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这么嚣张

　　陈飞雁回京三个月后，人人都说简在帝心的征西侯陈燃有一双名动京城的女儿。

　　二小姐陈冰雁从小养在京城，她从小得名师教导，身份高贵、才貌双全，提起京城的名门闺秀，谁都要赞一句陈二小姐秀外慧中。

　　大小姐陈飞雁从小养在西宁关，接回京城不足四月。这位大小姐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彪悍粗鄙，一言不合就和人动手打架，她之所以名动京城，是因为把好几位世家公子打进了太医院。提到陈大小姐，满京城无数人摇头叹息：果然是丧母女乏人教导，看这大小姐粗鄙成什么样子。

　　偏偏在外人看来，陈老太太朱氏是个偏心偏到天边儿的，在她眼里，只有陈飞雁是值得疼的，恨不得什么好东西都给她；其他孙子、孙女就是再好，都要落到陈飞雁后头。于是朱氏做了个令人震惊不已的决定，送长孙女陈飞雁参选太子妃。

　　如今先皇孝期刚满，新帝为太子采选太子妃，京中门第足够的勋贵人家蠢蠢欲动，在消息刚放出来的时候，多少人将陈冰雁当个劲敌？谁知朱氏得了消息，立马派人远赴西宁关将长孙女陈飞雁接回来。

　　陈飞雁在西宁关养野了性子，又骑马习武，十四岁那年，西宁关险被西墉大军攻克，陈飞雁提剑上阵，还斩杀了三名敌军。回京之后野性不改，一言不合就与人动手，和好几位世家子弟都动过手，加之陈飞雁当初离京，本就是因为坏了名声才外出避避风头。这样一名女子，虽然是征西侯府嫡长女，但名声之坏可想而知，与其说去应选，不如说是浪费大好机会。

　　明眼人都知道陈二小姐参选倒是胜算不小，至于陈大小姐，去了也是白去。独朱氏一意孤行，又是衣裳首饰、又是教养嬷嬷的往陈飞雁院里放，恨不能三个月时间将陈飞雁变成个大家闺秀。连陈飞雁住的院子松鹤院都是征西侯最朗阔、景致最好的一等院落。

　　不过陈飞雁倒是清醒的，在战场上见过生死，就算她把前事忘得一干二净，也知道这份娇宠来得蹊跷，陈家人对她再好，她都有一股出自本能的戒心。

　　征西侯府，明华堂内，陈冰雁捧了亲手做的点心给朱氏吃，她嘴又甜，几句话就把陈老太太哄得笑容满面。

　　“二小姐秀外慧中、心灵手巧，性子又再好不过，将来也不知说一个什么样的人家才配得上她。不知大嫂子为冰雁相看人家没有？”说话的是二老太太宁氏，是陈家二老太爷的夫人，算起来，她是朱氏的妯娌，陈飞雁、陈冰雁都该称其一声堂祖母。

　　本来堂上众人挺高兴的，二老太太这话一出，朱氏脸上神色就变了，只淡淡的说：“冰雁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亲事，我自然好生择，必不会委屈了她。但也没得妹妹越过姐姐先定亲的，到底要先定了飞雁的亲。”

　　陈家一众姐妹也都在一旁凑趣呢，朱氏这话一出，其他小姐妹都看着陈飞雁姐妹，陈飞雁面如常色，仿佛在听别人的事一般，陈冰雁倒是有些害羞，脸上一抹娇红，越发衬得她粉面桃腮，容颜不俗。

　　陈冰雁的生母武姨娘讪笑一回说：“老太太这话说得是，左右就要递庚帖进宫了，只怕太子妃也快择定了，大姑娘当选后，我们冰雁也就说亲了。”

　　满京城都知道陈飞雁名声不好，不可能当选，武姨娘这话自然是故意提醒朱氏。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陈飞雁抬头看她。

　　果然二老太太接口道：“我说大嫂子当真糊涂，飞雁虽然年长冰雁数月，但却是在外头长大，名声又不好，皇上、皇后怎会选她做太子妃？论起来，倒是冰雁应选更有把握。”

　　陈冰雁用余光看了陈飞雁一眼，只见她若无其事的喝茶，陈冰雁不禁使劲拧了几下手上的帕子。她是真想做太子妃，将来母仪天下，凭她在京中贵女中的名气，原也有不小的胜算，谁知半路杀出个陈飞雁，祖母又那样偏心她，连选太子妃这样的大事，都由得让她糟蹋大好机会。

　　二老太太说这样的话，有个缘由：当年朱氏过寿，陈飞雁不知道被什么吓着了，冲出来撞了罗姨娘，罗姨娘当日就滑了胎。因着当时陈家宾客盈门，京中许多贵妇前来道贺，陈飞雁在众目睽睽下害庶母流产，自然要惹上三言两语。

　　不知这些话怎么越传越厉害，最后传成了陈家女娶不得。陈氏是大族，除了陈飞雁姐妹，其他堂族姐妹众多，若是陈家女在京城贵族中坏了名声，那还了得？于是陈家女眷就劝说朱氏处置陈飞雁。说是劝说，实则和逼迫无异，其中二老太太就是个最积极的。

　　二老太太这人一受人挑拨，就爱出头，当年陈飞雁不过六岁，却被她说成恶魔一般，故意害了庶母，杀死腹中庶弟，这样的坏坯子无路如何不能留在陈家，定要将陈飞雁除族，才能挽回陈家女名声。

　　朱氏顺水推船将陈飞雁除族，好在二叔陈炽心善，将陈飞雁接到西宁关教养，陈炽当年还说了陈飞雁永不回京的话。

　　其实就算没有二老太太推波助澜，陈飞雁一样会被赶出陈家，偏偏二老太太出来做了出头出头椽子，以她的智商，也不知道替人当了枪。所以二老太太怕啊，她怕陈飞雁一旦当上太子妃，计较起当年的事来，岂不是整个二房都要被清算？于是二老太太便来拦着朱氏送陈飞雁的庚帖进宫。说来这二老太太是个妙人，一点没有勋贵人家的委婉，什么都直来直去，阻人前程的话，当着陈飞雁的面也说得那么直白。

　　朱氏如今宠爱陈飞雁的事传得满京城皆知，戏自然是要做足的。朱氏听了这话，脸上也不好看了，冷脸说：“二丫头的好我自然知道，将来我也亏不了她。只到底飞雁年长，这件事却不能乱了规矩。”

　　二老太太的孙女陈玑却突然开口道：“大姐姐怎么就选不得太子妃了，大姐姐明明比二姐姐生得好看。”

　　这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震惊了。武姨娘和陈冰雁母女更是脸色一沉，只这母女二人修为尚可，旋即恢复常色。武姨娘脸上还挂着不太自然的微笑说：“要说大姑娘当真生得极好，俨然有几分当年大奶奶的气度。”

　　京城最负盛名的两大才女，一个是当朝首辅左嘉竑的嫡孙女左韫，一个是征西侯的庶女陈冰雁。论诗词歌赋的才学，二人差不多，论美貌，陈冰雁还要稍胜一筹。只因陈冰雁是庶出，左韫是嫡出，人们提起出挑的贵女，才将二人并列。因此，有人私底下称陈冰雁才是京城第一美人。

　　可是此刻，陈玑当着陈家众多女眷的面儿说陈飞雁比陈冰雁更美，这是当众打陈冰雁母女的脸面了。

　　二老太太忙呵斥陈玑莫要胡说，其他女眷也是恭维陈老太太一番，说老太太会教养人，孙子、孙女个个都是出挑的，冰雁顾然名满京城，其实飞雁也生得极美。

　　朱氏却没说话，连自谦都没有。武姨娘提起当年的大奶奶，勾起了朱氏的心事。陈飞雁见武姨娘一提自己的母亲，气氛便凝重了，心中略有些疑惑。

　　又说了会子的话，众人便散了，就是有了二老太太闹的这一场，朱氏也没改变主意，还是递了陈飞雁的庚帖进宫。

　　选太子妃可和选宫妃不一样，只在几家名门勋贵里头择，家世、人品、修养、学识、样貌、名声样样皆有帝后亲自考量。陈飞雁的庚帖递进宫没两日，就传出景宣帝择定左首辅的嫡孙女左韫为太子妃的话。这些自然不出陈家人的所料，消息传回，除了武姨娘母女，没人露出失望之色。

　　陈冰雁满腹委屈，多少人都说左韫颜色不及她，才学最多和她旗鼓相当，偏偏因为老太太偏心，这太子妃之位落到左韫头上。陈飞雁倒是神情淡然，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次日晨起，陈飞雁一套拳还没练完，陈冰雁就冲入了陈飞雁住的松鹤院。

　　陈飞雁每日晨起都会先练一套拳，再沐浴更衣，去陈老太太房里请安，平日这时候，陈冰雁尚未起床。但是此刻陈冰雁冲进来，陈飞雁一点也不诧异。

　　陈冰雁听见太子妃落入她人之手，本就有气，此刻见了陈飞雁神情淡漠，毫无愧色，越发来气了，质问道：“这下如你的意了？生为陈家女，你离京之前败坏陈家女的名声，回来之后接着败坏陈家女的名声，你也配姓陈？果然你们母女一个样，都是冷血恶毒之人。”

　　昨天武姨娘提了陈飞雁的母亲，今天陈冰雁又来提，这让陈飞雁对自己母亲越来越好奇。

　　“什么如我的意？”

　　陈飞雁神情一冷下来，就有了战场杀敌时候的冷峻气场，陈冰雁吓得不由得倒退了半步，声气也比方才弱的说：“我们陈氏一族要长久富贵，儿女皆要上进，若是咱们一门出一个太子妃，咱们一族自然更上层楼。可是你呢？明明一无是处却巴着参选名额不放，如今太子妃位旁落，你如意了？”

　　陈飞雁看着陈冰雁没说话，陈冰雁被她盯得有些露怯。

　　看到陈冰雁心虚的吞了一口口水，陈飞雁才缓缓的说：“你应该感谢我，若不是我巴着名额不放，凭你这么蠢的脑子，就算进了东宫也不知道怎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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