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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〇章云水
乱云低垂,苍黄欲沉。吱呀一声,一个丫鬟将窗户关上。另一丫鬟拿火棍在火盆轻轻一拨,炭火一下子旺起来。
一大一小,两个白色的身影并排坐在案前,案上置一琴。素指七弦,清音缭绕……此曲对赤澜来说,再熟悉不过。她眉头微拧,突然捏起拳头捶在琴弦之上,琴声一阵错乱。烛影手上一顿,自弦上缓缓收回,侧头看她。
她阴沉着一张脸,比起外边的天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等他开口问,便听她吼道:“你要再敢弹这支曲子,我斩了你的手!”言毕,狠狠瞪他一眼,起身跑开。门一开,冷风霎时灌了进来。
烛影看着门口,愣在那儿半晌,才徐徐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出了房门,再出院门,穿过回廊,走过一个光景萧条的花圃,来至一片梅林。目光向四周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一座假山上。提步绕至另一边,低头看着小石洞内坐在地上的那个小小身躯。
见人影晃过,她反倒抱膝往里缩了缩。烛影蹲下身,轻抚她的头,问:“怎么了?”谁想她抬起手来,一把将他的手拍开。
一阵风起,夹着点点湿意,拂在脸上。沉默之间,天已落下雨点。烛影转头看看天,阴沉沉的,怕是下不了一会儿雨便要下雪。随着风,冰冷的水滴打到脸上,她不由身子一颤。
“躲进去些。”他提醒一句。赤澜便将身子往里缩了缩,有假山和烛影挡着,雨倒是淋不着她了。他再一次轻声问道:“梅花三弄……你不喜欢?”
她低着头沉闷了好一阵,抬头看他,却见他的头发已经被雨水濡湿,身上莫名起了一阵寒意。嘴唇一动,终于开了口:“娘……总弹《梅花引》。”微仰着头,圆圆的眼睛,两只点漆黑眸,映着他的脸。
烛影的表情稍一滞,唇角微扬,问:“想娘了?”
赤澜低下头,又不言语了。沉默了一阵,身子轻轻往外挪了一点,停了一会儿,又接着往外挪了挪,直至触到他的衣摆。
看着她鬓角细发在寒风里颤抖,倒惹起人的怜惜来。他张开手臂,将她轻拥入怀中。一缕湿发落在她脸上,凉意渗人。直到他浑身淋了个透,天上落下雪糁,冻得他嘴唇发了紫,她似乎才满意,起身跟着先生回去。
江南雪,轻素减云端。三千世界银成色,十二楼台玉作层。
烛影坐在案前,随意地翻阅书卷。一旁小炉上,紫砂壶内茶水渐渐沸了,满室生香。原在床边收拾的丫鬟走过来,捏一方白帕提了壶,将茶水倾入白瓷梅花杯,水渐渐满起。
他伸手去拿,却突然缩回手掩住鼻口,“啊啾!”打了个喷嚏。必是昨日淋雨,着了凉。不再喝茶,起身回床上躺下。
不多时,一个红色的身影出现在床前。烛影缓缓睁开眼,竟觉得有些头昏脑涨,又闭上眼,声音沙哑道:“烛影今日怕是不能教公子弹琴了。”
“真是没用,这么容易生病。”床边的人没有一句的关怀的话不说,还抱怨一句。
烛影睁开眼看着她,丫头正给她脱去外面的红披风,露出里面白狐皮的坎肩。他低声说道:“有你这样的当徒弟的么?”她竟也不想想,他是为了谁大冬天的淋雨病倒的。
她反问:“我怎么了?”
他道:“尊师重道,懂不懂?”
她眉毛一挑:“不懂。”
他撇撇嘴,道:“程门立雪,可听说过?”见她不以为意,又接道:“前朝有个叫杨时的人。一日,他与同门游酢向程颐请求学问,却不巧赶上老师正在屋中小憩。杨时便劝告游酢不要惊醒老师,于是两人静立门口,等老师醒来。顷之,天飘起大雪,游酢实在冻得受不了,几次想叫醒程颐,却都被杨时拦住。直到程颐一觉醒来,才赫然发现门外的两个雪人。程颐深受感动,更加尽心尽力教杨时。杨时不负重望,终于学到了老师的全部学问,世称‘龟山先生’。”
听罢,赤澜往窗外瞥了一眼,又回眼瞪他,道:“你是要我去外面站着淋雪了?”
烛影轻笑:“当然不是。”
“那你想怎样?”乌黑的眼眸略怀挑衅之意。
他在屋里看了一圈,目光定在桌上的腾着热气的药碗上,道:“你就服侍为师喝药吧。”
丫头闻言,偷偷一笑,连忙低下头,端了药送至床边,提醒道:“公子小心烫手。”
听言,赤澜脸上原本的薄怒忽然消失不见,反而挂上了一点笑意。接过药碗,拿出了小勺,直接把碗往烛影嘴边送。
“公子,烫!”两个丫头见了,一同开口。她们自是知道这个公子的刁钻,也知道先生的温厚。
赤澜的目光与烛影冷冷对视,嘴唇一动:“去门口抓一把雪来。”
“啊?”丫头有些不解,但不敢违背,应了一声,拿个小瓷碟上门口取了些雪来。
只见赤澜接过小碟,将雪群都倒入药碗里,再将药碗往前一送,笑道:“先生,不烫了,喝吧!”
烛影脸上仍是挂着温和的笑,慢慢坐起身来,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在她心口轻轻一点,道:“你说,你心里除了你自己,还能容下什么?”
他那轻轻一点,似乎从前胸戳入,贯过她的心,从后背穿出。又与他对视片刻,她忽然将碗往外一递,“换一碗。”
不一会儿,另一碗冒着热气的药送至赤澜手中。她拿汤匙舀了一勺,放嘴边仔细吹了吹,再小心翼翼地送到他唇边。
烛影张嘴喝下,虽是味苦,唇边却是勾起了笑意。赤澜抬眸看他,问:“笑什么,很好喝吗?”
他仍是笑,“你试试。”
她有些怀疑的看看他,舀了一勺,吹了两口。吐出舌尖只轻轻一点,立马就缩了回去。蹙起眉头,将那勺药送入他嘴里。
平湖漠漠,一切都沉默无哗。放眼看去,冷清得没有一个人。
一抹红色的身影已经一步一步往前走去,身后留下一串密密的小脚印。白衣男子迈开腿,追上前面的人。于是,身后又多了一串脚印,一串疏疏的大脚印。
小贩臂弯里圈着麦秆扎成的草把,上面插着几支糖葫芦,腾出的双手放到嘴边呵了口气,使劲搓了搓。那双眼睛是灰暗的,今日白出来一趟了。望向远处,突然他的眼睛灰暗之中泛出点光亮。
小少年,内着白衣,外罩一件赤狐裘。白衣男子,着一件黑面白狐皮里鹤氅。两人一看便知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小贩提一口气,叫卖道:“冰糖葫芦!又香又甜的冰糖葫芦!冰糖葫芦……”
小少年似乎朝这边望了一眼,小贩叫得更带劲了:“冰糖葫芦!又香又甜的冰糖葫芦!”
来人已走近,小贩送上满脸笑,“小公子,来串冰糖葫芦吧!又香又甜!”
小少年看了看一串串红艳艳的叫作“冰糖葫芦”的东西,问道:“好吃吗?”
闻言,那小贩一愣,随即又捧上笑脸:“好吃!又香又甜!酸酸甜甜!”
小少年又问:“那究竟是香的,甜的,还是酸的?”
小贩又一愣,笑道:“都,都有……小公子尝尝就知道了。”小贩摘下一支送到小少年手里。
小少年接过来仔细瞧了瞧,张嘴咬下一个,嚼了几下,露出了笑脸。小贩也笑了,心里也不禁有些吃惊,这是哪家的公子,长这样俊俏。
“都要了!”小少年说了一句。
小贩又一愣,然后笑容在脸上炸开了,从白衣男子手里接过银子。心里又后悔,早知就应该多带些出来。
“公子,这么多吃得完吗?”白衣男子问道,只从草把上摘下一支。小贩看看手里的银子,有些犹豫。男子又道:“拿着吧。”
“哎!谢公子!”小贩乐呵呵地跑开了。
见她吃得开心,烛影笑问:“以前没吃过吗?”
赤澜抬眼看向西湖,边嚼边说道:“塞外没有这东西。”她在关外住了五年,一半的童年呢。
烛影看看她,伸出右手牵起她的左手,道:“走吧。”
走了两步,赤澜举起手里的冰糖葫芦,仰头看他,叫一声:“先生。”
烛影微微一笑,弯下腰咬了一颗,点点头,“甜。”嚼了两口又道:“酸。”再嚼两口,笑,“又酸又甜。”冰糖葫芦——用一层脆糖衣裹住的酸山楂……
天上飘下点点雪花,落到湖面,融入西湖水。
“先生,今日是我十二岁生辰。”
烛影低头看她,见她脸上郁郁不乐。他停下脚步,蹲下身看着她,笑道:“小寿星。”他张开手臂将她抱起,“走,吃长寿面。”
她伏在先生肩上,脑中晃过一幅画面——初春,被雪藏了一冬的梅花灿然绽放,幽香浮动。一个小小人儿在花下嬉笑着跑跑跳跳,最后悄悄躲在一株梅树后面。可藏了没一会儿,她就被两条有力的长臂抱起。在清朗的笑声中,陷入那个宽大温暖的怀抱……
这么多年过去,原本清晰的画面,就如落入水中的水墨画,宣纸上的墨迹逐渐蕴开,变得模糊,直至散去不见。终于,那张慈爱温和的笑颜彻底被那男子冷漠的面庞替代。那就是她的父亲……不由打个冷颤,不知是心里凉,还是身上凉。她往先生怀里钻了钻,将脸贴上他的脖颈,温温热热的。
◇*◇*◇
冬去春来,天渐暖。
走入阳光中,范大成将身上的破寒衣脱下抛向天空,叹道:“终于不用挨冻了!我和兄弟们进城找点活干,你在家看着小崽子们。”他回身看着圆缺。
圆缺却道:“我也去。”
范大成看他一眼,笑:“很苦很累的,你这小身板,别压塌了。”
又提这茬儿,圆缺微微低头,但仍是说道:“我有力气。”
范大成笑了两声,道:“好,一起去吧!咱们去临淄,左丘家要扩建宅子。哎,你听说过左丘家么?”见圆缺摇头,他又道:“我猜你也不知道!在江湖上混哪,就要知道五镇派和三世家。五镇派你是知道了,东镇沂山、西镇吴山、南镇会稽山、北镇闾山、中镇霍山。这三大世家嘛,就是临淄左丘、金陵苏家、婺州颜门……”
“左丘氏耍的是一柄如意金丝柔绳枪。”石头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比划起来。
“苏家是一支判官笔。”阿瓜也捡起一根树枝耍着。
范大成笑道:“要我说,还是颜门厉害。所有都说,在江湖上用毒能用出好名声来的,也就只有这姓颜的了。你说这是为什么?”他看着圆缺问道。
圆缺眨了眨眼睛,问:“他家是卖耗子药的?”
众人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
圆缺也跟着笑,又道:“既然颜家用毒,那必然懂得药理,会解毒。必是颜家的人心善,常常帮助大家,才得此威望的。”
大伙说说笑笑,一同进了城,来到左丘家。
圆缺赤着上身,来回挑着一担担的土,流了满头满身的汗。看着那瘦小的身板,难怪范大成会担心。
在那里意外的看见了曾在沂山见过的左丘壮,圆缺才知他就是这个左丘家的大公子。圆缺连忙抓了些泥和着汗水抹在脸上,以免被他认出。左丘壮身后跟了三个少年,最小的一个和圆缺一般大。
“这是左丘家的四个公子,‘壮志凌云’。”身旁的范大成小声说了一句,见那四人满身绫罗,又叹:“真是命啊,你说我怎么就没投生在有钱人家呢……”抱怨了两句,他又问圆缺:“怎么样,吃得消吗?”
这之前,圆缺哪里做过这种活,两个肩膀早已经磨红,但还是笑着点点头。
几日来,夜里几个乞丐都在破庙歇下。工钱没有舍得花,大伙都吃着年岁小的乞丐白日里讨来的饭菜。
范大成啃了口馒头,说道:“明日我们去采石场做事,虽然累一些,但工钱给得多。”
阿瓜开口道:“那里的监工太狠了。”
石头也道:“是啊,上回差点没把人打死。”
之后,大家都没再说话。良久,范大成忽然道:“我们攒些盘缠,日后路上好过些。”
“盘缠?要盘缠做什么?”阿瓜问道。
范大成看一眼圆缺,咧嘴笑道:“送圆缺回江南。”
圆缺先是一怔,然后心中满是感激,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笑。其他人也笑,又听范大成道:“到了三清观,你可要管我们吃饱穿暖的!”
豆子又嚷道:“阿梨要天天给我打麻雀!不,教我打麻雀,一颗石子打一只,一日要打一百只!”
圆缺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咧着嘴巴笑。
可是,采石场中的辛苦却是出乎他的意料。
头顶烈日暴晒,范大成推着车。圆缺在前拉车,粗糙的麻绳勒在肩上,这几日下来,早磨出了血。一旁的监工时不时挥着手里的皮鞭,抽在苦力的身上。
“啪——”圆缺后背肌肉一抽,挨了一鞭。他咬咬牙忍了,却听见身后范大成一声叫,“啊!”带着痛楚的喊声。圆缺回头瞪那监工一眼,却让那监工看见了。
“怎么着?臭小子,敢瞪老子?看老子不打死你!”说着,那监工便挥鞭抽在圆缺背上。
圆缺拳头一攥,差点就甩开肩上的绳子要还手,却听前面石头叫了一声:“阿梨,快走啊!拉车!”闻言,圆缺在心里默念起《清净经》的经文,慢慢的松开了拳头,迈开腿向前走去。要人家的钱,就得学会忍。
“圆缺,明日我们就上路。”走了两步后,身后传来范大成的声音。
圆缺嘴角露出一抹笑来,明日他就要踏上归程……
◇*◇*◇
荷池边,翠竹下。指尖琴音绕云水,水中荷香四面亭。
烛影坐在赤澜身后,伸出双手半把着她的手,纠正其指法。琴声铮铮,池中红色鲤鱼突然躁动起来,高高蹦出水面。曲毕,二人凭栏而立,看着池中鲤鱼渐渐安静下来。一旁青奴倚柱而立,似是看着二人,又似眺望远方。
“公子进步很快。”烛影说道。
赤澜闻言,脸上露出笑意。
远处忽然传来阵阵笑声,抬头望去,原来是几个园子里的丫头乘了小船在水中嬉戏。有个丫头正在水里捞鱼,几人在身后拽着她。
船上小丫头见了赤澜,喊道:“少爷,来玩呀!”
赤澜原本脸上还笑着,可看见那池水,却泛出些犹豫。丫头见她迟迟不下来,笑了起来:“公子怕水呀!公子不必害怕,有我们呢!”
赤澜转头看烛影,见他下巴轻点,知道今日练琴结束,便纵身一跃,踏着水面跳上船去。
丫头们扶稳她坐下,将小船往远处划去。青雳子也走出亭子,沿岸跟着小船慢慢行走。
云水亭内,烛影望着船只渐渐消失在绿荷深处,小丫头们的笑声也渐渐逝去。他微笑着轻摇头,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玩心重。回身携琴走出亭子,绕过隐没在荷叶丛中的折桥,走入竹林,消失在一片葱翠之中。
静谥的午后,葡萄藤架下,躺在躺椅上的白衣男子安详的睡着,抬着右臂用袖子将脸遮了,垂下几缕发丝。顺着低垂的长指,一旁地上落着一卷书。微风吹起,一声微响,书翻了一页。
“先生!”突然传来一声叫唤。
寐觉,烛影将右臂从脸上拿开。眼睫微颤,微微张开一条狭缝,然后一点点慢慢睁开,最终瞪圆了。他不解地问了句:“你这是做什么?”
“你看,我抓的鱼!”眼前之人将一只双鱼纹白瓷碗端到他面前,里面游着两条鲤鱼。一红一黑,一条追着另一条的尾在碗中打着转。
烛影从下至上打量她一番,只见她白衫的下摆被塞在腰间,上边撩着衣袖,下边挽着裤腿,露出两只脚丫子,粘满泥点子;脸上挂着水珠,也不知是汗,还是池水;那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流光溢彩,笑看着他。
原来,两条鱼也能让她笑得如此开心……烛影眼睛一眯,又变得狭长,似乎是不太理解。她依旧咧着嘴笑,向手中瓷碗投去一眼,示意先生看一看她的鱼。
烛影没有搭理她,抬眼望去,在三丈开外寻见了青雳子。呼了口气,回头看她一眼,道:“去洗洗,换身干衣服。”
“刚在荷池里,丫头帮我洗过了。”她随意应了一句,仍是关注着碗里的鱼。
他轻扫她一眼,道:“就这样,一身泥,一身腥?”
她那两只黑眸子又泛起倔意,低声说一句:“我是不在乎,你爱干净,你帮我洗。”
他的眼睛变得愈加狭长,淡淡说道:“我是你的师父,不是你的奴仆。照理说,该是你服侍我,而不是我服侍你。”
她脸色一变,笑容忽地消失了,道:“水行使还服侍我呢,她辈分比你高,地位也比你高。”
“那就别洗了。”烛影伸手将她手里的瓷碗拿下,放到地上,捏起她的胳膊,起身往屋里走去。将她安置在凳子上,回身端了盆水,给她洗了把脸,又拿澡豆替她把手洗干净。
赤澜抬手在鼻下闻了闻,没了腥味,泛着淡淡的兰香。
他给她洗着脚上的污泥,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让人看不明白的眼神。替她擦干了脚,端起水盆放回桌上。然后他便站在桌前,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沉思。
赤澜见他愣在那儿,便叫:“先生。”
烛影缓缓转过身来,狭长的眼睛看着她,不语。
她又叫:“先生。”
他身体轻动,开口道:“公子,烛影……后悔出仙霞谷了,现在想回去。”
话一出,她原先还闪着点光芒的眼眸突然阴沉下来,大吼一声:“不许走!”她瞪着两只眼睛,那张脸冷得几乎能把这夏日的暑气冻结,“我说过的,只许顺我,不许逆我!想走,先把命留下,然后我叫人把你的尸首丢回仙霞谷。”
烛影听言,不禁愣住——不,不能说愣,当他眯起眼时,他是在沉思。与她对视良久之后,他缓步走至她跟前,蹲下身来,望入她的眼眸深处。忽然一声轻笑,“呵!”抬手理了理她散乱的发丝。
见他笑,她的眼里流露出一丝疑惑,“不就是抓条鱼嘛……以后不玩就是了。”撅着嘴,依旧那样倔强,似乎有些不服。
“不。”烛影嘴里轻轻吐一个字,嘴角轻扬起一丝柔和的笑,“想玩就玩,只要你别把自己玩丢了就行。”
她愈加不解,一眨眼,问:“怎么会玩丢呢?”
他但笑不语,走至睡榻边躺下,阂眼接着睡他的午觉。赤澜也跟过去,低头看看他,他的脸、他微翘的睫毛,伸手捏住,手指轻轻一搓。
他抬手捏住她的腕子按在胸前,微倦的说道:“别动。”
她咯咯一笑,脱下鞋子挤了上去,在他身畔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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