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这么嚣张

　　这一句话把陈冰雁噎得倒仰，张口结舌的愣在当场。能被称为才貌双全，还得京中许多公卿人家认可，陈冰雁自然是不至于这么一句话都答不上来的。只是陈飞雁回京这几个月，一直都是粗鲁冲动的，一言不合就与人动手，这样言语尖利的讥讽人，陈冰雁还是头一朝遇到，因而她愣了会子神。

　　陈冰雁虽然是庶出，但受尽奉承，人人都说她才思敏捷，几时被人说过蠢？听了这话，陈冰雁只愣了一瞬，就觉血气上涌，仿若炸毛的猫，张牙舞爪的就要上前撕陈飞雁的嘴。平日的贞静、修养、气度全忘了。

　　只陈冰雁刚上前两步，两条偌大的猎犬就冲出来，喉咙里发出低吼声，仿若在威胁陈冰雁。陈冰雁吓得倒退了两步，面无血色。此刻陈冰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连动都不敢动。

　　这两条猎犬是陈飞雁从西宁关带回来的，骁勇善战，其中一条在两年前那场恶战中救过陈飞雁的命，那时陈飞雁和两个敌兵陷入鏖战，一个敌军军官背后偷袭，黑虎冲上去一口咬住那敌军军官的咽喉。那军官手上鬼头刀已经递出，眼看就要劈到陈飞雁，猝不及防一条黑色大狗从旁扑来，忙不迭回刀向黑虎撩去。

　　因这一瞬间的牵制，陈飞雁回过身来给那军官两剑，结果了他。幸而陈飞雁回身及时，那军官从下往上撩的一刀若是撩实了，黑虎当场就要被开肠破肚。只这一刀还没撩实，陈飞雁就一剑斩在那军官的右手臂上，军官持刀的手臂受伤力衰，黑虎又敏捷的往旁一躲，才躲过致命一击。

　　饶是如此，黑虎不肯松开咬住军官咽喉的口，腹部虽然躲开，胸前却生受那军官一刀，留下一条狰狞的疤，此刻被黑色长毛掩盖住了。另一条黑豹是条极野的流浪猎犬，是被黑虎带回来的，也在西宁关大战中协助陈飞雁杀过敌。

　　陈飞雁没喝止猎犬，猎犬依旧冲着陈冰雁低吼，只也没扑上前。陈冰雁哪里见过这个，求助般的看着陈飞雁，陈飞雁也看着她。

　　姐妹二人僵持会子，陈飞雁抬手擦了腮边的汗珠道：“你认为，满京城里，谁认为我会当选？”说完，对陈冰雁略带轻蔑又意味深长的一笑。

　　陈冰雁听了这话一愣：就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也绝不会有人认为陈飞雁有当选太子妃的可能。陈冰雁到底并不笨，先时，武姨娘和她利欲熏心，没有细想里头缘由；此刻经陈飞雁一提醒，陈冰雁倒是反应过来了：

　　自己知道陈飞雁不可能当选，祖母和父亲自然也知道，但他们还一意孤行的送陈飞雁的庚帖进宫，原因只怕只有一个，陈家并不想陈家女当选太子妃！否则，早就撂开管家权的祖母为何非要插手选太子妃之事，已经袭了爵位的父亲为何也不反对。

　　虽然想明白了，陈冰雁却并不想承认陈飞雁说的是对的，冷哼一声说：“不过是你无能，连皇后娘娘的面都没见着就落了选。这还是亲姨母呢，你回京几个月了，人家也不肯见你。休得在这里胡乱挑拨，把错失振兴家族良机的责任推在祖母和父亲身上。”

　　听到当今皇后是自己嫡亲姨母，陈飞雁倒是一愣：自己回京之后就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赐，陈飞雁当时以为是自己立了战功之故，原来皇后是自己嫡亲姨母，而皇后这个举动显然是在庇护自己。难怪陈家人明明不喜欢自己，却要做出一副极宠爱自己的样子，还让自己住陈家最好的院子，自己开小厨房。

　　从陈冰雁口中听到极有用的消息，陈飞雁心情不错，没再和她争，只淡淡的道：“说你蠢，当真不冤枉你。”又回头对疾风说准备热水，便回了屋。两条猎犬似明白陈飞雁心意一般，对陈冰雁低吼威胁两声，也走开了，留下陈冰雁在院子里吹冷风。疾风是陈飞雁从西宁关带回来的丫头，陈飞雁回京之后，朱氏虽然丫鬟、婆子拨了一院子，但她还是惯用西宁关带回来的人。

　　陈飞雁回屋沐浴更衣之后，才到朱氏房里请安。陈飞雁起得早，几乎每次请安都是第一个到的，不过今日却落在了陈冰雁后头。陈飞雁到时，陈冰雁已经在陪朱氏说话了，只脸上煞白，似带病容。

　　没一会儿，陈琰和陈玉雁也来了。陈琰和陈玉雁是陈家二爷陈炽的长子长女，这次陈炽在西宁关整顿军务走不开，陈琰、陈玉雁一行先行送陈绍的灵柩回京安葬。

　　陈玉雁性子活泼，进来向老太太行了礼，看到陈冰雁脸色不好，就问：“二姐姐，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

　　陈冰雁轻轻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却又怯生生的看了陈飞雁一眼。只差口中说：我怕大姐姐，我不敢说了。

　　朱氏颇为精明，又上了年纪，经历的世事多，陈冰雁的表情她一看就明白。朱氏也打量了陈飞雁一眼，陈飞雁自进来向朱氏请了安，就坐下了，朱氏和陈冰雁看她，她只当没看见，依旧八风不动的坐着。只陈玉雁心思简单，没发现屋内气场不对。

　　若是朱氏心情好，一般请安过后会留孙女们在自己屋里用早膳，今日朱氏显然心情不大好，于是各房请安过后，朱氏对陈冰雁说：“冰雁看着脸色不好，莫不是病了，若是身上不舒服，今日莫去上学了，打发人跟先生说一声。”又对陈飞雁说：“飞雁，你且留下，我有几句话要说。其他人都散了吧。”

　　众人起身应是，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只陈飞雁站着没动。

　　其他人散后，朱氏接过丫鬟递过的一盏茶，喝了两口，又和管事说了几句别的，仿若忘了陈飞雁还站在一旁一般。

　　好在陈飞雁每日早晚必练一套拳法、剑法，风雨无阻，扎马步等基本功更是扎实，让她罚站倒为难不住她。陈飞雁立在那里，思绪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这征西侯府处处透着古怪，陈飞雁一直觉得祖母和父亲对自己的态度太过防范，不像对待陈家嫡长女，倒像对待一条吐杏子的毒蛇，又谨慎又小心。偏陈飞雁将自己离京之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方才听陈冰雁说当今皇后是自己的嫡亲姨母，陈家的态度倒说得通了。

　　半日，朱氏才看了陈飞雁一眼，仿若刚想起这个人，语重心长的说：“飞雁，你是做长姐的，要爱护弟妹才是。便是弟妹们有什么做得不好，你也该多包容担待。”

　　陈飞雁抬头看了朱氏一眼，垂首道：“是。”

　　若是陈飞雁为自己辩解，朱氏倒好趁机多说她几句，谁知陈飞雁就一个字，倒将朱氏噎着了，不知如何接下去。朱氏见了陈飞雁油盐不进的样子，心想自己再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于是咳一声道：“我知道你从西宁关回来不久，对京中不熟悉，和弟妹们相处也不多。但感情总是处出来的，你平日多和弟妹们出去交际，他们身上有个不爽利你做长姐的多关心，多相处，感情自然就好了。你且记住了，我们陈家儿女，只许相互帮扶，不许阋墙！”

　　陈飞雁依旧只说了一个字“是”。

　　朱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便觉没什么好说的了，且观其行吧，于是让陈飞雁下去。

　　陈飞雁回了松鹤院，便叫来大丫头若春说：“你把前儿老太太给的那套赤金嵌红宝石头面给二姑娘送去，就说我祝妹妹早日康复。让她千万收下，等我下学回来再去看她。”又吩咐疾风随自己去上学。

　　若春吃惊的看了陈飞雁一眼，那套赤金嵌红宝石头面可是上上等的好东西，宝石颗颗艳红如血，又无杂质，那样成色的红宝石一颗都难求，何况嵌成整套的头面。不过她是大姑娘的丫头，姑娘吩咐自然要听。于是捧着头面去了。

　　陈冰雁今日受了黑虎、黑豹两条猎犬惊吓，果然没去上学，回到丹桂院就“病了”，在罗汉床上歪着，武姨娘亲自在旁照顾。听说陈飞雁房里的丫鬟来瞧，武姨娘没听清就当是陈飞雁惯用的疾风，面上一寒，正想说打发她出去，又觉仿佛听到丫鬟传报的不是疾风，转头问传话丫头：“是谁来了？”

　　那小丫头回话说：“是若春姑娘。”

　　武姨娘道：“罢了，请她进来。”那丫头应是出去传话。

　　陈冰雁看了武姨娘一眼，显然没想到陈飞雁竟然打发若春来。疾风是陈飞雁从西宁关带回来的，极得陈飞雁信重，松鹤院里大小事务，陈飞雁都交给她。若春和若秋原本都是朱氏房里的大丫鬟，在征西侯府极有体面，陈飞雁一回来，朱氏就将二人拨给了陈飞雁使，当时陈冰雁见朱氏待陈飞雁不同，心中还吃味来着。

　　若春就是去了松鹤院，也是有体面的丫头，武姨娘母女自然不便怠慢，于是就算二人此刻厌恶陈飞雁，也不好将若春拒之门外。

　　须臾，若春进来了，亲自捧着一个檀木刻牡丹花纹的盒子。若春屈膝向陈冰雁行礼，说：“我们姑娘听说二姑娘身上不好，打发我来看看，又让我送点东西给二姑娘把玩，祝二姑娘早日康复，我们姑娘下学再来看姑娘。”

　　若春一进来，武姨娘和陈冰雁就看到她手上捧着的檀木盒子就是一愣，盒子雕工精致，价值不菲，里面装的东西只怕更加不俗。武姨娘心想：这松鹤院做什么送了大礼来？一面命丫鬟收了，一面审视的看着若春。

　　若春脸上的笑容不太自然，武姨娘心中狐疑，命丫鬟打开檀木盒子一看，陈冰雁的脸色顿时大变，一阵红一阵的白的，陈冰雁甚至觉得脸颊被人抽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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