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谢了春红

作者:路上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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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卖鱼女遇见鱼娘崽


      虎子埋头案桌上,满头大汗如临大敌,单看他被迫无奈,一脸憋屈的表情就能猜到,他又被自己的母亲逼着温习功课。
      虎子已经上了私塾,他父母希望自己门里能出个秀才,祖辈上也光荣。虎子胖乎乎的小肉手正握着笔杆子,可见他的握姿,也知道他不是读书识字的料。
      他心里就纳闷了,这么细瘦的笔杆子,自己竟然不能随心控制,感觉自己拿的不是简单的笔杆子,而是千斤顶。
      虎头虎脑的孩提嘟囔一句:“这劳什子,烧火棍也比它好使!”
      碍于现实的压迫,虎子抄一句跟着念一遍,以便加深记忆。谁叫他资质不如他人,功夫只能苦下。
      “蒹葭苍苍,白玉为双……不对,不对——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一个人好端端在水里干嘛,也没见哪好啊,还成天迫害人背诵不知所云的文章!”
      窗牖下传来清脆啼笑,只听有个黄鹂童音响起,“天气太热,还不允许伊人下水洗澡啊!”
      虎子一听声音,顿时头脑清醒过来,之前无聊泄气的精神瞬间神采奕奕起来。他扔下笔管,跑到窗户旁,窗口露出一对水汪汪,亮闪闪的杏仁眼。
      “阿园,你来了——太好了,你是不知道,多日不见我快闷死了!”
      扎了总角的小脑袋探出门框,四处搜寻,发现室内没虎大娘在,方大摇大摆走进屋。做模作样在虎子的案几上拿起一本刚才抄录念叨的本子,左翻右翻,纸页稀里哗啦滚动后一把扔回桌案上,“就这死玩意,怎能比得上下水捉鱼,攀树摘果来得有趣。”随后小胳膊一大挥,“昨天放牛,看见一条水沟子里全是鱼,我们带上盆,掏干水,捡鱼去——赶紧的,晚晚还在等我俩呢。”
      虎子“欸”了一声,飞快得跑去庖厨顺手带了件木盆。
      “那地方在哪?”虎子将木盆顶在头上,一边气呼呼得问前面跑得飞快的吴园。
      “你甭管,跟着就是,暑气太烈,晚晚在白杨树下等着呢,不能让她等急了。”
      二人走了有段距离,天空澄澈漂浮着几缕流云,成片泛黄的田地落在身后。一路的草色指向一颗撑天大伞的白杨树。树的低下有一个娇美可爱的女孩朝她俩招手,那就是晚晚。
      树的下坡处有条灌溉水沟,里面的草丛层层叠叠,因有终日有树的阴凉庇佑,所以这块的草丛比其他处更油绿更浓亮。虎子拨开草丛,倒映蓝天绿叶的水泡子清凌凌的,里面的鱼儿挨挨挤挤,最小的也有手掌宽大小,惊叹了一句,“这么多的鱼!”
      吴园仰着脸一脸得意,仿佛这句惊讶的喜悦是对她莫大的肯定。
      晚晚对这一发现很是满意,抓着吴园的小胳膊高兴说道:“这下可有口福了,吃不完还可以烟熏。”
      “就烟熏?你呀,缺乏想象!恁多要不完的,咱门可以那剩下的去卖了啊,然后赶车城里换冰吃,这岂不更好。”
      经吴园这么一开导,虎子别提有多兴奋,那可是他这些天老念叨的事,没想到吴园记心里去了。晚晚也高兴,但吴园当着虎子的面反驳她,她顿时感觉难堪,心里头还是有些不舒服。
      吴园,虎子扎起裤脚,撩起袖子,跳进淹到他们大腿处的水沟子。二人先是搬碎石土块将两边的口子围堵上,接着一人一盆往外舀水。晚晚这个乖乖女,则负责在岸上将他俩扔上岸的鱼装入笼筐。
      只见水越舀越少,水越少鱼越是不安,其中还有自己蹦跶上岸的,溅了两人一脸泥浆。鱼越是不安越是乱跳,越是乱蹦跳水越是浑浊——此乃浑水摸鱼也。鱼儿们拼命的挣扎,泥水和泥巴迸溅四射,吴园虎子头上脸上身上全中了泥弹,一下子成了花脸猫,二人被泥巴给糊住,只有两只眼睛骨碌骨碌转动。晚晚看见二人这样,捧腹大笑,手里的鱼一不留神扑到她怀里,顿时整洁的衣裳也和他们一样。
      吴园趁虎子仰头大笑的空隙,捉弄心顿起,抟起泥巴朝他扔过去,泥巴不偏不倚正中虎子嘴巴。虎子笑声噎在喉咙里,“哇”的一声吐出赃物,也不示弱的朝吴园和晚晚泼水。晚晚看自己全身都脏了,索性脱掉鞋袜也下水加入二人嬉闹战队。
      晚晚回到家中后飞快的动作起来。先是从老井里提水倒入锅中,架上柴火烧洗澡水,等到火势旺了后,接着将分到的鲫鱼放入装好清水的桶里。只要等她洗好澡,跟吴园虎子二人在村头汇合,就可以去京畿城里买冰吃了。
      晚晚哼着小调,忙上忙下。外面响起放锄具的声音,那是林父回家了。
      林父钻进厨房正准备从水缸舀水喝,见锅灶生起了火,热气正从锅盖里头冒出来。林父环顾一圈,眉头一皱,灶里烧着柴火,灶房又没人守着。
      “这婆娘,心里头没个轻重,任灶火燃着,这万一要是走水了,我幸苦一辈子的积蓄全得玩完!”
      林父正冲往大屋,转角刚迈门槛,里边有人刚好出来。林父是个大人,自然气劲也大。里面出来的人被这么一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林父也被撞的后退,一看原来是自家小女儿,应该是跌疼了,她眼眶里泪花在闪烁,脱手的木桶滚到一边角落,还在打转转。
      林父本想问晚晚伤得如何,目光瞬间注意到小女儿身上的脏衣服。头上,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是泥巴,还光着脚到处跑。
      他压着的怒气,像干柴遇烈火,噼里啪啦得尽情燃烧。
      院子外面菜缸子里的鱼加上小女儿一身的泥浆,不用问也知道去哪里鬼混了。
      “你又跟那两人走到一块了!虎子是男娃,到处乱跑没关系,没人会说他。你是个正儿八经的女娃,到处跑没个正形。你看看谁会说吴园好字了,整天不落家,四处疯野。总之那野丫头只有带坏人的份,你可别学她!”
      吴园穿上了自己的新衣服,翻出母亲只有过年过节走亲访友才会上妆的妆奁,有模有样描了个眉,两颊涂了点胭脂。光头上的新鲜发髻就花了她半柱香的时间捯饬,活似过年过节走亲。
      虎子已经在院外喊她了,吴园对着镜子转了一圈,觉得自己应该都拾掇妥当了,就跑出去与虎子汇合。
      阖上门时,两节光秃秃的手臂一下子提醒她,最重要的东西差点忘了,她又推门回去,四处翻找母亲的玉镯子。
      虎子有些不耐,他真不知道,阿园还在里面干嘛,半个时辰前就说自己好了,这还没出来,太阳都快落山了。吴园是这样,晚晚也没个踪影,是不是女孩子都这么麻烦啊!
      虎子将自己手上的石块打水漂玩了,转身欲要亲自到里面再再催催,谁知道吴园刚好从院内出来。
      虎子看见盛装出行的吴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吴园揣着一颗女为悦已者容的心思没错,就是用劲过头了点——黑黑的眉毛像两条蚯蚓攀附在眉头上,两颊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然而正是这样的吴园,虎子看着她时,她竟然有些娇羞的别过头去暗暗自喜虎子看呆的反应,可想而知,到时候京都城里的小侯爷还不得也是这反应,这反应就对喽。
      虎子怔愣一会儿回过神来,干眨眼睛不知道说些啥。总不能睁着眼睛说她漂亮美丽的瞎话吧。心里嘀咕,不就是去京城买个冰再就瞎逛一圈,有些隆重过头了。
      吴园期待虎子的回应,但虎子似乎没有接收到她的期许,只要开门见山问虎子自己这一身如何,似乎为了增加动态效果,吴园还转了一圈,全角度展示。
      虎子歪着头,状似思考中实则憋出两字,“隆重!”
      吴园问虎子晚晚准备的如何,虎子告诉她自己第一个就来你家,根本不晓得晚晚如何。
      吴园叫虎子将鱼篓装上车,驾着车去村口处等晚晚,若是没等到就她俩先行一步。
      林父打心眼里不喜欢吴园,也不允许自己女儿跟自己不待见的人来往。晚晚素知父亲心性,他教训人的时候,别回话顶嘴就行,等他将他那番说辞吐完,在咋眼皮底下老实呆着,他就会放松警惕。
      晚晚在村口处等他两人,看见吴园的时候她差些失声笑了出来,还好巴掌捂住没被人听去。
      过度的妆容近乎滑稽,真为阿园的审美担忧。她注意到阿园手臂上的镯子,那是婶子的。不过阿园手臂过小,根本撑不住镯子。好在她有点小聪明,镯子太大,无多大碍处。吴园用一彩带将镯子绑在自己的臂上,留那么半圈在袖外,本就是为了衬显自己如霜似雪的皓腕。只要自己时刻记得不要撸起袖子,别人也不知道里面的内容。
      三人先是赶车去鱼肆,他们三人也没多大的金钱观,只要交易的来的铜钱够买冰吃就够了。这样不计成本的抛售,倒也转手得快。
      越近冰摊子,周围的香气越浓,勾出馋虫。其实实际上也没很浓厚的香气,不过是是三人过于求冰若渴,自我梦呓的幻觉。
      兜里的铜板越来越少,肚里的货量越积越厚,馋虫跟着越填越活跃。逛完了流动的摊子,三人纷纷玩累了,挑了间近处的酒肆坐下。跑堂递来茶水,三人就这茶水猛喝,一边听长衫老者说书。
      台上正说到某女不顾正教礼法夜奔情郎,吴园刚好喝了口茶水,听到这么一句差点喷出茶水,幸好巴掌兜住,才没曝露窘态。
      下面的说书轶事越听越精彩,可是吴园坐不住了,她觉得她就是说书人嘴里讲的不顾正教礼法私会情郎的某女。再说自己一身派头,目的不就是为了见小侯爷一面,才以吃冰的由头拐骗他们一块跟自己进京的嘛。
      如何摆脱虎子跟晚晚,让她想得发焦。
      吴园见她两发小,深深沉浸在跌宕起伏的说书里。吴园暗喜,先是转手中的空杯子,故意弄大动静看他两反应,看他俩两耳不闻局外事,一心只在说书上,于是小心翼翼悄悄得下桌,人鬼不察。
      夕阳无限好,橘黄的色泽为吴园行走的道上铺上金粉,她踩着自己影子一蹦一跳如同跳方格。脸上绒绒的汗毛在斜照下清晰可见,柔软得像是飞翔中的蒲公英。从家里出来涂抹的浓厚妆容,一路上稀释不少,女儿的天真烂漫和她挂在脸上的笑语盈盈,她憧憬与小侯爷相见的兴奋样子,叫人看上去竟然有几分美丽。
      在同一时空的另一处,有辆十分不起眼的马车驶进京都城。车内有三个人,两个灰褐布衣的大人,脸上毫无轻松和喜色,紧抿的嘴巴上端是坚毅的眼神,仿佛正在执行某个任务。不过看他俩手背,青筋虬劲蜿蜒,虎口处有茧子,一看就知道二人是个习武之人。
      再来看看卡在中间的小男孩,约莫八九岁,脸色黝黑了点,但额头发际线一点的肤色却要浅很多,可见黝黑的肤色并非天生而是经常曝晒的缘故。他端坐在两位武士中,倒也称得上镇定,但只要仔细注意就可发现他内心里还是不安的——两只发白皱皮的手,其中有几个指甲被牙齿咬破损了,修复后的血痂还残留着。
      正是这样暴露身世的手,扭曲地绞在一块,他又开始剥指甲,指甲拉扯着皮肉撕拉下来。这点疼痛仿佛迷糊的时候兜头下来的冰水,一下子让他清醒自己要做的事,镇压了随着路程越来越近而越发恐慌,想夺帘而出的胆怯。
      他怎会不胆怯,一个依靠一只小破船为生的渔娘的儿子,八九年的时光习惯了船上的生活,习惯了风雨欲来小船摇摇欲沉的提心吊胆,习惯了风雨里母亲总会抱着他抚慰他“不怕,会过去”而她自己瑟瑟发抖的身子上洗不去的湖腥味,习惯了不晓父亲只知母亲的孤单生活。忽然一下,几个人跑到他们船上跟母亲说了一番话,母亲就放开了他的手让他跟来的几个人走,说“你父亲来找你了,他果真没忘记。让你进祠堂,上族谱,孩子你有父亲了!”
      可是,他不想跟八九年没见过面的父亲走啊,他只想跟着母亲,就算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他也不怕,母亲是他唯一熟悉的亲人了。
      少年沉浸在自己的沉思里,忽然听到车外穿来撕扯和呼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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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老早写好了,一直苦于电脑不在身边。四千字管饱,质量还不错。 收藏了本文的朋友们多收藏其他作家的*★,°*:.☆( ̄▽ ̄)/$:*.°★* ,在我这只能吃了这顿不知下顿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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