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

　　第二天傍晚，老肥和苏小妹来了，苏小妹还送了一瓶特调的藕荷色指甲油给玫瑰花。

　　只是，苏小妹不知道，玫瑰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不再涂指甲油了，我问过她，可她却笑着对我说道：“楚先生，我不涂指甲油不犯法吧？”

　　我躲在琴房里，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

　　我苦笑一声，原本客厅里应该是四个人，应该是四个人才对，但现在，我却不再属于他们中的一员。

　　“哎，白缇，你还记的常乐吗？就四班的常乐？高高的，黑黑的，之前还追过你呢？听说他要结婚了？请你没？”

　　当老肥提到常乐的时候，我的心又疼了一下，那些不愿想起的记忆又汹涌而来。

　　“没。我都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了。”

　　太好了，玫瑰花说已经不记得常乐了，真的太好了。

　　“是吗？”，老肥说这话的时候肯定在贼笑，我太熟悉他的语音语调了。

　　“当然了，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我怎么能每个都记得。”，玫瑰花云淡风轻的语气。

　　初中时候确实如此，现在，酒吧里那些停留在玫瑰花身上的眼光也让我极度抓狂。

　　然后，苏小妹大笑着开始讲述小男生跟玫瑰花搭讪的事，而当老肥问那朵玫瑰花在那个小男生的手机里输的是什么号码时，我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却没能抓住。

　　“哎，缇姐，话说你真没谈过恋爱？”，苏小妹难以置信的语调。

　　我其实很好奇苏小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不过，我也想知道答案，周冰以为玫瑰花和我在一起，还说她第一次谈恋爱让我别欺负她。

　　可是，玫瑰花一个三十岁的美丽女人，可能吗？

　　但根据田晓给我的消息，玫瑰花确实没谈过恋爱，而且董小蕾也说她一直没男朋友。

　　我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符，可什么也没听到。我估计玫瑰花要不就点头，要不就摇头。

　　当苏小妹肆无忌惮，大笑着说“哎，缇姐啊，你这大学过的，不，你这三十年过得也太那啥了吧？”的时候，我菜玫瑰花刚才肯定是点头了。

　　至此，我真相信韩帷不是玫瑰花的男朋友了，我信了，玫瑰花是一个不会说谎的人，连我问她我做的菜好不好吃，她都是诚实地摇摇头。

　　这下，我心脏的伤痕似乎又愈合一点了，只是，我也确定玫瑰花不喜欢我了，不过，我只药她陪着我，陪着我就行。

　　等老肥和苏小妹走后，我又正式跟玫瑰花道歉，可是，当我蹲跪在她面前，跟她解释的时候，她嘴上说着相信我，可是我知道，她却再也不会相信我了。

　　“白缇，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把那些女人带回家，我不该出言侮辱你，我不该假装跟伊韵求婚，真的，我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我们和好，好不好？”

　　“楚先生，您请起。”

　　“白缇，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真的，你别不理我，我真的只爱你一个人，请你相信我，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和好，好不好？从我遇到你之后，我真的没碰过别的女人，我只爱你一个，你相信我，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楚先生，您请起。”

　　“白缇，我把那些带回家只是为了试探你，我希望你能看我一眼，或者叫一句吵一句，真的，我只是为了气你，真的，你相信我，请你相信我。”

　　“楚先生，我相信您，您请起。”

　　“白缇，我跟那些女人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请你相信我，请你原谅我，我们和好，我们和好好不好？”

　　“楚先生，我相信您，您请起。”

　　我不知道到底跟玫瑰花解释了多少次，反正我只知道，这次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我了，不会了，她不会原谅我了，她不会相信我了，她不会再给我机会了。

　　慢慢地，我感觉我吸不进空气了……

　　慢慢地，我感觉我不能呼吸了……

　　所以，当我拿起刀抵着自己的脖子时，我觉得我已经没有活着的必要了，我也没有活着的理由了。

　　我看不到阳光，闻不到玫瑰花香了，弹不了吉他了。玫瑰花和吉他，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白缇，是不是只有我死你才会相信我？”，我是真希望玫瑰花说是。

　　玫瑰花站在窗前看着我，一脸的淡漠和狐疑。

　　“白缇，你说？”

　　其实，白缇，只要你说是，那我就真解脱了，真的解脱了。

　　“白缇，你说？”

　　白缇，你说是吧，我求你说是吧。

　　“楚奕枫……”

　　我似乎听到有人在叫我，但我感觉可能是幻听，因为我怎么听着像玫瑰花的声音，不，一定是幻觉。

　　“楚奕枫……”

　　好像又是在叫我，不可能，玫瑰花怎么可能会叫我呢？不会的，她再也不会叫我楚奕枫了。

　　“楚奕枫……”

　　到底是谁在叫我呢？声音怎么那么真实呢，好像不太像幻听。

　　“楚奕枫，我过来了？”

　　玫瑰花似乎朝我走近一步，又走近了一步，不，这绝对是幻觉，或者我一定是在做梦。

　　“你先把刀放下好不好？”

　　我感觉玫瑰花真的就在我眼前，但这根本不可能，我觉得我一定是在做梦，对的，我一定是在做梦。

　　“楚奕枫，你把刀放下？或者你把刀给我。”

　　玫瑰花好像朝我伸出手，她的双手离我很近，真的很近，我的手有点发抖，可这是真的吗？

　　“楚奕枫，你把刀给我？”

　　玫瑰花刚才好像在对着我点头了。

　　我死死地盯住玫瑰花，因为我想看清楚到底是不是玫瑰花，我想确定我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当我的脸被人捧起时，我确定真的是玫瑰花了，真的是她了。那种感觉我太熟悉了，那种触感，只有她能给我，只是，我却担心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或者梦境。

　　“你把刀放下，好吗？”

　　玫瑰花睁大眼睛看着我，我在她的她瞳孔里看到我自己，真的看到了我自己，所以，真的是她了，是她了。

　　“你相信我？”，我有点害怕，但是我还是问了。

　　“嗯，你把刀放下。”

　　玫瑰花说她相信我了，她刚才还点头了。

　　“你真相信我？”，我又确认了一遍，我害怕玫瑰花又改口了。

　　可是，没有，玫瑰花没有改口，她真的点头了。

　　“真的？”

　　玫瑰花又点头了，她真的相信我了，相信我了。

　　我死死抱住玫瑰花，我能活了，我不会死了，我又重新找回我的幸福了，我的心不用再疼了，不用再一个人，我不再害怕黑夜了，不用再睡地板了。

　　我所有的伤口都开始自动愈合了，真的，我能听到心脏愈合的声音，真的听到了。

　　可是，没过多久，玫瑰花却推开我离开了，我伸手去抓，空的，我就知道是幻觉，玫瑰花怎么可能理我呢，不会了，她再也不会理我了。

　　“楚奕枫，你起来。”

　　我又出现幻觉了，因为我感觉玫瑰花好像在拉我。

　　“你起来，楚奕枫。”

　　我竟然还奢望玫瑰花会拉我的手臂，可是没过几秒，我的脸又被人捧起了，还是玫瑰花。

　　“楚奕枫，你起来。”

　　“楚奕枫，你答应我，无论如何，绝不再伤害自己，你看着我。”，玫瑰花擦了擦我的眼角。

　　“楚奕枫，你答应我。”，我的头被人抬了起来，我又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我自己了。

　　玫瑰花又回来了，她真的又回来了。

　　我兴奋地扑进玫瑰花的怀里，抬起下巴，死死抵住她的肩膀，这次我不会再让她离开我了，再也不会了。

　　“楚奕枫，你起来。”

　　“楚奕枫，你答应我。”

　　“嗯。”

　　“楚奕枫，你答应我。”

　　我点点头，紧紧抱住玫瑰花。

　　“楚奕枫，你答应我。”

　　“我答应你。”，我又点点头。

　　“白缇，我爱你。”

　　“……”

　　“白缇，你不要不理我，你离开我，我爱你。”

　　“走……”，玫瑰花拉着我的手，“疼吗？”

　　“疼。”

　　“我们下楼，好吗？”

　　我不知玫瑰花为什么要下楼，她是不是又想走，不，我不下楼，我不下楼。

　　“我陪你回家，好吗？”

　　玫瑰花说她会陪我，她说她会陪我，真的是太好了，太好了。

　　后面的事，我记不太清楚了，反正我只记得当我扣着玫瑰花的手坐上车的时候，睡意阵阵涌来，我感觉从未有过的疲乏，我强打精神，把另一只手死死盖在我和玫瑰花十指相扣的手上，靠着她，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和玫瑰花一起去徒步，当我们走到山顶时，玫瑰花突然蹲下来，看着地上的蚂蚁，跟我说她要走了，我刚想问她要去哪里，她却突然飞走了，我抬手去拉她，却一脚踩空了。

　　惊醒后，头疼，只有疼痛，一睁眼，只见玫瑰花蜷缩成团，睡在我旁边，左手被我扣着，右手放在大腿上，右手腕上的皮绳像只蝴蝶，翩翩起舞。

　　我刚想拉被子帮玫瑰花盖上，却见她白色的亚麻罩衫上沾着一大片血迹，我以为她哪里受伤了，慌乱地拉开她的衣服瞟了一眼，没发现任何伤口，幸好没受伤。

　　我轻轻拉起被子盖在玫瑰花身上，估计是冷了，当我盖上被子的一瞬间，玫瑰花朝我靠了靠，我以为她醒了，可她又甜甜地睡了过去。

　　我心想玫瑰花还真是死心眼，她难道不会钻进被窝里来睡？

　　我又帮玫瑰花拉了被子，确定已经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后，我朝玫瑰花贴了过去，把她的右手放在我的心口，她的右手冰冰的，我的心口暖暖的。

　　我伸出左手，抚摸着玫瑰花的脸庞，她的脸庞滑滑的，我的心里甜甜的。

　　我本来还想掐自己一下，好确认是不是在做梦，可是不用了，我已经感觉到脖子上的痛感了，这次是真的了，不是梦境，不是幻境。

　　当我醒来的那一刻，当我确定玫瑰花就躺在我身边时，我的伤口自动愈合了，我的心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玫瑰花滑滑的脸庞像一股清泉，把我干涸龟裂的灵魂润湿了。

　　玫瑰花淡淡的体香像一阵微风，将我伤痕累累的心房吹平了。

　　我恋恋地抚摸着玫瑰花的美丽脸庞，贪婪地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温度。

　　我痴痴地凝视着玫瑰花的睡态，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的玫瑰花香。

　　……

　　玫瑰花醒来后，一把推开我，直接拉开被子，打算起床，却懊恼地看着被子上蹭到的红色液体。

　　“你等一下。”，我跳起来，走到衣橱旁边，拿出一套换洗的衣服给玫瑰花，我递给她的衣服跟她身上穿的那套几乎一模一样，是除夕那天早上跟那些礼品一起买的。

　　那天，当我买好过年的礼品开车回家时，无意中经过一家偏僻的服装店，橱窗中模特身上那套衣裤跟玫瑰花喜欢穿的那套很像，我毫不犹豫地买下，打算送给她。

　　可到楚家后，佣人搬那些年货的时候，不小心把装那套衣裤的袋子也拿进了楚家，害得我以为被不小心弄丢了，还找了好久。

　　年初三那天下午，李怡蜓突然打电话给我说这件事，我本来说让老六去取，可李怡蜓却说还是放在楚家比较好，还说我们以后回楚家时，玫瑰花也需要换洗的衣服，我刚想说不用，玫瑰花却跑过来看着我手里抬着的酸奶，还对着我笑，我直接挂了电话，开心地看着玫瑰花吃酸奶。

　　“怎么了？”，我兴奋地看着那套衣服。

　　玫瑰花瞟了袋子一眼，诧异地看着我，我以为有什么问题，问道：“这些跟你穿的一模一样啊？有什么问题吗？”

　　玫瑰花只淡然地回了一句“楚先生，没问题”。

　　我以为我听错了，玫瑰花昨天明明还叫我楚奕枫，为什么现在又改口了呢？

　　“你昨天不是这么叫我的。”

　　可玫瑰花只是漠然地看着我。

　　“你昨天不是这么叫我的。”

　　“我跟你开玩笑呢。”

　　太好了，幸好玫瑰花是跟我开玩笑，她只是开玩笑而已。

　　是啊，我他妈的竟然也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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