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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前柳（69）
烈日炎炎，热得空气都扭曲起来，道路上的景物模糊成了条块，行人看到茶楼想也不想的钻进去，不为了吃食只为躲到阴凉处避一避暴晒，好让发晕的脑袋清醒清醒，辩一辩方向，看看究竟要去往何处。
官道上行人本就多，加上武林大会在即，出现了不少江湖人士，可谓三教九流齐聚一堂，只是大家各自聚成几桌，或喧哗吵闹，或低声相商，也有人独自占着一方桌椅，默然饮酒。热热闹闹的茶楼里满是汗水酸臭味，配着吵闹的人声，搅得室内也没比外头清净多少。
然而响声忽然间停止，众人都看向了门口，贩夫走卒江湖侠客聚集的茶楼，突然走进来个明艳动人的姑娘，还是盛夏红妆，体态纤柔的姑娘。
女子面如鹅卵极为饱满，更是粉面桃腮，像成熟的桃儿待人采摘，偏偏一双黑黝黝的眸子似晶石般带着凉意，飞眉入鬓，横生几分英气震得人不敢轻易上前，却都是将目光送给了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
晶石般闪亮的眸子映照着大堂众生相，扫过肌肉鼓胀的大汉略过面黄肌瘦的男人去掉抱团打闹的青年，将目光锁定在独坐一桌白衣公子身上，莲步轻移似弱柳扶风，飘到那公子跟前，柔柔开口道，“公子，可否行个方便……”
女子嗓音清脆似黄鹂悦耳，然而苏无题两眼一翻道，“不方便。”
姑娘的表情像是被鸡蛋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嘿，小美人儿，我看你不如到我这里来，何必跟个瞎子计较。”
“哈哈，我看那男的眼神亮得很，怎么是个瞎子？”
“这么漂亮的姑娘都拒绝，不是瞎子必然是傻子。”
……
茶楼里喧嚣又起，姑娘却是一咬牙，又上前一步，似乎终于将鸡蛋咽下去一般开口，“你一个人，我也一个人，为什么不方便？”
“我就喜欢一个人。”苏无题终于放下手中杯，却是看也懒得看姑娘一眼，姑娘被揶揄得脸色发白，却是赌气般直接坐了下来。
“我就要坐这里！看你能将我怎样！”
苏无题头也不抬，一手将银子放下，起身道，“老板，不用找了。”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老板片刻之后反应过来连忙收起银两亲亲热热的过来收拾桌子顺带着招呼道，“姑娘，你要吃点什么？”
“不吃！”姑娘居然也甩出了银两起身而去。
老板捧着能抵一天收入的银两，默默感谢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财神爷以及脑子异于常人的公子小姐。
众人没想到这白衣公子竟然愿意去晒太阳走路也不跟美娇娘一桌，气得美人甩袖一开，一时间谈笑又起。
那姑娘转身迈出门槛的时候正看到苏无题的背影，气在头上便双手叉腰骂道，“苏无题，别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我花如玉不稀罕！”
如花似玉的姑娘竟然叫做花如玉，当街喊出了苏无题的大名。
不过苏无题跟没听到一般，步子反而加快了。
花如玉银牙咬碎，一手掏出铜镜来左照右照，今天自己没摔跟头没花脸呐，这泊云山庄的少庄主到底是眼瞎了还是脑子傻了，这么对自己？
苏无题只是没什么心情，漂亮的姑娘他见得多了，刁碧秀漂亮，红姝漂亮，温尔雅漂亮，江湖上许许多多的女侠都漂亮，花如玉比她们也没漂亮出几个山头，何况他心里正烦。
烦得想随手抓几个神龙教徒砍瓜切菜一般杀了泄愤，但是泊云山庄少主怎能滥杀无辜？要杀也杀首恶，指挥人刺杀林枫的秦方。
苏无题想不明白秦方为什么要杀林枫，更想不明白，秦方为什么要跟暗花山庄合作，但是却清楚，那几件杀手血衣正是神龙教亲卫队的衣服，秦方先是撒谎，再是派人灭口，亏他傻乎乎的相信秦方是个好姑娘，亏他笨到家的想着如何说服苏醒让秦方进门从来都是他一个人自作多情。
苏无题心里烦闷，太阳的热度闷出一身汗来，和脑子里的千头万绪将怒火闷烧至最旺，以至于到了洛阳，直接将神龙教鲤鱼纹的事情说了出来。
“爹，我这趟去神龙教总坛，发现他们亲卫队的衣服上绣着和刺客血衣上一样的鲤鱼纹。”
“你的意思是……刺杀林枫，神龙教也有份？”苏醒很是震惊，本来以为苏无题过去只是要和秦方商量一下暗花山庄活跃的事情，没想到结果又将神龙教推回华山派遇袭的案件之中。
“正是，孩儿发现了这点，便遭到了他们的追杀。”伤口还未愈合，但是苏无题心中更痛。
“奇怪。”苏醒低语一声，却是再给苏无题检查完伤势之后叫他先去休息，可是苏无题满心怒火，哪还想着休息，急忙问道，“爹，你们在洛阳这些天，都查到了什么？”
“鲸鱼帮的掌门逃了。”苏醒皱着眉头，周济道是以私人借口请鲸鱼帮的帮主来洛阳，结果帮主没来，副帮主来了求情，言及帮主失踪，鲸鱼帮快支撑不下去了。
“怎么会这样？”
“鲸鱼帮之前和暗花山庄从无交集，但是帮主失踪的时间却跟林枫遇刺的时间重合，加上兵器，难道真的是巧合？”
怎么可能是巧合！
“暗花山庄曾经背叛神龙教以致翠微峰险些被攻破，秦方更是遭到贪蛇暗杀，又怎么会跟他们合作杀害林枫？”
“爹，会不会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神龙教所为，暗花山庄并未参与？暗花山庄的规矩是无钱不动，暗杀掌门只能是有人出钱，但若真的是暗花山庄收钱取林枫的人头，那就应该出动贪蛇，而贪蛇绝不会留下血衣兵器这些线索！”
“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是现在下结论，还太早。”苏醒摇摇头，现在最急切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华山派的人坦白，他们和暗花山庄到底有什么来往。
这次的事件，留下的线索如此杂乱，的确不像是贪蛇所为，但是林枫又确实是因为暗花山庄的线索丧命，到底鲸鱼帮、神龙教和暗花山庄谁下的手，还是他们联手？
尽管苏无题已经认定此事就是神龙教所为，但是苏醒出于谨慎，还是让苏无题暂时不要声张，毕竟除了衣服上的鲤鱼纹，他们再没有其他凭证。就算是鲤鱼纹，也不似神龙旗那般为人所知，江湖上没多少人知道神龙教高层衣服上有鲤鱼纹，而且鲤鱼本身也是常用图案，连苏醒和周济道一开始都以为是鲸鱼帮标志。
神龙教前任教主侯景生行事高调，出事前总能收到风声，加上彼时神龙教如日中天，江湖中人都记住了当年的神龙教，偏偏继任的新教主行事截然相反，任凭江湖谣言四起也没什么确切消息，一直到秦方主动现身，却依然叫人云里雾里。
苏醒初见秦方便有些捉摸不透，与谣言没有半点关系，和前任教主也没有丝毫相似，普普通通的外形，完全不会武功的模样，与神龙教教主的位置太不相称，所以让苏无题一直陪伴左右，比起秦方口口声声的自证清白，更想知道，神龙教教主究竟是什么人，如今的神龙教，到底要做什么？
那些谣言本身对秦方并无妨碍，谁都没有证据说是秦方做的，只要神龙教势力不超出灈阳，也没有人会专程上翠微峰求证，偏偏秦方自己跑了出来。
秦方难道真的那么在乎名誉？
那为什么要等到谣言发酵到如此离谱的时候才出来？
又为何要假装不会武功任人欺负的模样？
明明只要神龙教势力范围不超过灈阳，名声对于神龙教根本不重要，如果说是为了扩张声势，秦方却从来没有提过改变盟约的要求。
秦方到底要做什么？
苏无题听到这个问题也是皱眉不语，如果真的是神龙教袭击华山派，那是为了什么？要改变当年的盟约，应该与五派商议，刺杀掌门也无益于神龙教走出灈阳，更何况，依着如今神龙教的情况，虽然还保留着亲卫队，早已改作商行，与其他门派并无利益纠葛。
秦方总是笑呵呵的，摆出一副十分诚恳的模样与人说话，却将最重要的东西隐去，让人苦苦琢磨。
苏无题想起秦方来便不自觉地升起火气，烦躁到坐不住，可是一出门，遇到了花如玉，心情更差了。
花如玉披着粉衣，笑盈盈地迎面走来，然后抬头就看到苏无题的黑脸，这下花如玉也笑不出来了，瞪着眼睛骂道，“喂！我又没招惹你，你看到我生什么气？”
苏无题脸色稍稍平复，扫了花如玉一眼，眼神似乎亮了一些，然后撇撇嘴，还是侧身让开没有丝毫理会的意思，气得花如玉一伸手就要抓着人理论。
苏无题旋身逃开，没想到花如玉一咬牙居然跟上了，两只手一齐抓住苏无题的衣袖喊道，“你今天说清楚，我哪里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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