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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风雨（88）
“那天来了个投宿的妇人，第二天一早就走了，再没其他的人来过。”年轻的和尚对着苏醒和苏无题，脸上满是为难的神色，“师父也没说什么，当天晚上就忽然圆寂了。”
“那妇人，是什么模样？”
“脸色煞白，像是带着病，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看着怪渗人，身上穿着灰布衫，跟往常过来烧香的村妇差不多。”和尚回忆了一下，又握紧了手掌补充道，“不过她说的话很奇怪。”
“什么话？”
“现在八月底了，小池塘的荷花早开败了，那妇人，却说，这荷花开的真好，和十六年前一样。”
苏无题点着头记下，旁边苏醒却是脸色大变，连旁边的小沙弥过来都没注意，还是那七八岁的小童扯着苏醒的衣服道，“爷爷，那婶子还跟我说话了。”
“去去去……”年轻的和尚有些不耐烦，扬着袖子便要赶走这男孩。
“没关系，让他说。”苏无题几个月没见自家孩子，现在看到小孩都觉得亲切，拉过男孩哄道，“小弟弟，她和你说什么了？”
“她说村子里有好多我这么大的孩子。”小孩咬着手指，半天才想起来这么一句，苏无题听了只觉得摸不着头脑，看向苏醒，苏醒却接过来一副画展开给和尚看。
“是不是她？”
画像上翠衣青衫的女子正式秦方，一双眼睛画的格外重，你看着她就像她也在看着你。
“爹！”苏无题瞬间冒出了火气，自己一回泊云山庄便被杂事缠上，前后拖沓了两个多月，期间苏醒左右就是要苏无题先把孩子抱回来，至于孩子的母亲始终不愿意提。
苏无题以为自家父亲已经够过分了，结果这回一出来查一心大师的死因立马做了更过分的事情。
苏醒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苏无题焦急的去看那和尚，和尚摸了摸锃光瓦亮的脑袋，道，“人不像，眼睛倒也是吓人。”
秦方的眼睛并不吓人，又大又亮，只是生气审视的时候似一汪死水灌向你心里，才让人觉得害怕。
后面苏无题都没再和苏醒说话，小庙除了中间一座佛堂，只有右边一排禅房，香客借宿的客房在左边，和杂物房并联，庙里都是一心和尚带了多年的弟子，其中不少与嵩山派还有这渊源，事发后都留在庙里，盖因师父自绝，也未报官，而是通知了孟天鹰。
孟天鹰当即给泊云山庄发了信请苏醒过来，“我师父出家已经十多年了，期间修身养性，从未出过山，怎么会突然想不开呢？”
“那就只能是那投宿的妇人，竟然说了和神龙教乔其笙一样的话。”
“当年我也只是嵩山派一名小弟子，随着师父在荷花村住过一段时间，乔其笙又怎么会知道？”
“这事，恐怕还是要问秦方。”
“这好办啊，秦方已经和令郎……你的话总该是听得。”孟天鹰对秦方倒是没有太多感觉，原先在培城被招呼得不轻，现在也不敢冒冒然搭话，但是苏醒不一样啊，江湖上都知道秦方直接给他们家生了孩子，换言之那神龙教教主现在也就是苏醒的儿媳，苏醒要找她问话还不简单？
还真不简单，首先秦方没进过泊云山庄的大门，至少不是儿媳妇的身份，其次苏醒也不想让她进泊云山庄的大门，尤其是以儿媳妇的身份。
对于苏无题自然是早早立了少庄主青睐有加，对于苏无题的孩子也是心心念念打算抱回来，但是秦方……
先不说神龙教的一堆事，单就是秦方的心机他不觉得自家孩子能应付，何况牵扯到了十六年前的事情，更要慎重，现在五派掌门人接连出事，掰断了指头想也不会是巧合那么简单，也许下一个就是自己，下手的就算不是秦方，也一定和她有关。
“无题，你知道么，孟掌门先前来书，便提过这回事。”苏醒知道苏无题是护着秦方，可是自己的儿子怎么能就随随便便让神龙教的妖女迷惑了去？他不信泊云山庄和秦方之间苏无题会选择后者，“这次一心大师的事情，就算不是秦方所为，也一定和神龙教有关。”
“爹，你凭什么这么说？”苏无题也是不懂了，当初要与秦方合作的是苏醒，现在处处怀疑处处防范的也是自家亲爹。
“在洛阳的时候你没注意到么？官府里有人在帮她对付暗花山庄，那日袭击的她的人，分明是暗花山庄的花使之一，怎么会成了杀害邱路遥的杀手？另外三名协助者又是从何而来，衙门为何不肯公开？”
“物证一应俱全，查案本就是衙门的职责，何况那是在洛阳，怎么由得外人插手？”
“那乔其笙怎么会问孟天鹰十五年前在不在荷花村？”
“乔其笙今年也才二十许，十五年才多大？而且，荷花村当年被神龙教屠村，孟天鹰怎么会在那里？”先是孟天鹰，然后又是他师父。
“除了秦方的话，谁说的你都信！”苏无题替自家媳妇喊冤，两年来，一路上，他都在秦方边上，看着自家父亲处处针对处处为难，一点风吹草动就要把秦方拎出来，无凭无据处处为难，秦方甚至反过来帮了泊云山庄，请来金丝雀，请出侯钰，却也没换来半点好。
“你就是听了那妖女的话连我不信了？”苏醒怒目横眉，“秦方秦方，你连人家身世都没弄明白就什么都听她的？你自己想想，两年前到现在，五派掌门先后四位出事，每一桩都和神龙教有关，还能是巧合？你都看到神龙教上下都听秦方的话，还替她开脱？”
“一心和刘启涛的死没证据说是神龙教动的手，林枫的案子早就查明白是汪春雨勾结暗花山庄，至于邱路遥，官府也早就结案了，哪一样和秦方有关？”
“是不是要等我死了，你才愿意怀疑秦方！”苏醒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爹……”苏无题只觉得父亲在无理取闹，可是想到五派掌门人先后出事，自家父亲作为统率五派和当年事情的带头人，怕也……半天才犹豫道，“你想多了，秦方说过，只要您点头，她愿意改口。”
“用不着，我没那个福气！”苏醒仍旧是气，只是看道苏无题为难的神色，扭过头大口呼吸着，等到自己终于冷静下来才道，“十五年的我们杀了神龙教那么多人，秦方真的就心无怨念么？孟天鹰和一心都被提到了当年的事情，你最好还是去问问她……另外，我们苏家的孩子没理由一直放在外面。”
苏无题回到翠微峰时锣鼓喧天红色铺地，众人见到他面色微变，却仍是笑着带他见了秦方。
“这么热闹，谁要办喜事？”
秦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轻拍着孩子背部，似在哄他入睡。只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带着笑意看向他，有几分调皮的说到，
“你猜猜。”
环顾四周，只有秦方一人，回想起翠微峰上的情形，张嘴道，“阿音么？”
“对，”秦方神秘一笑，又道，“还不止是她。”
“两对？”
“阿音和乔齐笙，谈初甜和纪素。”秦方说着话外头吵起来，温尔雅似是喝醉了，提着嗓门道，“方方，你快出来啊，你不在不热闹！”
秦方和苏无题对视一眼，苏无题道，“你去吧，我来看着瑞丰。”
“我在，你不在，像什么话，”孩子已经闭上了眼睛，秦方招呼着奶妈照看，拉着苏无题一同出来，道，“亏得你来得及时，赶得上喜宴。”
苏无题放眼望过去，除了亲卫队，还有不少普通教众，还有些布衣裹发的村民，几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真拉着新人说话，不觉道，“这些都是山下的村民？和你们认得？”
“我不是告诉过你么，我们神龙教，不少教徒就是附近村子里出来的，你看那个，是纪素的姑爷，我们叫老叔公，那边那个，是阿音的姑奶奶，都管她叫三姑奶奶……”秦方脸色也带着几分笑意，拉着苏无题认人，被两对新人逮了个正着，四只杯子都递了过来要敬酒。
苏无题憋了一肚子话要说，偏偏在喜气洋洋的日子里也不好开口，又见秦方喝了酒，红晕上脸，反倒是放开了，大声起着哄要两对新人多生些孩子，末了醉得步子不稳，歪歪扭扭险些撞上酒桌，还是乔其笙手快扶住了，阿音居然掀着珠帘要伺候教主休息，惹得温尔雅脸一黑眼睛一瞪，骂道，“胡闹！”
“大喜的日子你们还不赶快进洞房！”温尔雅这边拉住了乔其笙阿音这对新人，那边给苏无题打个眼神，道，“方方喝多了容易出事，你扶着点。”
乔其笙看秦方的眼神不大对劲啊，这都拜堂结婚了，眼睛不看着自己新娘子反倒是看着自家老婆，忙过去将人护在怀里替秦方挡酒。
秦方喝了不少，一小段路走得歪歪扭扭，满脸通红，一双眼睛却清醒地很，盯着苏无题问，“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没有。”只是有些话不方便说罢了。
“你不说我也晓得，我就知道你回了泊云山庄不会那么简单，一走就是两个多月……”
苏无题险些直接开口去问一心的事情，可是开头看着秦方眼睛水灵灵泛着泪光，瞧着四周铺天盖地的红，又是一阵心疼，“你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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