　柳姨来做晚饭时，见我在家，还露出一脸的惊异表情。

　　“小枫，你，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柳姨又叹了一口气，“这外面哪有家里好啊，你看你，脸色不太好，人又瘦了一大圈，非要闹个什么呀。对了，你想吃什么，我待会儿给你做。还有，小缇呀，你想吃什么？别说想吃麻婆豆腐啊，你都吃了快两个月的麻婆豆腐了，你不烦我都烦了。”

　　柳姨走放下包，朝着玫瑰花走去。

　　“小缇，你天天拿着这个碎屏手机拆了装，装了拆，这么个烂手机就真那么好玩呀？”，柳姨坐在沙发上，慈爱地摸了摸玫瑰花的头，她抬头看着柳姨笑了笑，点点头。

　　“想吃什么，想好了没？”，柳姨拉了拉玫瑰花那条宽大的亚麻阔腿裤，盖住玫瑰花原本露在外面的右脚踝。

　　看着眼前的这幅画面，我觉得我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我的心终于不再疼了，我不用再拼命压着心脏来缓解疼痛了。

　　“炖臭豆腐。”，玫瑰花把组装好的手机放在一边，又把工具箱放在茶几旁边。

　　“好好好，你呀，就知道豆腐。”，柳姨又摸了摸玫瑰花的头发，看了我一眼，然后走向厨房。

　　玫瑰花一直坐在瑜伽垫上，靠着沙发看书，我怕她冷，起身拿了一条毛巾被盖在她小腿上。

　　玫瑰花先是愣了一下，几秒后，笑着拉了拉毛巾被，抬头看着我，“谢谢楚先生。”

　　我本来已经逐渐愈合的伤口又隐隐作痛，我想跟玫瑰花解释，可看她的样子，我觉得她这次不会再听我解释了，再也不会了。

　　怪谁呢？是我自己要试探，是我非试探不可。

　　“小枫，你多吃点，看你瘦的，等明天啊，我给你们熬点参汤，好好补一下。哎，小缇，你别光吃豆腐，多吃点鸡蛋。”，柳姨把一碗黄瓜鸡蛋汤放在饭桌上。

　　“柳姨，你不在这里吃？”，玫瑰花跟着柳姨跑到厨房门口，扶着门框 ，看着正在洗手的柳姨。

　　“不了，我呀，约了朋友，待会儿我们要去吃那个，那个什么泰国菜。亦宏这几天到省城做学术交流，现在小枫也回来了，我呀，就不当电灯泡了。”，柳姨拿起包，走到我面前小声说道：“前几天小缇不小心把碗摔坏了，手给划伤了，你看着点，可别再让她受伤了。”

　　我点头。

　　“小缇，辣酱少吃点，伤胃。”，柳姨看着正拿着一瓶辣椒酱的玫瑰花。

　　“嗯。”，玫瑰花点点头，然后，食不言，真的是食不言！

　　等我抢着把碗筷收拾好后，见玫瑰花正站在窗前看天空，走过去，说道：“白缇，我想和你谈谈。”

　　过了好半天，玫瑰花才转向我，淡地，：“楚先生，请讲。”

　　好吧，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回家后的第五天。

　　“小缇，你笑什么？我煮的粥真这么好吃？”，柳姨一脸笑意地看着玫瑰花，而玫瑰花则一脸笑意地喝着粥，柳姨还一个劲儿说就是要村里种的香米才好吃，又看着我笑，可我却笑不出来。

　　自从回家后，我要不就练琴，要不就吃饭，要不就看着玫瑰花发呆，要不就睡在主卧的地板上，要不就试图跟玫瑰花解释。

　　玫瑰花呢，要不就拆装那个破手机，要不就蹲坐在沙发上看书，要不就站在窗前仰望星空，要不就低头吃饭，要不就说疏远地说“楚先生，您……”

　　在这五天里，玫瑰花一口一个“楚先生”，一口一个“您”，让我的心锥刺般疼痛。

　　我原本以为回家了，只要能看着玫瑰花，守着她，我的心就不会疼了，可她的疏离又狠狠生割着我的心脏。

　　每当玫瑰花叫我楚先生，我都感觉不到我的心跳和脉搏，所以，我总是欲言又止，因为，我怕“楚先生”，我怕“您”。

　　我让玫瑰花住到主卧，她说楚先生您是主人。

　　我做酸奶给玫瑰花吃，她说楚先生谢谢您。

　　我买绿豆沙给玫瑰花，她说楚先生让您费心了。

　　楚先生……您……

　　为什么是“楚先生”呢？

　　为什么是“您”呢？

　　回来的这四晚，我总是不停地翻看玫瑰花的相片和视频，不断回忆她叫我楚奕枫的样子，可是每想一次，我的心就疼一次，每疼一次，我才感觉自己是个活人。

　　冰冷的地板已经不能让我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了，只有疼痛，才能让我有了活着的感觉。

　　“这小妹回来，小萧肯定又要高兴一阵子了。”，柳姨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嗯。”，玫瑰花点点头。

　　我仔细观察着玫瑰花的反应，可她似乎没什么反应，那就说明她没有喜欢老肥，太好了，她没有反应，太好了，她不喜欢老肥。

　　晚上，我走进主卧，躺在地板上，带着耳机看着中秋之夜的那个视频，我的心情似乎好了，因为我确定玫瑰花不喜欢老肥。

　　玫瑰花不喜欢老肥，我感觉我离她又近了，又近了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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