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道姑朋友

　　第一次见他，她是江湖上一个小有名气的小魔头，平日里还喜欢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不料一日失手，低估了王爷府的实力，身披十余创深陷泥潭本以为不可得救，此时一个衣炔飘飘的贵公子在远处执了扇，她就这样被带了过去。
　　她摇摇欲坠仍带着笑意，柔柔道：“王爷安祥。”
　　他眼纯如玉石，出乎意料的温柔地道：“一个女孩子家家这般狼狈又是何必，还请姑娘好生在府中养着伤。”
　　她眸中闪过一瞬间惊诧，理了理纷乱的发：“小女子谢过。”
　　他翩翩离去，却沉浸在她那一抹带着疲惫的笑中。
　　两个多月没有再出现，她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心思痒痒的想走，正收拾好了行装，他却推门而入，挑眉：“想走？”
　　也不知为何，她一刹那间就有些慌，盈盈走去：“哪里的话。”
　　下人将她的剑原封不动的交还给她，他温和道：“这也该物归原主了。”
　　她接过，原有的那些宝石被擦得熠熠生辉，在太阳下折射出各色的光。
　　大门一开，铺进满屋的光，他的身形隐在刺眼的光中，只听得声音传来：“和本王走走。”
　　阴差阳错的，她就这样放弃了这次逃离的机会，直愣愣的就跟了出去。
　　春光正好，四处消融，本以为会去一个偏僻的角落，他却带她去了长街，敲锣打鼓的很是热闹。
　　“若是看中了何物，不必和我客气。”他低下头，眼中亦是春意融融。
　　她歪了头，调皮之意浮现在眼底：“不如给我弄匹马儿来耍耍？”
　　他低低一笑，下人眨眼间就牵来了两匹反着光的纯种马，对上她又一次的诧异，卷袖轻轻送她上马，飘身上马：“一匹足矣。”留下若干目瞪口呆的下人。
　　春风在耳边刮过，身后的人身上散发着淡淡檀香夹杂在各种花香中，让人懒懒的不想动。
　　直至城北一片高坡，他勒了马，仍旧卷起她一同落了马。
　　望着坡下的民房，他淡淡道：“父皇临危，大乱将至矣。”
　　“王爷如此操心社稷，君上定是欣慰万分。”她的声音化在了春风里，挠动了他有些沉重的心。
　　“不知姑娘可愿为在下达成一事？待天下安康，在下必定八轿相迎。”
　　她对着他认真的眼，面上烧红了一片，听得自己的声音飘飘然：“王爷救命之恩小女必当相报。”
　　“搅乱江湖，让他们各处分散不得相聚。”
　　“好。”

　　再一次见他，是那日被华山派追下华山，身上红莲朵朵，她的眉间却仍带着笑意。
　　“碰”
　　她看着身后被击碎的石头身形飘出数丈，眉眼全是笑意：“原来堂堂华山派就这般欺侮人。”
　　“大胆贼女！”领头的一个健步，左手挽花右手运气，眼看就要追上。
　　“当”却是铁器碰撞声。
　　她略有惊奇地瞥了头，还有工夫捻起眼前的一缕发。
　　一道紫影飘过，剑花飞舞，温柔过处翩若惊鸿。
　　腰间一紧，耳边风刮过，再落脚时已是古城的青石板路。
　　“是你。”她看清了人，痴痴地笑了一声，瘦削的身板摇了摇，喷出一口血。
　　“鄙人不才，又救了姑娘一次，不知姑娘可愿以身相许？”他嘴上这般说着，却搭了她的脉帮她疗伤。
　　她气息明明不匀，仍旧勉强支撑着笑：“公子言重。”
　　他眼神忽的暗了一下，声音软下来：“可还是怨我？”
　　她长长的睫毛抖了抖，眼神落在他节骨分明的手上，轻笑：“听闻恩上赐婚，恭喜。”
　　隆冬的华山下零零散散飘落着雪，飘落在地上瞬间融入泥土。
　　他勾指，勾着她闪入一所民宅，略略皱了眉：“好生养伤。”
　　她昂首看他，眼中是令人心痛的如同雪花般冰冷绝望的张狂：“你留不住我的，若是至此，永不相见！”
　　回应她的是他的背影和下人的兢兢战战。

　　毫不意外三月后，远在京城的他接到了下人飞鸽传书，告诉他她已离去。
　　他看着桌上满桌的文案揉了揉额。
　　一日，偶然听得下人闲谈城东南坪观突然来了个美貌道姑，指尖一顿，登时笔尖在红纸上晕成一滩墨迹。
　　按捺不住，一身红衣，不顾身后下人的呼喊飞身在梁顶穿梭。
　　脚步骤停。
　　四目相对。
　　他看着她身着白衣道服，长长的发束在脑后，喉咙干涩的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明日大婚，你可愿意前来？”
　　拂尘在她手里抖动，是他朝思暮想的轻笑：“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她的眼中天真不再，只定定的、静静的看着他，仿佛从未相识。
　　他伸手想将她握住，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侧身：“三里外长街，王爷三年前说若是将江湖天翻地覆便将我娶入门，”拂尘飘过处，似乎浮现出两人追逐打闹的样，“今日方知王爷不过是谋求社稷安稳保全江山，”她慢慢往观门口走：“枉费民女一番心意，在王爷这里都化成了灰。若是王爷与他人两心同，何苦惹我错付了情衷。王爷若是对民女有心，那便好好的顾虑民生大计，”道鞋在门槛处顿了顿：“过了这个门，民女便是道姑，王爷请回。”
　　他愣愣的看着她的手搭上门，喉咙口滚落出几个字：“我对不住你。”
　　沉香木大门缓缓关闭，脸上落有湿意。
　　第二日大婚的唢呐、礼炮响声震天遥遥传出了城。
　　道姑观内，假山石旁，素手纤翻，女子执着酒杯神情恍如隔世，而不远处的道姑们津津有味的饮着酒聊着三王爷成婚的情深义重。
　　女子落下酒杯，提起封存三月余的剑，寒光出鞘，雪拂过白衣在指尖消融，剑锋划过犹如雪地中盛开的白莲。
　　一招一式似是用尽了内力，石上隐隐显出剑痕。
　　突然，“当”一声，剑“嗡嗡嗡”立在石中，白衣翩飞，眉目清冷。
　　以长剑为碑，以霜雪为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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