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弯一只无赖

　　时得康教授再次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卫铭泽在玩手机，在看那手机，时得康教授想起这似乎是他男朋友的手机。

　　这确实是韩尧的手机，刚才十点多的时候，醒来他把手机放在这里充电了，走的时候也忘记带走了，而卫铭泽正好无聊，就拿着尧尧的手机看了会新闻。

　　“教授，你回来了。”卫铭泽打了个招呼，然后放下了手中的手机。

　　时得康教授笑了笑，很是认真的说：“卫先生，你很聪明。”

　　卫铭泽没有感谢这个夸奖，而是同样笑了笑。

　　“我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很多人说最了解自己的其实是自己的对手，但是在我看来最了解你的是你自己。所以，我想请你自己去说说自己。”时得康教授建议道。

　　卫铭泽摇了摇头拒绝自己主动叙述，而是说：“你询问我吧，我不想自己主动去说太多。”

　　时得康教授笑了笑，不想主动去叙述？也对，话多必失。而且眼前的这个人不是那种会滔滔不绝的说话的人。（那是因为时得康教授还没有见过卫铭泽在韩尧面前的时候。）

　　“你平时比较喜欢做什么？有没有-”

　　“教授，我平时最喜欢尧尧。”

　　时得康教授笑笑：“那小子是挺帅的。但是，我是问你喜欢做什么？”

　　“喜欢做的事情吗？不知道和尧尧一起躺在沙发上算不算？”卫铭泽笑盈盈的。

　　时得康教授发现只要说起“尧尧”这个人，卫铭泽都会是这样一脸笑意。说起来刚才自己和他的谈话也是从他男朋友开始的。教授心中思考了下，觉得也许需要亲属介入。

　　“也算，也算。除了和他在一起的这些事情，还有其他事情吗？比如说爱好，国际象棋？茶艺？钢琴？”

　　卫铭泽摇摇头说：“如果没有必要，我想我也算是个死宅吧。这些虽然我都会，但是我都不喜欢。”

　　时得康教授呆滞，想了想，时得康教授问他：“你喜欢看书吗？中国古代的书籍？比如说《论语》？”

　　卫铭泽明白，这是希望能了解到自己的喜爱，然后进一步的诱惑自己敞开心扉。这些心理医生总是这样，他们装作一副好人的模样，他们想要了解你的喜好，他们想要深入的挖掘你，挖掘你面具背后的样子。

　　“《论语》？教授你是儒学爱好者吗？”

　　“嗯，只是觉得有些话非常有哲理。那么你呢？卫先生？我觉得你比起《论语》，似乎你更喜欢的是荀子和韩非子。”

　　卫铭泽摸了摸脑袋有些腼腆的说：“事实上，我一开始对中国文化的了解并不多，但是后来因为不了解这些文化闹出笑话。尧尧一开始的时候总是拿这些逗我，所以我后来也慢慢的开始去了解了一些中国的文化。说起来我真的很赞成荀子人性本恶的观点。”

　　时得康教授点了点头，示意卫铭泽继续讲下去。

　　卫铭泽一脸温柔的说：“我记得尧尧说过他自己，他说过这些诸子百家，他最喜欢的是墨子。”

　　“墨子？”时得康教授表现出好奇。

　　“我当时觉得非常有趣，问他你是喜欢墨子兼爱，非攻的思想吗？他说不是。我当时很好奇。缠着他让他说为什么喜欢墨子。他最后还是不说。终于有一次，我用零食诱惑了他，他咕嘟咕嘟喝着可乐，和我说：你看过秦时明月没有？我当时莫名其妙，不知道什么意思，他看我不懂，摇头叹气的，后来我更是认真的去了解诸子百家，了解中国文化，还是一无所获，最后的最后，偶然的机会，在一个视频网站上看到了秦时明月。”

　　什么鬼？时得康教授也感觉莫名其妙。（？？）两眼问号。

　　“原来那是一部动漫，他喜欢墨子也只是被动漫影响了而已。我当时也是哭笑不得。”

　　因为不理解这里面的笑点，时得康教授一脸严肃的看着卫铭泽哈哈大笑。他突然感觉这一刻的卫铭泽很真实。

　　接下来，卫铭泽所有的话都是关于韩尧的，他说了很多。时得康教授安静的听他诉说。

　　“他是那么的好，那么的喜欢我，而我也喜欢他，所以我不想伤害到他的，我不想伤害到他，不想质疑他，不想把他当做我的敌人，不想-不想的。”卫铭泽说到最后带着点鼻音。

　　时得康教授看了看时间，三个小时早已经到了。说起来，这样长篇幅的聆听客户是有的，但是这么聆听顾客对自己男朋友的描述倒是没有。从他的话中，你得到了他非常喜欢对方这点。说起来，不知是不是凑巧，就这样打破了卫铭泽他的假面。看着他伤心，时得康他倒了杯水，然后给给卫铭泽递了过去。卫铭泽没有接，他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喝水。

　　“你的那些幻觉是怎么样的？”

　　“幻觉吗？千奇百怪。我知道他们出现的原因，每一个我都知道，但是我就是无法避免。我看着那些幻觉出现。”

　　“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我不知道，一开始是幻听。在他（韩尧）不在的时候，还有其他人不在的时候出现他们的声音。一开始我还会回答。后来发现这些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了。后来就是短暂的幻觉。在后来，就是那种非常真实的幻觉。”

　　“真实？幻觉都是不真实的。”时得康教授反驳道。

　　“不，有些时候不一样。”卫铭泽安静了下来，他想了想说：“那些时候的幻觉，他的出现，他的变化，他的一切都是根据我的记忆出现的。我真的仿佛要沉迷其中。”

　　如果韩尧的记忆还在，他也许能猜出些缘由。这也许是卫铭泽潜意识里黑衣和白衣的抗争啊，不知道是哪一方，但是毫无疑问，他们想的都是编造出幻觉，把另一方囚禁在那个幻觉里。而怎么样把对方骗进去？那当然需要足够真实。

　　“我这样说吧，在那种幻觉里，就连第三方，也就是陌生人都塑造的非常完美。更何况我认识的人，他们的举动，他们的一切都让我相信那是真的，如果不是最后发现了个纰漏的地方，也许我真的会疯掉。”

　　“疯掉？”

　　“是的。疯掉。我记得我是在极力隐瞒自己生病的事情，而那个时候，现实中，我已经在这家疗养院了。在那个幻觉里，我回去了，找了尧尧，然后幻觉发作，把一个原本应该存在的人当做不存在，又在被发现之后努力去隐瞒自己的事情。最后醒来，我还是怆然若失。我后来想，我应该公开我的这件事情，公开我自己的病情，而不是隐瞒。”

　　“你做了正确的选择，隐瞒下去，也许一时是安逸的，但是长此以往，必定会带来麻烦。而那个时候，安逸久了的你肯定受不了那种麻烦，到时候，问题也会就更麻烦了。”

　　“更麻烦？”

　　“是的。在2002年的时候，我遇到过这样的病人，他和你一样，也是一个同性恋。和你不同的是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大学的时候，和我是好朋友。他的父母不同意他和他的爱人一起，他抑郁了。治疗的过程中，我提议让他的爱人知道他的事情，他却遮遮掩掩，只说抑郁不算是疾病，不用和别人去说。”

　　卫铭泽脸上的表情冷漠了下来“医生，你说好的会保密的不是吗？”

　　时得康教授愣了下，然后欣慰的笑了，他说：“你是一位绅士，不应别人的痛苦感到快乐，你是有怜悯心的。关于保密，我想说这已经是案例了。为什么已经成为了案例，你可以继续听下去。”

　　“案例？我的病呢？我会不会也成为案例？成为你治疗其他人的时候口中列举的例子，或好或坏，我的一切会在你的口中随着你的心意去表现出去。”

　　“卫先生，听我说完。我举的这个案例里的两个人已经死去了，在其中一个人死去的时候，我获得了他的同意，我有讲述这件事的权利，我需要告诉你的是，请你不要步他们的后尘。”

　　卫铭泽冷漠的说了一句：“说吧。”

　　“这个人非常的担心，担心自己的爱人知道自己有抑郁后会离开自己，我当时很奇怪，为什么？他没有和我解释。我的意思是把他的病情和他的家人说说，他不仅是抑郁，还有轻微的暴躁。这些也算是容易缓解。不过以后还是要注意。但是他一直求我，最后我替他保守了这个秘密。是的，他当时也是和我说这是他自己的事情，这是他的秘密。所以我同意了。”时得康教授介绍道。

　　“他离开后，我每年都和他打电话了解他的情况，过了观察期后，就没有在联系了。在2008年的时候，我来中国观看奥运会，当时和他打了个电话，但是接电话的确实他的父母。我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我听他的父母说他是喝了一种农药。”

　　“他蹒跚着起身，用德语和我忏悔了他的罪孽。”

　　“忏悔罪孽？和你？时得康教授，你是教士？”卫铭泽问。

　　“是的。”

　　卫铭泽的表情有轻微的变化，但是沉浸在那段记忆里的时得康没有注意道。

　　“他再次抑郁了，因为他的父母逼迫他必须找个妻子，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他的父母要这么执拗。而他的这次抑郁，被他的爱人发现了。我从他的口中知道是他误会了他的爱人，在一次口角中杀了他的爱人。当发现自己误杀了爱人后，他自杀了。他死去之后，在他父母的话中，他们的儿子没有错，错的是那个人，先死去的那个人。后来，先死去的那个人的家长来来到了医院，他们打成一团。这些是他死后发生的一切，我作为一个外人就那么看着，突然就有了很多的感慨。”

　　“他死前，强撑着和我说了很多。他是我的大学同学，是我的朋友，我那个时候感慨万千，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家长里短，人生思考，我有很多很多的想法。后来我靠在这段经历里得到的启示，治疗了一个急于求死的患者。慢慢的，我出名了。我成为了一个顶级的心理治疗师，但是只有我知道，我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偷过来的一样，从我死去的那个朋友，也是我的客户身上偷来的。说起来，中国的说法里是有黄泉的，死人存在的地方，我想也许我死后，可以和他说说话，说说我的愧疚。我那个时候应该在多关注他一些的，又或者我应该告诉他的家人关于他这个混小子的情况的。我一直很愧疚，我后来想如果我能多思考一步，悲剧也就会被避免了。很多事情的解决，不单单的表面的结局，长长久久的解决才是关键。仅凭一时意气，那不是帮助。我这个年纪也算是看淡了生死，现在想起年轻的时候，还是会感觉到和他在一起的书生意气。”

　　时得康的笑很温和，却让卫铭泽感觉到格外的不舒服。看淡了生死是吗？那么其他的呢？虚伪的教士，希望你如你所说的那样看淡了生死。

　　时得康看着卫铭泽，说：“如果是你呢？我们来做一个假设，如果你选择了隐瞒。你能保证自己经过这次治疗之后，会不再出现幻觉吗？”

　　卫铭泽摇了摇头。

　　“隐瞒了韩尧，你的男朋友，等他发现之后，你觉得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还是不是会像现在这样？换个说法，你能保证自己能隐瞒一辈子吗？”

　　“不能，尧尧很聪明。他会发现我的谎言的。”卫铭泽安静的发呆。

　　“后果会是怎么样的？你想过吗？”

　　卫铭泽沉思。

　　“你看，隐瞒是会造成这样大的危害的，现在，卫先生，你还想对我继续隐瞒下去吗？”

　　卫铭泽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心理医生，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人很聪明。

　　“我想我需要换一个心理医生了，我不会让一个教士当我的心理医生。而且，时得康教授，我不喜欢你。”卫铭泽开门见山的说

　　“卫先生，同样，我也不喜欢你。你这种病人，那个心理医生碰到了，都会很无奈的。但是你的病情需要尽快治疗，不然危害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这种危险，你知道会有什么影响吧？”

　　卫铭泽挑眉。

　　时得康教授惊讶于他的无动于衷。

　　“卫先生，你看过你的病历了吗？被害妄想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但是之后我现在不想接受你的治疗了。”

　　时得康教授急的头发都好像更白了些。

　　这次治疗就这么结束了，时得康教授不得不找了洪业，让洪业把自己给卫铭泽做的问卷调查啊，记录册啊什么的都拿了过来。并且让洪业找了韩尧小护士了解情况，以期望拿出进一步的心理治疗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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