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

　　“好，我成全你。”，可是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当玫瑰花脱了白色亚麻罩衫和鞋袜走下水池时，我才发现原来她比我想象中瘦得多，她右脚刚落到水池里，我的手就不自觉地跟着颤抖起来。

　　那条宽松的亚麻阔腿裤一沾到水就变成深咖啡色，显得十分刺眼。当玫瑰花做好平板支撑，挑衅地看着我时，我很想冲下去抱起她，可是她眼里的坚定彻底激怒了我，一想到她刚才质问我的样子，一想到她认真拆卸剃须刀和手机的样子，一想到韩帷机械工程师的身份，一想到她坚定的表情，我把心一横，忍了。

　　看着玫瑰花被香熏得不断流泪的眼睛和颤抖着的身体，我心如刀割，我更希望水里的人是我，虽然是她受罚，可我不见得比她好受，从她脱了鞋袜开始，我的双手一直不停地颤抖，我害怕她着凉，我害怕她受伤，我害怕她被香烫伤，我害怕她支撑不了，我害怕她脖子上那串黑檀串珠，我害怕……

　　当玫瑰花求我再给她一次机会时，我很想捆住她的手脚把她抱回家，她明明已经答应不离开我，怎么现在又反悔了呢？

　　可是，我必须和玫瑰花赌，只能和她赌，而且我还不能输。

　　当玫瑰花捧起我的脸时，眼里尽是“我赌你会输”的自信，我承认她的触碰让我全身燥热，就算一池的冰水也灭不掉我对她炙热的爱恋。

　　还有，我也终于明白玫瑰花离开的决心有多大，她的决心竟然大到情愿来碰我，之前，我只是轻轻蹭了一下她的嘴唇和脸颊，她的反应就那样激烈，而现在，为了离开她竟主动碰我。

　　我觉得玫瑰花对我真的很残忍，她一个眼神就能让我全身躁动，血脉喷张，更不用说以这种挑逗的方式触碰我。玫瑰花不知道，我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能够维持住那摇摇欲坠的理智，那些冰水并未熄灭我对她的渴望，反而让我更加兴奋，更加心痒难耐。

　　我的嘴唇被咬破了，那些血一滴一滴掉入冰水里。我只能用“我要和玫瑰花好好过一辈子”的意念抵制住我的欲望和肿胀，当我靠着最后一丝理智吼着叫她离开的一瞬间，她的眼里还流有失落和不甘。

　　只是，我赢了，玫瑰花输了。

　　我赢了，我一个三十岁的正常男人，为了玫瑰花，我大半年都没碰过女人。

　　我赢了，我一个三十岁的正常男人，为了玫瑰花，我泡在冰水里自己解决。

　　可是，这些，我都能忍，我唯一受不了的是玫瑰花的不在乎我，她的不喜欢我，她的不爱我。

　　不过，选择了，我认了，而且老肥还帮我问了那个我一直想问的问题。

　　我之前其实已经问过玫瑰花了，而且她也说她不喜欢韩帷，只是我不信。当老肥第二天告诉我，说玫瑰花和韩帷不是男女朋友时，我心里总算舒坦了几分。

　　第二天，柳姨又劝我放手，只是，我真的病了，玫瑰花是药，只有她了，也只有她了。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一直没让玫瑰花去酒吧，因为韩帷天天守在酒吧门口，我不想让她见到韩帷。

　　“楚奕枫，你他妈王八蛋，你出来。”

　　“王八蛋……”

　　“白缇……”

　　“楚奕枫，你让我见她一面……”

　　“枫哥，你看？”，老六看了看我。

　　“我去和他谈。”，我拉开车，示意老宗放了韩帷。

　　“韩总，里面请。”，我看了韩帷一眼。

　　等到了一楼休息室，我还没开门，韩帷就先开口道：“楚奕枫，你让我见她一面，无论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我摇头，坐下。

　　“楚奕枫，你身边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是我只有她，我只要她。”，韩帷死死盯着我，这个一脸严峻的男人居然在求我。

　　只是，韩帷，你说的是之前的楚奕枫，不是现在的我。

　　“我暗恋了她八年，我的心里一直只有她，可是你呢，你身边那么多的女人，你为什么不能……”，韩帷冷冷地看着我，而他的眼里却是对那朵玫瑰花炙热的渴望。

　　唉，韩帷，我喜欢了玫瑰花15年，我逃避了15年，这次，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了。

　　“韩帷，我自从和她在一起，没有一秒钟对不起她。”，我实话实说，见韩帷还想说什么，又抢先道：“我不是之前的楚奕枫了，从和她重逢的那一秒钟起，我已经不是之前的楚奕枫了，你相信我，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只是，玫瑰花最后还是走了，而且还是在我和韩帷的眼皮底下走了，最他妈讽刺的是所有人都知道她要走了，除了我，除了我！

　　当我走出一楼休息室时，韩帷还呆坐在沙发上。

　　我出门，径直走上舞台，弹唱新谱的《指甲油》。当我不经意抬头看向大门时，一个后背微驼的男人正痴痴地看着一墙的照片。我起身谢幕时，门口那个男人看了我一眼，黯然转身离开。

　　韩帷，你放心吧，我会用楚奕枫的余生来爱玫瑰花。

　　韩帷，你放心吧，我会用我的余生来疼玫瑰花。

　　因为玫瑰花，楚奕枫和我重合了。

　　因为玫瑰花，我和楚奕枫重合了。

　　我知道那朵玫瑰花想走，但一直假装自己不知道，笑着给她买她喜欢吃的绿豆沙和印度酸奶，她好像也没表现出太多的不耐烦，而且她最后还收下了我送给她的两瓶指甲油，虽然过程有点折磨人，但最终却是收下了。

　　“你今晚去‘有鱼’吗？”，玫瑰花看着玻璃茶几上的那两瓶指甲油。

　　当玫瑰花说想听我唱歌时，我想我肯定笑得肆无忌惮，笑得灯火阑珊。

　　晚上八点半。

　　“楚奕枫，拿着吉他，走。”，玫瑰花看着我。

　　我拿起吉他，跟着玫瑰花上了二楼休息室。

　　“给你。”，玫瑰花掏出一瓶黑色指甲油递给我，我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我不会。”，我摇头。

　　“不难。”，玫瑰花把指甲油瓶放在桌子上。

　　“我不会，你帮我涂。”，我伸手，在玫瑰花眼前晃动着。

　　玫瑰花想了想，居然点头了。

　　“白缇，只有我涂的话，不公平！”，我哄道，玫瑰花想了好半天，竟然说道：“我也涂。”

　　我微笑不语。

　　玫瑰花打开瓶盖，开始认真地从我的右手小指开始涂指甲油，她一脸专注地在我的指甲上涂着那些黑色液体，她长长的睫毛离我的手很近，近到我担心她听到我不断加速的心跳。

　　“白缇，这个花了。”，我晃了晃右手食指。

　　“是吗？”，玫瑰花忽然拿起我的食指，凑近看了看，又狐疑地看着我。

　　我被玫瑰花的触碰搅得心痒难耐，却又幸福甜蜜。

　　“白缇，你快点呀，很快就轮到我上场了。”

　　我指了指墙上的挂钟，玫瑰花又瞟了我一眼，拿出洗甲棉，开始帮我擦右手食指上涂好的指甲油。

　　反正最后，我所有的指甲都被洗了重涂一遍。等我的涂好后，玫瑰花又低头认真涂着自己的指甲，两只大眼睛不停地扑闪着，像两轮冬日的太阳温暖着冰封的雪国。

　　当玫瑰花涂好后，我学着她的样子伸开手指不停地摇晃着，她凑来看看我的手指，又看看她的手指。

　　“翻过来。”，玫瑰花指了指我的左手。

　　我把两个手心上翻，玫瑰花又凑过来仔细打量着我的手指，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但我超级幸福，只好奇地看着她笑。

　　“吉他手。”，玫瑰花点点头。

　　我笑了笑，比了个弹吉他的动作，又冲着玫瑰花晃了晃十指。

　　后来，当玫瑰花朝我挥动十指的时候，我以为我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幸福的河流。

　　当玫瑰花左手握拳抵胸，说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时候，我以为我两只脚已经踏入了幸福的河流。

　　当我在家里幸福地清洗着指甲油的时候，我以为我整个人已经躺在幸福的河流里，只是，幸福没等来，等来的却是玫瑰花的“你放不下的是初恋的感觉，不是我”。

　　我不知道那晚我如何走出家门，我似乎听到筷子和老哈在后面叫我，但又不是。

　　当我打开‘有鱼’二楼休息室的大门时，我明明记得三小时之前，玫瑰花还趴在桌子上帮我涂指甲油，我明明记得三小时之前，她还用洗甲棉擦着我的指甲，我明明记得三小时之前她还看着我的手指说“吉他手”。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玫瑰花为什么会对我忽冷忽热，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我若即若离。

　　我睡在地板上，看着洗了一半的指甲，想着玫瑰花朝我晃动十指跟我遥相呼应时的笑靥如花。

　　我希望玫瑰花会来拉我的手，喊我楚奕枫，问我为什么会睡在地板上，再拉我起来。

　　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

　　后来，柳姨来了，老肥来了，老六来了，酒杯来了，亦宏哥来了，玫瑰花没来……

　　后来，柳又姨来了，老肥又来了，老六又来了，酒杯又来了，亦宏哥又来了，玫瑰花没来……

　　后来，柳姨再来了，老肥再来了，老六再来了，酒杯再来了，亦宏哥再来了，玫瑰花没来……

　　再后来，可能是玫瑰花来了，她可能来了，我不太确定。

　　我只是感觉有人进来了，然后跟我说话，还捧着我的脸跟我说她是白缇。可我的玫瑰花会来看我吗？

　　不，不会。

　　可是当那双捧着我脸庞的手即将要抽离的瞬间，我确定了，我确定是玫瑰花，那种感觉就像她之前在水池里捧着我的脸一样，一样的幸福。

　　我突然觉得累了，很累，然后睡着了。

　　醒来时，我发现怀里抱着个人，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我的玫瑰花，而且我已经闻到玫瑰花的香味了。

　　玫瑰花一张俏脸紧贴着我心口，双手放在我的胸口，她像只小猫一样，在我怀里安然入睡。

　　长长的睫毛、漂亮的眉毛、眼角的小痣、紧闭的嘴唇……

　　是她，真的是玫瑰花。

　　我安静地抱着我的玫瑰花，抱着我余生的幸福。

　　两小时后，当玫瑰花开始挣扎时，我短暂的幸福没了。

　　玫瑰花知道我醒了，因为从我醒来的那一秒，我的身体就有反应了，可是我能忍，为了这一刻的幸福我能忍，为了我余生的幸福我能忍。

　　玫瑰花甩了我一巴掌，我只看着她，心如刀绞，我知道她回去后肯定又要拼命清洗被我触碰过的地方。

　　玫瑰花厌恶我，她一直都厌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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