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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风雨（89）
夜里苏无题惊醒，一摸床铺入手冰冷，顿时清醒了，从床上爬下来有看到秦方抱着孩子坐在窗户边上，清亮的月光打在她身上，愈发显得女子身形单薄。
“怎么了，这么晚不睡？”苏无题给秦方披了件衣服，觉得她应该暖和了些。
“瑞丰刚哭了。”秦方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眼睛看着远方似乎也在走神，“你睡得太沉，我怕吵到你。”
“这有什么。”苏无题伸出手，从秦方手里把孩子抱过来，却发现秦方抱着有些舍不得放手，许久才递到苏无题手里，“瑞丰是不是更黏你了，我记得先前晚上你都不带瑞丰睡觉的。”
“孩子的爹和娘，总要有一个在他身边，不然就太可怜了。”秦方说着伸手去摸孩子的脑门，苏无题低头看着孩子再看向秦方，只觉得秦方满脸都是舍不得。
“我们都在啊。”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秦方收回手，一脸认真的看向苏无题。
“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苏无题是有许多话，可是白天热热闹闹的喜宴不适合说，夜半月明人寂，他又不想说了，“不管怎么样，我们是夫妻。”
秦方听了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带着无奈，苏无题以为她要酸几句泊云山庄，结果最后看着孩子露出慈爱的表情，只道是，“睡吧，瑞丰早上醒得早，折腾。”
孩子天一亮就醒了，啊了两声就要哭，苏无题连衣服都没穿，急急忙忙把孩子抱出来叫奶妈。
“阿音姑娘不在，我还怕早上闹醒了教主。”奶妈早有准备，抱过孩子喂奶擦洗一气呵成。
“原先早上都是阿音伺候么？”
“教主也管，只是教主这阵子精神不是很好，阿音姑娘都不想嫁人了，都在翠微峰上几步路，她还舍不得了。”
阿音确实舍不得，一早就来请安递茶，完了支吾半天，眼巴巴的看着秦方。
“你有什么事，说吧。”
“教主啊，以后能不能还让我在你身边伺候？”
“你都嫁人了，一天天不想着相公还想着我？”
“乔其笙不也想着教主么，再说他多半时间也不在。教主身边没个亲近的人怎么行？”
苏无题在边上听着脸是越来越黑，你一个小丫头惦记着自己娘子，不吃醋，反过来还把他当外人了。
“你要是没事呢，就来陪陪我，但是成亲了，往后得多顾着家。”
“我们都是一家人啊！”不光是阿音，纪素和谈初甜第二天也装扮整齐位列左右的伺候着，苏无题有点怀疑是不是你们神龙教都要跟自己抢人。
婚礼过后温尔雅忙着收拾东西，秦方照例是给神龙教上下算了算账，都理清了才拉着苏无题道后院花圃，还坐在石凳上，连孩子都叫奶妈抱走了，就两个人面对着面。
“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一心大师死了。”苏无题说完看着秦方，见她面色如常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孟天鹰的师父，在庙里自杀了。”
“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当初在洛阳，乔其笙去找了孟天鹰，说了些很奇怪的话，这次一心大师自绝之前，也有人去和他说了差不多的话。”苏无题一边说着一边死死盯着秦方，手上攥着团衣服都揪地变形，“这些，和你，和神龙教有没有关系？”
“是你爹让你来问的？”秦方表情淡淡，抬起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苏无题，似是审问。
“邱路遥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也是你爹叫你问的？”
“林枫的案子是舒慢慢做的，你为什么放了舒慢慢和纪素尘？”
“不是交出了汪春雨。”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峨眉派下毒，是不是司空摘桃？”
“还有呢？”
“秦方，这四位掌门的死，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苏无题终于说了出来，说完反倒是觉得压力更大了，捏着的衣服汗湿一片，盯着秦方大气都不敢喘，生怕错过了对方的回答。
“果然，瞒不住你。”秦方神色镇定，说出这句话甚至面带微笑。
“你说什么？”苏无题脑子里一懵，觉得自己没听清楚，伸手死死抓着秦方，喊道，“你再说一遍？”
“你想的没错。”秦方正色看向苏无题，一字一句道，“刘启涛是司空摘桃毒死的，便是没有汪春雨，舒慢慢和纪素尘也会杀了林枫，邱路遥是我跟乔其笙合力杀死的……”
“不，那天，那天你明明在街口买梨……”
“郎采华的事情邱路遥欠我人情，我请他去巷里说几句话，乔其笙在背后动手，只要……”
“别说了……”苏无题吼了出来。
“至于一心，他是自杀。”秦方依然不温不火不紧不慢。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我一个人做的。”秦方神色如常，“是我们一起做的，亲卫队和我一起做的。”
“为什么？”苏无题不敢相信却不得不信，“你不是一心改邪归正？”
“改邪归正和报仇是两码事。”秦方看着苏无题道，“如果你的父亲，兄弟，姊妹，甚至孩子被人杀了，你会因为自己是个正人君子而不去报仇么？”
“你还要杀我爹？”苏无题站了起来，面容惊愕，满脸不可思意的看着秦方，秦方动了动嘴巴，只是看着苏无题，没再说话。
“秦方……为什么……”
“你有没有问过你爹为什么，他叫你来质问我，他告诉你是我杀了那些人，他难道不知道原因么？”秦方也站起来，一步步逼近苏无题，直勾勾看着他道，“原因就是他和那几个人，都是凶手。”
“你胡说八道！”苏无题甚至没有勇气继续质问，转身就要逃，转过身却许久没有迈开步子，反倒是慢慢回头看着秦方，秦方又坐了回去，神色自若，体态端正。
“十五年前，现在是十六年前，你爹敢把真相公之于众么？”秦方催问了一句，苏无题只觉得秦方给他推到了万丈悬崖的边上，再一伸手就要把他推下去，当即运起轻功逃离了秦方身边。
苏无题到山脚下的时候刻意换了路线，绕到了另外一边，举目望去是条宽阔的河流，河边几亩水田，不见人家。
只有一灰衣老翁，独自撑着竹竿，似是在钓鱼。
那老者头发全白，却一丝不苟的用支木簪固定在头上，胡子也梳得整整齐齐，也看到了苏无题。苏无题走过去只觉得眼熟，道，“老人家，我们昨天见过？”
“见过，在婚礼上。”
“您是这附近的人？”
“是啊。”老者伸出手，指着遄急河流道，“这水淌到下面，有一处池塘，当地人叫它荷花塘，后头就是荷花村，再后头便是莲子村。”
荷花村，莲子村，当年被屠尽烧尽的村子。
“秦方的家，就在莲子村。”
“您认得秦方？”
“自己徒弟，怎么不认得！”
苏无题一时失语，想问些什么，又听那老者开口，“去看看吧，秦方就是从自家废墟里捡出来神龙令，然后和我说要做教主，五六岁的娃娃，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
“十六年的事情，如果他们是受害者，那么屠杀他们亲人的明明是神龙教，秦方为什么要憎恨帮他们主持公道的人？”
“苏醒，真的是在主持公道么？”老人回过头，看着他，又问道“主持公道的人，为什么听到当年的事情要自绝性命？”
“你既然不敢问秦方，去问问你爹吧。”
此刻翠微峰上，奶妈正火急火燎的找着秦方，拉着秦方的衣袖流泪道，“教主，少主被苏公子抱走了。”
“我知道。”秦方闭上了眼睛，滑落两行清泪，看的周遭许多人围着也不敢说话，只等秦方自己睁开眼睛，幽幽道，“我要去泊云山庄。”
“教主，我们和你一起去。”
“不……你们别着急。”秦方摆了手，还带着泪花的眼睛看向温尔雅，“温姐姐，我最信你，你和乔其笙一定要帮我，一定要留在翠微峰。”
“方方，你一个人……”
“去了泊云山庄之后，我要去找石飞。”众人本来群情激动，听到秦方这一句，反倒如碳火洒了水，顿时争吵起来。
“教主，这么多年，不差这一时，现在当然是少主要紧。”
“何况石飞假死之后，连他徒弟走不知道去了哪里！”
“教主您离开神龙教，我们怎么办？”
……
众人吵闹不断，秦方只是看着温尔雅，温尔雅握着秦方的手不住掉眼泪，最后还是点点头，“方方，你的事情，都是自己拿主意，你自己不要后悔就好。”
“教主，你行程定下了么？少主我们会帮着照料，至于他们泊云山庄……”乔其笙也走了出来，看着秦方满眼不舍，嘴里说的话却是安慰。
“瑞丰总归也是他的孩子，我不想闹得太难看，如果我没回来，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秦方流泪道，“唯独这件事，我没法下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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