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霜

　　“元笙，你来了？”
　　我有点恍惚的从地上站起来，寒冷的夜，寂静的可怕。
　　“不认得我了？”他转过身来，依旧是一袭青衣，在月光下更显出几分潇洒。树影婆娑，枝丫搅乱柔和月色，清冷如元笙的眼。
　　我苦涩一笑，“你……可还好？”
　　“我很好，不必挂怀。”
　　他很好，我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亦或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以为再见很难，或是……不会再见，但是突然发现真有了这么一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我真正想问的话，不过是他心里，是否还有我的一份。
　　“你说呢？”
　　曾几何时，我也放下尊严询问过，也想过他会告诉我，没有！从来没有！
　　只是我想不到，他会连答都不愿答我。
　　“我走了。”我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绕着道回自己屋子里去，路过元笙是闻到他身上荷叶的清香，精神一振，有些事忽然就有些明白过来。
　　“你要渡劫？”
　　我被他一句话打乱了心神，停在原地片刻，才愣愣的应了一句。
　　“我让你待在山上，你偏不听。”
　　“可是你走了，山上也没有人，只有我一个……”
　　“你以前不是也这样过来的吗？你知不知道你渡劫会死多少人？”
　　元笙的话语如同一盆冷水，彻彻底底的将我从方才的痴愣中浇醒。
　　“会死多少人？”我问。
　　他看我的眼神有点嘲讽，“倾全城之数。”
　　“若只牺牲一人呢？”
　　“一人不是人命么？”
　　“我明白了。”我点点头，从他旁边掠过，多年一厢情愿，时至今日我才相信，还是会有累的那一天。
　　我的命不是拼不上全城的人，而是连一个人都比不上。
　　我在他心里的分量就是如此，轻到几乎可以说无。
　　林纤柔不见了，金府大乱。
　　金陵更是差人发了疯一样的找，找了整整两天，全城搜罗，仍旧一无所获。
　　“无霜！”他疯疯癫癫的闯进我的院子里，不停地喊，“你帮帮我，一定要帮我！”
　　“金陵，你先放手。”
　　我很轻松的挣开他，实话说道：“不是我不帮你，林姑娘跟那狐妖现在是一伙儿的，她不主动现身我也找不到她。”
　　“果然是那只狐妖？”
　　我点头，金陵气红了眼，愤愤的骂道：“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亏得我们还救过他！”
　　我默默站在旁边，不做言语。
　　其实一方面来说，金陵的话也有道理，但想想我自己也是个妖怪，便无论如何都下不了决心去附和他。
　　“无霜，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我这才想起来这事还跟我有关系，不过关系不大，我只是个知情者。
　　“我忘记了。”
　　我实话实说，这几日我自己的烦心事太多，倒确实把这件事给忘了。
　　“你忘记了？！”金陵气急的抓住我的肩膀，吓了我一跳。
　　“你们不是朋友么？纤柔那样对你，你怎么能……”
　　“放手！”
　　“别碰她！”
　　我一回头，正看到元笙走过来，他把金陵挡在身后，问我，“你什么时候走？”
　　“我不走。”
　　他看着我，有些难以置信。
　　“不能让她走，国师，她能找到纤柔。”
　　金陵又气愤的像我抓过来。
　　“滚！”我伸手一挥，他面前的桌面瞬间弥漫冰霜，凝成半间冰室。
　　金陵吓得不清，有点哆嗦道：“怎、怎么回事？”
　　“不要碰她。”元笙说。
　　我真是失望透顶了，扔下他们，扭头要走。
　　“你到底把纤柔怎么了？是不是你捉了她？无霜，你救救她！”
　　金陵在身后喊。
　　十月的暖阳照在身上，我的心里却是一片冰原。
　　我自认没有对不起他们任何一个人，然而他们对我却不是那么一回事情。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么？
　　也许是的。
　　我早该清醒了。
　　酒家屋檐，城郊矮矮的茅房顶上，那一缕白衣飘飘，风姿绰约。
　　“无霜。”狐妖拎着一壶酒，仰躺在茅屋上，一双勾人的眸子看向我，“欢迎回来。”
　　我眉头一皱，“你还要杀我？”
　　“我说过么？无霜，想太多了，我只是庆祝你回来。”
　　“谢谢。”我低头向前走，忽然一抹白衣挡在面前。
　　“你要走么？”
　　我摇头，“不走。”
　　“那你这是去哪里？”
　　“不知道，我不想停下来。”
　　我想了想，似乎真的没有地方去了，我真可怜。
　　他眼神闪烁，有些兴奋的光芒，似乎猜测到了我在想什么。
　　“怎么样？无霜，来加入我们吧！过不了多久这城、这世界就将是我们的天下。”
　　“为什么？你不是前两日还要杀我，你在觊觎我的内丹，抱歉，我可能没有办法跟你们一起。”
　　“这个世界，强者为尊，你的天劫比你的内丹更吸引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微仰头，半眯着眼，嘴角轻扬。白衫伴着阳光跳跃，轻佻的很，却又无比的认真。
　　要一个轻佻的狐妖说出这么正经的话来已经非常难得了，我想。
　　去就去吧，或许这里才是我的天堂。
　　我不知道他们私底下部署了些什么，但是有件事不得不承认，来到这里之后，我的生活确实要自由的多。
　　也许这恰恰就是我想要的，有限度的自由，要比颠沛流离的生活更适合我。
　　我没有在狐妖的王国里见过林纤柔，我试着找过，不知道出于一种怎样的心理。
　　也许是被他处理了，但更可能是留作了秘密的手段。
　　狐妖没有让我杀人，他只是让我看着他杀了几只妖怪，并且吸走了他们的内丹。我还不解的问过他，为什么不把这些妖怪聚拢在麾下，来日也是一把好棋。
　　他当时笑眯眯的定了我好一会儿，盯的我浑身发毛，才慢吞吞的说：“无霜，你在可怜妖怪呀？”
　　我没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就把手伸给我看，“他们太弱了，注定不能活，我还要去战你的心上人呢？怎么能不多做些准备？”
　　我手里捏着的茶杯瞬间碎裂，我跑到他跟前，有点不可思议，“你要杀元笙？为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的吗？无霜，你能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屠城吗？”
　　“我没有。”我忙把双手背在身后，很怕听到屠城这个词。
　　他没反驳我，只是叮嘱道：“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无霜，你别忘了，我才能救你的命。”
　　“我知道。”
　　我从竹屋的一头翻过身去，十月底，山林草木渐渐枯萎，缺乏生机。
　　我听到几个人在挖陷阱捕猎的声音。
　　荒野人稀，我在小河边蹲坐，拿一支竹枝打着水，河面泛起阵阵涟漪。
　　我在思索一件事，我能不能看元笙死？
　　狐妖的力量愈加强大，我每日与他待在竹林里，心里没法不忌惮。
　　到了今日，即使有天劫的力量可以用作抗衡，我依旧没有把握可以救下元笙。
　　可是叫他走呢？他会听我的么？
　　我的主意在心里摇摆不定。
　　夕阳西下，我扒在金府的墙头，又一次看见金陵。
　　十来日过去，他似乎又憔悴了许多，指挥起人来都无精打采的。
　　我没有跟他们打招呼，他也许至今以为是我带走了林纤柔，也可能因此迁怒于我，我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牵扯。
　　元笙此时还待在自己房里，我去的时候，他正坐在桌前冥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一露头，他便知道了。继而嘴角掀起嘲讽的笑，“你不是走了，还来做什么？”
　　“我有话要说。”
　　“我的决定不会变。”他的手指在桌上有节奏的敲击了几下，带着别样的韵律。
　　“不是那件事。”
　　他有点诧异，我问道：“碧零还好么？”
　　“承蒙挂心，她还好。”
　　“我能看看她么？听说城外有座聚灵阵，我在想说不定能救她。”
　　“你说的是真的？”他“腾”的一下站起来，全然没了刚才悠闲地风度，我心里不禁一阵苦涩。
　　“嗯。”
　　“你来告诉我这个？你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你就能给吗？”我仰起头，想看清他的表情。
　　他似乎有点纠结，但仅仅一瞬便坚定下来，答道：“是。”
　　我摇头，“我什么都不要，我走了。纠缠你这么久，对不起。”
　　“也不是。”元笙伸了伸手，到底没有来拉我。
　　我明了，这一场单恋，从来没有这一刻展现的这么直白，断的干脆到让人心里发疼。
　　我想，这次真的结束了，不管放不放得下。
　　他爱的是碧零，甚至可以为了这场因果跟我过一辈子，我还能怎么办？
　　我大概是病了。
　　我带着他们去城外，就在第二天的黎明。对元笙说的是要赶路，但我心知肚明，是怕遇上狐妖。
　　这些天待在他身边，我也知道他的一个特点——不喜白日出行。
　　但没想到最吼还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就在那个我特意做的假聚灵阵前，那一袭白衣飘飘，妩媚之人赫然便是狐妖。
　　他见到我似乎还很高兴，“你终于来了，无霜。”
　　我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不可能，怎么会？
　　“你……”
　　“根本没有什么聚灵阵，国师怕是要失望了。”狐妖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无霜，你骗我？！”元笙有点悲痛的看着我，似乎不可置信。
　　“有的。”我实在承受不来他那样的目光，想要解释。
　　“你知不知道碧零的身体不能暴露在外面太久？无霜，你是故意喊我出来的。”
　　“我不是……”我挥手想否认。
　　“本来就是啊，无霜可是妖，你还信她的话。”狐妖依旧笑意盈盈的看着我们。
　　“你别说了！”我一手指着他，“要不是你骗我，我不会……”
　　狐妖眼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他走过来，握住我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叠回去，“我就是为了自己，从来没骗过你啊，我的手段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无霜，你看看，我哪里有这个人虚伪，他的爱人，不是靠你续的命吗？他有什么立场来指责你？！”
　　狐妖一字一句说出来，敲进我的心坎里。
　　“别说了，别说了！你说过他不参与你就放过他的。”我还带有一丝希冀的看着他，“是吗？”
　　“是啊，你问他肯走吗？在明知道我要杀掉全城人的情况下。”
　　狐妖笑的很冰冷，甚至有些残忍。
　　“你走吗？”
　　元笙此刻依然冷静下来，他看看狐妖，再看看我，似乎懂得了什么。
　　“不走。”
　　“走啊！”我喊到，“我帮你救碧零，我帮你救她！我把内丹给她，你跟我走啊！”
　　“你疯了！”狐妖忽然走过来，用力的拽着我，我怎样用力都没法挣脱。
　　“不要你救，我可以跟碧零一起死，也算无憾了。”元笙的眼神冷冷的，看着我没有一丝情感。
　　于是我终于明白，共赴黄泉也许真的好过生离死别。
　　“那好吧。”我也不闹了。
　　“怎么做？需要一个人献祭是吗？我来！”
　　狐妖的眼神变了又变，忽然笑道：“要你来？这是人类的劫数，林纤柔来。”
　　话音落地，他伸手一拂，眼前许多景物尽数化为虚无，入眼是一座方形大阵，极细的血线浇灌成符文。
　　涓涓细流，像一座小小的血槽，林纤柔双手合十，端坐正中间，像是一个正在祈福的信徒。
　　“半妖化的血，用着正合适。”狐妖冷笑道。
　　“这就是聚灵大阵，一旦开始，就不能结束。”
　　元笙从身后幻化出剑，催动灵力就要去毁阵，剑光打在石头上发出“呲呲”的声音，火花四溅。元笙满头大汗，脸色因为过度消耗灵力而发白，而大阵却丝毫未损。
　　“还有多久大阵会完全启动？”我问狐妖。
　　他站在原地，眼睛盯着元笙的动作，并没有制止，“也许……快了。”
　　“日夜交替之时，天地阴阳交会，产生的巨大能量更容易催动阵法，无霜，你不要心急。”
　　我不急，我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冷静过。
　　一只强大的妖，半妖化的人类，元笙还陪在我身边，很好了已经。
　　我不再强求什么。
　　夜幕降临，许多个时辰熬过去，元笙一直没有放弃努力，剑上磨得全是血。他喷出舌尖鲜血祭剑，划出威力强大的剑招，也不过堪堪给大阵添了彩头。
　　阵中的林纤柔早已浑身是血，此时此刻，却无人有精力再去管她。
　　仿佛有预兆的，整座城周围乌云密布，看起来十分不详。
　　乌鸦闻到死亡的气息，在上空聚拢。
　　死亡黑气笼罩大地。
　　元笙终于不再挣扎，他脱力的坐在地上，有点颓废，一手撑着自己，从一方小小的储物袋中掏出一物。
　　白光一闪，冰冷的气息洒下。
　　我偷偷望过去，正是碧零的冰棺，即使离开我的雪岭多日，她依旧被元笙保护的很好，平躺其中，面颊绯红，虽死若生。
　　碧零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死气，元笙只是匆忙的看了一眼，便连忙再次将冰棺收了回去。
　　她真是个幸运的人，哪像我一样，与喜欢的人面对面站着，他却当我是陌生人。
　　“这真的是聚灵阵么？”
　　“若不是当年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狐妖淡淡的笑道，似乎对我站在他这边很满意。
　　“聚灵阵不是救人的吗？为什么会让人以鲜血为引？”我不解的看着狐妖。
　　“这是座邪恶的大阵。”狐妖伸手指去，向着一个地方，那里有很多字，像是名字，我却不认识。
　　“这些……全是曾经死在这座阵里的人。”
　　他的语气淡淡，但只在他看先跟那个地方的某一瞬间，我感觉到一种似有若无的忧伤。
　　“这里面有……你认识的人吗？”我试探问道。
　　狐妖忽然邪魅一笑，“无霜，你觉得我会认识人？”
　　“不是吗？你明明……”
　　“有我认识的一只妖，但她死了。”
　　“怎么死的？”
　　“被吸干了灵力死的，老死的。”
　　“哦。”
　　我沉默，他似乎不愿与我提这些。
　　空气安静的诡异，我扭头看了看元笙，他眼神平淡如水，仿佛看淡了生死。
　　林纤柔早在不知何时倒了下去，她双目无神，白衣染成了鲜红色，躺在阵眼里，已然没了呼吸。
　　“呼呼——”
　　我忽然猛吸了两口气，幸亏金陵没来。

　　又不知过了许久，离子时还缺几刻，狐妖忽然过来找我。
　　“无霜，你在做什么？”
　　“想事情。”我坐在地上，用手撑着头。
　　“想什么？”他挨着我坐下来，忽然想找人说说话的样子。
　　“想关于那座城里的人，你看他们，”我用手指了指城的方向，只是远处一片漆黑，看不到人，也听不到人声，“就快要死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死。”
　　黑夜中，元笙忽然扭头看了我一眼。
　　狐妖笑了两声，“哪个人能知道自己为什么死呢？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是想活的。”
　　“是么？”
　　“嗯。”狐妖说：“不想想你自己么？你以后回去，要做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我看着漆黑的夜，伸了伸手，看不清，“我回不去了，不是么？聚灵阵一起，大家都要死。”
　　“……”
　　狐妖良久没有说话，黑夜中，元笙好像轻嗤了一声，似乎是在嘲笑我。
　　“你不会有事的。”狐妖忽然轻拍了我的肩说。
　　“嗯。”我在黑夜中抱着膝盖，没精打采的回了一声。
　　大阵即将开启，在这生死一瞬间，我的心里反而格外平静。
　　也许不会死，也许死了……也没关系。

　　黑色的死气笼罩全城，无声无息，无数人还在昏睡中便被悄然夺走生命。
　　狐妖提前利用我将元笙引出城，现在大家一起被困在这方圆几里之内，进不得出不得，他有心也帮不得。
　　城里人的生死，再与我们无关。
　　狐妖真是下了一步好琪。
　　但不知为什么？明明他骗了我，明明之前我也恨不得杀了他，但此刻冷静下来，我却是不恨他的。
　　子时，阴阳交替，一阵阵凉风穿过，闷热的空气被划开一个小口。
　　“时候到了！”狐妖说着，信步走到阵眼附近。
　　元笙也腾地而起，手中执剑，只等关键一刻。
　　空气一时凝固，剑拔弩张。
　　“元笙……”我喊了一声。
　　元笙没理我，自顾自凝神屏气。
　　狐妖也抛弃一贯的逍遥态度，十分认真。
　　“打坐，渡劫！”狐妖忽然对我喊道。
　　我脑袋里晕乎乎的一片，不由自主的就跟着他的话去行动。
　　雷声轰轰，天地间的戾气仿佛在一瞬间聚集，闪电划过夜空，林子里亮如白昼。
　　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息让我睁不开眼，光与影在空中交接，隐隐约约的，我只看清了几个影子。
　　有狐妖，还有元笙……
　　无数白色的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天劫被扰乱，轰隆的雷声一阵一阵，劈裂大地，几处阵法抗不过天雷，符咒被生生劈开。
　　我从地上爬起来，本能的想要先去找元笙，却在一瞥之间看见了狐妖，他盯着破损的的阵法，竟是有些放松了下来。
　　“快走！”
　　一股纯净的灵气从阵法的另一端净化而出，我伸手拦住一缕，清清凉凉的感觉充斥在我空荡荡的经脉里。
　　“元笙！”我喊了一声，元笙抬起头，显然也注意到了，立刻就要奔过去。
　　“又犯傻！”
　　我才喊完，才感觉自己身体腾空，竟是被狐妖卷起，抢在元笙之前赶到，灵力不要民过得往我的身体里钻，我又一次感觉到什么事生命的力量。
　　“大阵开启一次，只能救下一人，你自己想死吗？”狐妖道。
　　我低下头，不想看元笙那绝望的眼神。
　　“看什么？不是他把你害成这样的吗？你到底欠他什么！”
　　狐妖又一次不顾形象的来吼我，我却只顾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只知道，碧零是彻底的没救了，是我夺走了她生的希望，元笙会恨我一辈子。
　　“不欠什么，可是我愿意。”我第一次这样对狐妖说话。
　　他怔愣了片刻，忽然好像想起来什么事情。
　　天雷依然结束，但以及没能耗死大阵。
　　白色光团前赴后继，元笙只呆呆的站在一边，似乎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
　　“对不起。”我说。
　　没有办法再说出任何的话来，我知道，就这样了，也只能这样了。
　　元笙定在那里，依旧没有理我。
　　我有点心急，阵里的死气越来越浓郁。
　　叫不动元笙，我只能试着叫狐妖离开。
　　“快走吧！你到底要什么？在这样下去谁都撑不住。”
　　“好，先走吧。”狐妖点头，我希冀的看着元笙，他一片死寂。
　　“无霜，你能活下去的吧？”
　　狐妖突然问了我这句话。
　　“什么？”我抬头，不解。
　　“今年回去的时候，去你爹的坟头上，帮我上柱香。”
　　“你怎么回事？走啊，我跟你一起去。”
　　我心里忽然你有了一种个很不妙的感觉。
　　“无霜。”
　　元笙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能相信你吗？我把碧零……交给你。”
　　“不！”我嘴唇哆嗦着，忽然喊了出来，“你们要去做什么？你们要去赴死吗！”
　　我向着他们扑过去，这时才感觉到了身体的束缚。
　　是狐妖，他做了什么？我心急如焚，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他们要把我送走，而我竟然屋里抗拒。
　　“不行。”我摇头，眼泪打湿了脸颊。
　　元笙取出冰棺，递给我，我没有接，只是绝望的看着他们。
　　“算了。”他最终叹了口气，“死了也好，她一个人活着太累了。”
　　狐妖没说话，我最后的印象，便是他的妩媚一笑，颠倒众生……

　　也许人都向往着长生，但少许人却在某些时候甘愿赴死。
　　今年父亲的忌日，我给他上了三柱香，并在他的坟墓前坐了许久，我告诉他，我有一个朋友，他是一只雪白的妖娆的狐狸精。
　　他是父亲的旧识。
　　很久之后，我去拜访了他曾经住过的地方，那里有着许多美貌的狐狸，但再没有谁，像他一样，只一眼便让人终生难忘。

　　元笙与碧零该是同葬聚灵阵了。聚灵阵聚灵阵，我一直以为它聚的是天地间的灵气，直到那日，我才明白，他聚集的是为它献祭的万千生灵。
　　城中所有人的性命，来作为启动阵法的筹码。
　　狐妖布置了一切，却是为了毁掉这座阵，大约也是为了给某个亡故的朋友一个交代。

　　时光荏苒，我还好好的活着。
　　如若元笙与碧零黄泉再遇，那我只能祝他们幸福。
　　只是很久很久以后，就到我都不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忽然有一天，在我自制的小竹屋前，再听到有人，轻唤“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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