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

　　当米花开始唱歌时，玫瑰花的双眼一直没离开过米花。

　　玫瑰花在中秋之夜也曾这样看过我，可现在，这样的凝视却不再属于我。

　　我一口干了酒杯里的红酒，心想不就一首Besame Mucho，米花能唱，我还能弹呢！当我放下红酒杯时，我决定要找时间让玫瑰花听我弹Besame Mucho，我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小屁孩呢？

　　等回到家里，我问玫瑰花是不是故意气我，而她却反问我有意思吗的时候，当我跟她说对不起，她说让我放她走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上午吴老看着我的眼神，吴老那若有深意的笑容就像我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卑鄙小人。

　　好吧，卑鄙小人就卑鄙小人吧！

　　从今天起，我楚奕枫就做个卑鄙小人好了。既然是卑鄙小人，那就要有小人的样子，我白天还是做饭练琴，晚上就一个人躲到酒吧去做卑鄙小人。

　　酒杯和老肥一直问我为什么不带玫瑰花来，可是，我一个卑鄙小人为什么要带她来呢？我一个出来偷香窃玉的卑鄙小人为什么要带她来呢？

　　只是，当那些香啊玉啊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时，我却变成了一个正人君子，只有拼命灌酒，才能忍住跑到舞台中央大声筒宣布我他妈竟然是个正人君子的冲动。

　　我边喝边想玫瑰花，想她对我这几天不管她的无所谓，想她专注地听着《霓裳曲》连我开门时都懒得看我一眼的狠绝，想她昨天笑着跟柳姨说话却无视我的存在，想她……

　　直到这种冷战，准确地说应该叫互不干涉的第八天，当苏小妹旅游回来吵着要见玫瑰花的时候，我想缴械投降了，这八天我过得不好，很不好。

　　虽然我没表现出来，但在这八天里，我心里一直堵得慌，心脏就像被一个气筒不断注入空气，而那些空气却在我心里乱窜找不到出口一般难受，所以在出门前我还精心梳洗一番，打算待会儿到酒吧唱首歌正式道歉，再好好哄哄玫瑰花。

　　当我们上到二楼时，远远见到伊韵正和苏小妹在说着什么。我瞟了玫瑰花一眼，可她还是一脸的云淡风轻，我顿时又被她的满不在乎激怒了。

　　“楚奕枫，你什么意思？”，老肥发火了，可是那朵玫瑰花却还是冷淡如水。

　　“就这个意思。”，我也怒了，又口是心非了。

　　我其实很想跑到玫瑰花面前，跟她说我根本不知道伊韵为什么会在二楼，但，我忍了。

　　当老肥跟玫瑰花说肯定是伊韵缠着我的时候，她竟然说这样很好。

　　是啊，玫瑰花说“这样很好”，只是，只是，我当时却没有体会到她这句话背后的隐忍。

　　当玫瑰花高兴地把苏小妹送她的那条皮绳绕在手上时，伊韵挖苦了她一句，可她直接当伊韵不存在，还漠视我和伊韵的窃窃私语，只一直把玩着手腕上的皮绳。

　　虽然玫瑰花忽略我的存在，可当她喝下一口热水微微皱眉时，我还是想冲过去捧起她的脸看她的舌头有没有被烫伤，我正打算起身时，她却转头看向一楼舞台上的米花。我顿时觉得自己太至贱无敌了，又笑着开始跟伊韵低头耳语。可我根本不知道伊韵在说什么，我一直心不在焉地偷瞄着玫瑰花，期望她能看我一眼，然后，然后我又可以再继续卑躬屈膝了，可是，没有，一眼都没有，半眼也没有！

　　半小时后，石头哥的到来以及他故意挑起的指甲油话题无疑将我推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我看呀，这奕枫喜欢黑色，小妹，你下次就送瓶黑色的给白缇。不过，我有个朋友倒是非常喜欢白缇涂的那个颜色，”，石头哥指了指那朵玫瑰花的手，“他也喜欢收集各式各样的指甲油瓶。”

　　我知道石头哥在暗示什么，当他说黑色指甲油的时候，故意瞥了伊韵涂着黑色指甲油的双手，还若有深意地看着那玫瑰花。

　　石头哥在挑拨我和那朵玫瑰花的关系，而且他说的那个朋友是韩帷，石头哥知道韩帷喜欢她，还想不遗余力地撮合韩帷和那朵玫瑰花。不过，我觉得那朵玫瑰花不知道石头哥说的人是韩帷。

　　回家时，等那朵玫瑰花坐上车闭目养神时，我很想跟她说话，可是我知道她不会理我，所以一直忍着，可是我越忍越难受，越忍越觉得心里堵得慌，越慌就越想到玫瑰花那一脸的云淡风轻，所以，关上大门的一瞬间，我爆发了。

　　我一把将玫瑰花推到墙角，紧压着她，强行想吻她，可她却挣脱开，甩了我一巴掌。我说过了，玫瑰花喜欢扇我耳光，我也一直把她的这种行为理解为情人间的调情手段，所以她这一巴掌让我更兴奋。我死死抵着玫瑰花的身体，打算去吻她的眼睛，可是她眼里的恶毒和轻蔑一下子就把我欲望浇灭了。

　　我死死盯着玫瑰花，她也死死盯着我，她眼里的轻蔑仿佛在提醒我楚奕枫就是个卑鄙小人，可是，我现在明明是个正人君子，她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呢？

　　所以，我，我又失控了，而这次失控后，我开始变本加厉地试探玫瑰花，同时也变本加厉地折磨自己。

　　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家练琴，只是我不再管玫瑰花的吃喝，到了吃饭的点，我出门假装去吃饭，可是，我根本没有食欲，我都是坐在公寓大门旁边的楼梯上想她，等晚上再提着吉他去酒吧，再不停地喝酒，不停地想玫瑰花，想她越来越惨白的脸色，想她蹲在电饭煲前搅着锅里那少得可怜的白粥，想她津津有味地吃着那碗只放了酱油的面条，想她把枸杞放在白粥里盯着枸杞认真看的样子，想她把红枣掰开放入白粥时手指上不小心沾到的红枣皮，想她……

　　总之，我的脑海里，我的心里都是玫瑰花，也只有她，也只能是她。

　　第七天晚上，老肥突然出现在公寓门口，吵着要让我们去酒吧玩，我顿时觉得老肥自带神圣光环。

　　当玫瑰花返回家拿围巾时，我知道她冷了，我也冷了，过去这七天里，我的世界没有阳光，只有暗无天日的黑夜和冰冷。

　　我刚想开口跟玫瑰花示好，她却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也对，玫瑰花饿了，上车时，她的双脚在微微颤抖，鼻尖也在冒汗，我本想去抱她，却被她甩开了。

　　当我跟老肥说让玫瑰花坐我的车去酒吧时，我其实已经让老六帮我买了三盒黑巧克力放在车后座上，只是，玫瑰花明明看见了，却视而不见，所以，我也没敢开口。

　　当我忍着想一把抱起玫瑰花跑进酒吧厨房的时候，却在酒吧门口遇到一个CS联盟的队友，问我要不要参加后天在市里举行的全省CS挑战赛，我随便跟他聊了几句就跑着去找那朵玫瑰花。谁知我刚一进门却见到伊韵，我只好跟伊韵把话说清，可伊韵非要死皮赖脸地跟着我。

　　那朵玫瑰花正焦躁地看着忙着点餐的服务员不知道如何开口，我心想她还真是沉得住气。我早已交代厨房给玫瑰花做银耳莲子羹了，只是刚才厨房的人说还要再等几分钟。

　　当玫瑰花让酒杯在银耳莲子羹里面多加糖时，一阵疼痛突然贯穿我的心脏，她是要有多饿才会吃甜食啊，平时只要东西稍微甜一点，她就会一口吐出来，现在竟然让酒杯多放糖，我狠狠踩了自己一脚，我怎么会这么混账！

　　当酒杯把那碗刚出锅的银耳莲子羹抬上来时，我刚想帮玫瑰花搅拌冷却，她却颤抖着手一把抬起碗开喝，我想制止已来不及了。我本以为玫瑰花会一口吐出来，谁知她只是略微蹙眉，硬把那滚烫粥喝下去，然后抽了一张纸耐心地擦着嘴角。

　　玫瑰花是一个能忍疼的人！

　　只是，玫瑰花不会知道，当她颤抖着双手搅拌着那碗银耳莲子羹时，那勺与碗碰撞的声音就像一把大锤不断敲击着我的心脏，敲打着我的灵魂。

　　当玫瑰花叉起苏小妹做的那两块提拉米苏时，我又狠狠踩了自己一下。看着玫瑰花苍白的嘴唇和脸庞，我刚想起身去抱她，却见一个瘦高男生拿着一只玫瑰朝她走来，我瞟了一眼老六，却发现来不及了。

　　“白小姐，我哥让我把这支玫瑰花送给你。”，瘦高男生把手里那枝玫瑰递给我的玫瑰花，可她只一脸淡定地看着眼前的瘦高男生。

　　老六冲我使了个眼色，我示意他不用管。我还想再试试玫瑰花，因为我也想知道她到底会不会收韩帷送的玫瑰花。

　　虽然我不知道那张纸条上写着什么，但我知道这花是韩帷送的，我二楼办公室保险箱里锁着的那一张光盘也是韩帷寄来的，还有，我确定玫瑰花也知道送花人是韩帷。

　　韩帷找人悄悄混进‘有鱼’偷拍下前几天我在酒吧灌自己酒时那些女人坐在我对面跟我说话的视频，可是，那能说明什么呢？我根本连看都没看那些女人一眼，韩帷寄这些录像给我又有何用呢？

　　不过，话虽如此，我还是不想让玫瑰花知道，我只想让她看到现在的我，我不想让她看到曾经的楚奕枫。

　　还有，玫瑰花没收韩帷送的玫瑰，她真的没收。

　　其实，我本来也想过送玫瑰，可是，我觉得她本来就是我心中唯一的一朵玫瑰花，我为什么还要送她玫瑰花呢？我只要对她细心体贴，关怀备至就行，因为我想和她好好过日子。

　　等玫瑰花回休息室后，我起身跟了过去，可不明所以的老肥非要问我去干嘛，我只好推说去拿红酒，可老肥还一个劲儿地吵着要那瓶楚奕杨送来的DRC，我嫌他烦，顺口答应了。

　　当我走到休息室玫瑰花时，她似乎被我吓到了，随即慵懒地看了我一眼，我又被她的表情挑得血脉喷张，一个翻身压住她，至此，我感觉过去半个多月的痛苦已经被她完全融化成玫瑰花香味不断刺激着我的欲望。

　　玫瑰花一直胡乱踢着我，挣扎着，可我只顾贪婪地吮吸着她颈部的玫瑰花香，我真想在那一刻死去，化为永恒活在她的花香里。

　　“我说奕枫你……哇喔，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们继续……”，老肥的声音从门口出来。

　　该死的老肥，该死的DRC！

　　不过，我也是一惊，因为要不是老肥的话，玫瑰花香早已将我的理智一扫而光。

　　我赶紧起身，这时玫瑰花的脸上飘着一丝红晕，她瞟了我一眼，似是害羞地拉过被子蒙着头。

　　我总感觉哪里不对，但一时又想不起来，直到发现那朵玫瑰花躲在被子底下一动不动时，我才惊觉她这次竟然没有赏我耳光。

　　我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反正我只知道当我紧挨在玫瑰花耳旁说“怎么，才下了床就急着把我推给别人”的时候，她白皙的脸上还有一丝红晕，若隐若现。

　　随后，我一整晚都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中，我本来想抢过架子鼓向酒吧里的所有人大声宣告我楚奕枫现在很幸福，幸福得快要死掉，可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我要把全部幸福集聚在自己身上，不能让别人分去一丝一毫。

　　“白缇，你跟我讲一下你的大学吧。”

　　“……”

　　“白缇，你大学时都喜欢看些什么书啊？”

　　“……”

　　“白缇，你为什么读英语专业呀？”

　　“……”

　　“白缇，你的吉他和二胡是在大学时候学的吗？”

　　“……”

　　“你们院的男生是不是不多啊？”

　　“……”

　　“白缇，你们院的院草有我帅吗？”

　　“……”

　　“哎哎哎，奕枫，你那么兴奋干嘛呀？你看你把客人都吓跑了。”，老肥不怀好意地看着我，又看看那朵玫瑰花。

　　“爱来不来。对了，白缇，你……”

　　“楚奕枫，闭嘴。”，玫瑰花无奈地开口了，我奸笑一声，朝她靠过去，她往边上挪了挪。

　　哎，只是这朵羞答答的玫瑰花不知道她已经被我三番五次的靠近逼到沙发边上了，我一靠，她一倒，两个人同时落地，倒地前我双手一拉，她整个人直接趴到我身上，我顺势在她漂亮的脸蛋上亲了一下，她扬手又是一巴掌。

　　“枫哥，你没事吧？”，老六强忍着笑。

　　“没事吧，枫哥？”，酒杯嬉皮笑脸地笑。

　　“奕枫，你……”，不知道是哪个女人的声音。

　　“哈哈哈，白缇，打得好，像楚奕枫这种无赖就该打，哎，白缇，你别走呀……楚奕枫……哈哈哈……”，老肥的声音盖过舞台上小马哥的声音。

　　“是谁呀？怎么动手打人呀？”

　　“好像是他们老板和老板娘。”

　　“是吗？”

　　“哎，他们老板真可伶，刚才那一巴掌肯定很疼。”

　　“可不是，他们老板娘也下得了手。”

　　“哎，白缇，你等等我，你等等我呀……”，我笑着追了出去。

　　老六已经把车开了出来，那朵玫瑰花正要坐进去，我赶紧跑过去，可玫瑰花死活不让我上车，我只好边拍着车窗，边赔礼道歉。

　　“老六，开车。”，玫瑰花盯着车里的后视镜。

　　我刚想开口，哪知老六这王八蛋竟然真的把车启动起来，还冲我说了声“拜拜”。

　　“老六，家法伺候，反了这是。”，我追了出去，可车已走远。

　　唉，除了心不疼，我哪里都疼，哪里都疼！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