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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行(下)
十二
“哥,你莫再缠着湘思姐了,你瞧她病了好一场呢。”秋瑟瑟略有埋怨地望着正在担水的幽泉,也即是枫荻。
“我舍不下她。”枫荻垂下眼睑,“我不想她这般对我。”
“木已成舟,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愿放弃,你莫要再提了。”枫荻摇了摇头,“说说你自己罢。”
“我……那个……”秋瑟瑟一滞,压低了声音,“你知道了?”
枫荻点了点头,眉目间涌上浓浓的悲哀,“楚家老爷当真厉害,收了我的意中人作妾,现下又要收我妹子。”
瑟瑟沉默了,“我也知道,现在湘思姐才是老爷真正搁在心窝儿里的人,我嫁入楚家只是老爷想补偿一下罢了,于我,除了衣食有了着落之外,并非是件好事。”眼眶忽地有些发红,垂下两痕莹莹的泪珠。
掀起袖子,露出一截无暇的藕臂,“可是我的身子已经是老爷的了,守宫砂已经不在了呀!若我出去了,又有哪个好人家会要我呢?别人又会怎么看我呢?”她失声哭了,“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啊!”
枫荻心里一酸,无言地搂住她颤抖的肩,用手擦去她挂了满脸的泪珠,想起听到楚老爷对瑟瑟说的话,不由得心头郁结得生疼。
他说,裂帛,明日我将设宴,请你的母亲过来。改日我便下聘,迎你进门。
母亲突然听到这消息,真不知会作何反应呢……
十三
“夫人好心情。”
湘思一惊,扭头见墙角处缓缓走出一个人影,不由得微微颦了颦眉。如此花好月明之夜,看来是要糟蹋了。
“今儿个老爷怎的不在你屋里?”无视她的不欢迎,江水寒笑着来到她身边,并肩坐在廊上。
“老爷在自个儿屋里,裂帛伺候着呢。”湘思并不喜欢与他答话,但想起他那凄凉的身世,又有了些许不忍。
水寒笑笑,竟收了好些妖冶娇媚之态,倒显得端正起来。
湘思见他不接话,便也不开口,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
坐了不久,湘思突觉肩头一沉,那江水寒竟放肆地倚在她肩头睡着了,不禁有些着恼,刚要伸手推醒他,猛然瞥见月光下绝美的睡颜,手便愣在了半空。
怔了半晌,轻轻将他扶躺下来,这才抽开身去。
月光下,水寒的面容显得如孩童一般,纯洁而平静,少了往日里妖冶狂放的神色,倒像极了尊美丽的瓷人儿,让湘思渐渐有些喜欢了起来。
“冷……”瓷人儿忽然微微皱了皱眉,缩起了身子,湘思这才想起这天气晚上还凉着呢,便入屋内抱了床被子给他盖上,想了想,又倒了杯温酒出来。
正犹豫要不要叫醒他,水寒却似嗅到了酒味,吸了吸鼻子,自己睁开了朦胧的睡眼,“是酒吗?”
“是,给你驱寒的。”
“这样啊……”水寒看似朦胧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精光,“我酒量很差的,待会儿若做出什么有所冒犯的事情,还请夫人海涵。”又似乎是很诚恳的样子。
湘思微微颦眉,他话中的意思她自然是听出来了的,可是他的神情是如此的真诚,以至于她有点怀疑自己多心了。
见她不答,便当默认,轻轻一笑,“我手冻僵了,恐砸了杯子,难为夫人,喂我喝好么?”
隐隐觉着有些不妥,一时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绝,只得端了杯子坐下来,凑到他唇边。
水寒抿了一口,冲她一笑,低头又抿一口,杯子便空了。
湘思正望着他绝美的笑颜,有一瞬的失神,恍然间那容颜竟已欺近过来,只觉唇上一热,便有什么东西肆无忌惮地灌了进来,有些清冽,有些甜辣。
是酒。
屋里的酒本是为楚天阔备的,湘思从未试过,正想尝尝。然不待她细品这滋味,已有一条湿润软滑的东西撬开齿关开始入侵,扰得她回不过神来。
楚天阔吻遍了她的全身,惟独不曾吻过她的唇。
江水寒细品着她甜美的滋味,满意地观察她逐渐迷糊的神情,平日里钢盔铁甲刀枪不入的她,终于也有这败下阵来的一天。
湘思只觉脑中一片云雾朦胧,仿佛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仿佛不甚明白,直到感觉身上一凉,才似乎清醒了一点,缩了缩身子。
“冷么……”水寒一笑,妖魅般的美颜竟透出七分温柔,三分霸道,吻着湘思在月光下晶莹洁白的身子,拉过被子盖住了两人。
这女子是他的,是他江水寒的,即便是月光,也不允许一同分享。
“别怕……马上就帮你暖起来……”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声音有多么温柔而暗哑。
这世上,你是注定只能跟了我的。
注定。
十四
“来了么?”楚天阔望向家丁。
“回老爷,就快到了。”家丁话音刚落,只听一串脚步声,细细碎碎的,定然是女人的步子。
帘子掀开,一位中年美妇施施然走进来,抬眸与楚老爷正正对上。
怔住。
秋瑟瑟跟进屋内,见着两个僵立不动的长辈,一时也惶惶然不敢出声。
良久,楚天阔沉声道:“裂帛,你带下人们都出去。”
秋月白手微微震了震。
瑟瑟有些慌乱地望了月白夫人一眼,带着下人们匆匆退了出去,轻轻掩上了门。
“……月白……不,秋夫人,久违了。”
十五
“老爷他……又要纳妾了?”浸月的眼眸有些失神地望着铜镜中自己浊黄色的影象。
“是……纳的是原先老爷屋里的那个丫头裂帛。”红绡忍着泪水,很有些愤愤然。老爷真是的,先是湘思,后是裂帛,莫不是纳妾纳出瘾来了么?怎的一个接一个,丝毫也不顾及夫人的感受!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要临老入花丛,当心连老命都赔在里头!哼,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江氏有些悲凉,但终究年长,倒比红绡还看得开些,这时反而想起湘思来了。湘思这孩子,进楚家门还不过三个月圆,正在得宠之时,老爷却又别有新欢了,这会子还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子了。江氏心胸宽和,此刻不顾自己,想起湘思素日可人,倒是先顾着她了。
“红绡,咱们去潇湘亭看看湘思吧。”
十六
激情终于渐渐平息。
累极的女子沉沉地睡了,额前汗湿的发贴在白皙的肌肤上,面上有着极少见的一抹嫣红。
这场情事,竟似是动情了。
江水寒依旧眷恋着她的柔软,搂着她挨挨蹭蹭,嗅着她的体香,只觉怎么吻也吻不够。
良久,他披上中衣,将湘思抱入屋内,安置在榻上,替她盖好了被子。坐在床沿,静静地望她,却是越瞧越爱,轻轻凑到她耳边,微笑叹息。
“这世上,你注定是我的,而我,又何尝不是注定了是你的呢?”
伸指抚着她眼角那殷红的泪痣,微微怔了一怔,起身走到廊上,吹着夜风去看那花好月明。
江氏与红绡来到潇湘亭,见着的便是廊上散落的甚至包括男女贴身亵衣的件件衣物,以及正站在廊上长发披散一脸悠然而衣衫不整的江水寒。
微微偏过头,眸子溢满狂傲的邪气,笑容宛如暗夜妖魅。
“转告楚天阔,从今往后,湘思是我的女人。”
十七
“没想到,裂帛是你的女儿。”楚老爷的笑意透着苦涩。
秋月白闭上眼睛,努力锁住眼中的泪,不让它涌出。
往事不堪回首。
“当年的琵琶女,如今已人老珠黄了。不想我的女儿竟也成了你的屋中之人,造孽啊……”月白夫人久居烟花之地,一颗心早已麻木冰冷,不复年轻时的热情,忆起陈年旧事,对比眼下当今,一阵伤痛,倒也很快看得开了。
“你当年不是还有个儿子么?这么多年了,你也绿叶成荫子满枝了。”倒像一对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光阴沉淀下无尽的沧桑,留在楚天阔心头的只是一份愧疚与关怀。
“儿子早已隐姓埋名了,我不愿让人知道他有个这样的娘,至于瑟瑟,人前我只让她唤我姑母,也极少让她去我那儿……”秋月白抬眼看了一下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
“……儿子是城东陆三爷的,女儿是城南邱员外的,但……”她深吸一口气,“我还有一个孩子,却是你的骨肉。”
“什么?!”楚天阔愕然,“在哪儿?”
“这……”
“你那孩子是个女儿,出生不久便患了重病,你因无钱医治便将她弃在湘水之畔,希望有人能发发善心救走她,”江水寒绝美的脸上漾着别有深意的冷笑,“你那女儿,左眼角有一颗红色的泪痣。夫人,我说的,是也不是?”
秋月白怔住,楚天阔皱眉。
“老爷,他……他……”浸月夫人和红绡突然闯进屋来,面色惨白,颤抖地指着江水寒,半晌说不出话来。
楚天阔渐渐有了怒色,瞪着不请自来的三人,“成何体统!都给我出去!”
江水寒也不理他,看了一眼脸色刷白的月白夫人,冷冷一笑,看着她冲过来揪住自己的袖子,歇斯底里。
“你可知她现在何处?她怎样了?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她……”
水寒扯开她抓住自己衣袖的手,冷冷的目光扫过楚天阔,江浸月和红绡,最后回到秋月白脸上。阴阴地笑了,“你放心,她被江畔段家拾了去,一直过得很好……”无视众人瞬间惨变的脸色,语调依旧冰冷而温柔,“前不久段家败了,她就嫁给了……”伸手一指楚天阔,“这位老爷,做二夫人。”
月白夫人眼珠几乎瞪出眶来,哀嚎一声昏死过去。
江氏腿一软,亏得有红绡扶着,才没倒了下去,可那红销的腿却也是在抖得如筛糠一般了。
楚天阔咬着牙,紧紧抓着身边的桌子,粗大的指节抓得发白,“你撒谎……湘思……湘思她……”
“湘思就是那爹不疼娘不爱的弃婴,晴雪和裂帛的亲姐姐,陆枫荻的亲妹妹,”江水寒仰天大笑,眼角却有泪滑下,“你楚天阔的亲生女儿!”
十八
江南的流水,缠缠绵绵,如同不尽的相思。
江水寒搂着大腹的妻子,微笑地望着窗外蒙蒙的烟雨。
“哎呀……”妻子轻呼。
“怎么了?”
“小家伙踢我呢。”妻子娇嗔地一笑。
江水寒微笑地抚着她隆起的肚子。
“水寒……”
“嗯?”
“当年……老爷为什么会同意将我给了你?”
“因为……”
“什么?”
“……你是我的。”
你注定是我的。
注定。
十九
“事情便是这样。他们走了。”月白夫人惨然一笑,眼神空洞,“老爷出家,夫人病逝,枫荻和瑟瑟出走失踪,红绡姑娘和晴雪小姐远嫁他乡,剩我一个,就剩我一个……”
“夫人……”
“那江水寒,是江家老太爷与亲妹妹诞下的孩子……造孽啊……”
“啊……”
“久闻白君大名,烦请一录,以警后人……月白……感激不尽……”月白夫人抱紧了琵琶抽泣着,起身深鞠一躬,那“白兄”正要去扶,她却猛然推开他,冲出了船舱。
“月白夫人!”白乐天慌忙追将出去。
江面水纹荡漾,小船颠簸着。
唯见江心秋月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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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篇东西受了白居易同学的名作《琵琶行》的影响,其实故事却没有太多关联,郁卒他老人家了……
人物的框架是受了一点曹禺《雷雨》的影响,不知大家有没有看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