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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前柳（64）
倪青虹曾是刑部总捕，流传中颇多英勇事迹，然而一举一动却是温柔款款，一双含水潋滟的眸子婉转多情。
“苏公子专程来此，只是为了武林大会么？”倪青虹细细的手腕捧着茶碗，说话是嗓音清浅，水灵灵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他，一汪清水似是要冲到人心底，苏无题张嘴竟然不知该如何应付，思付片刻终是丢盔弃甲说了实话。
“近来暗花山庄活动频繁，加上昆仑华山两派掌门曾遭偷袭，所以江湖上人心惶惶，若是能有武林前辈……”苏无题一边说着一边留神看着倪青虹，看到倪青虹脸上露出笑容，红润的嘴唇勾起露出白净的牙齿来，犹豫见放低了嗓音，等着对方开口。
“周堂主要请的武林前辈，应该是苏庄主吧？”倪青虹浅笑着抬眸，眉眼盈盈却又笃定得看着苏无题，苏无题默然点头。
“也是因为老庄主久未回信，是以周堂主拜托到了家父头上。”苏无题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倪青虹虽是温柔，但是言辞间分明已将事情看得通透，来找自己就是为了求证。
“我公公自从退隐后，再不问江湖事，收到来信后立刻给了回执，却不知去了何处。”倪青虹低头，目光垂落片刻，复又看向苏无题道，“至于近来暗花山庄活跃一事，不知苏公子可否说的具体些。”倪青虹再次抬头，眼眸中依然含着水，只是原本波光粼粼的湖水变作静水流深，沉甸甸的看着苏无题。
倪青虹退隐也有十多年，但是和朝廷依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也是江湖人忌惮青虹山庄的原因之一。想来这十余年并未将倪青虹的棱角磨平，看着苏无题时，清亮的眼眸依然直透心底。
苏无题手中折扇翻来覆去，手指摩挲着扇骨，要说暗花山庄的消息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但是江湖中人对于朝堂的疏离早在骨髓中，眼前的女子表面上虽说是偏安于山野之地的妇人，背地里却又是各种势力盘根错节。
“前些日子，神龙教教主曾遭暗花山庄截杀……”思来想去，终是开了口，眼神对上倪青虹，对方笑着点头，眼眸中淡然依旧。
“暗花山庄果然还在。”倪青虹听罢没有半分惊讶的神色，微微颔首算是明了，眼眸再抬轻合犀利时却问道，“关于神龙教的教主，秦方，不知苏公子了解多少？”
“秦方，这是个小姑娘罢了。”苏无题有些后悔把秦方推出来，看着倪青虹的眼神心中顿生警惕，总觉得这人笑得像要剥了秦方的皮一般渗人。
“听说是任平生的徒儿。”注意到苏无题神色紧张，倪青虹笑着一低头，终于将审视的目光移开。
“是的。”
“不过她毕竟是神龙教的教主，能够主动找到泊云山庄合作，苏公子还是小心些好。”倪青虹没看着苏无题，语气恢复如初，低低的带着几分温柔，似是母亲的叮嘱，“至今，也没人知晓她的出生。”
苏无题张开嘴下意识就想反驳，却又见倪青虹抬起眼来，眼神犀利补充道，“侯景生本有独子侯钰，十五年前已经小有名气，再不济，当年还有何剑雨董大青，就是轮到汪春雨做教主，也轮不到外人。”
苏无题一时无话，神龙教的新教主本来就没人知道出处，江湖传说各类各样，早年签订盟约不久，神龙教疲于应付仇家，几乎是蜷缩在翠微峰上，等到出现新教主时，也只说是内部各派攀扯不清，最后竟然选了个小孩儿，再后来神龙教愈发不挤，连上门的仇家都没了，自然也就没了多少人关注。
等到神龙教再次开始活跃时，大家都知道新教主名唤秦方，是何来历是何模样，却始终模糊不清，这才有了各类传言，若不是秦方主动找到泊云山庄来，他甚至还以为神龙教教主是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但是秦方的出生到底是怎样？苏无题所知道的一切都是秦方自己说的，出生于平民之家，因为拾得神龙令被推上教主之位，更拜了任平生做徒儿，细细想来，许多事情根本无从考察。
“关于秦方，相信苏公子比我清楚的多，只是暗花山庄与神龙教渊源极深，必须要小心谨慎才是。”倪青虹说到这里已然起身，似乎准备结束这一场谈话。
“倪捕头的意思，是准备参加这一届的武林大会？”
“我早已退隐，相信武林大会一事，段甘蓝已经回复。”倪青虹说话时已经转身出门，苏无题却在听到段甘蓝三个字时恍惚了一下，段甘蓝和倪青虹不是夫妻么？传说二人十分之恩爱，当年还有鲛人泣血珠的传说，为何倪青虹这里要对丈夫直呼其名？还是在老庄主的丧事期间。
苏无题看着倪青虹，转身而去的身影步伐稍快，匆匆离去不再从容。猛然想起早些时候段甘蓝问起紫珍珠的事情，不觉一笑，即便是位置偏僻的青虹山庄，恐怕内里纠纷也不必外面少。
发呆片刻，回过神来又看到探头探脑的男孩，粉嫩嫩的脸庞煞是可爱，眉眼间还有有几分倪青虹的影子，只是水汪汪的眼睛里有着不似孩童的沉静忧郁。
“你叫谨之？”苏无题走过去蹲下了身体，如果刚才那位是倪青虹，那么这个孩童应该就是青虹山庄的小公子。
“嗯。”孩童点了一下头，面容乖巧，即便倪青虹不在场也没有半分张扬，并不像是方才散发出冷意的人，心中好奇，便问道，“刚才在我房外的，只有你一个人么？”
“哥哥也在。”小男孩水润润的嘴唇说出这句话时，立刻露出紧张的神情来，惹得苏无题不住奇怪，刚才自己从房里出来，只看到谨之和倪青虹，并未见到外人，如果谨之所言属实，那么他的“哥哥”大约轻功极佳，能在倪青虹到来之前无声无息离开。
段家隐退之后消息极少，苏无题也不太清楚详情，笑着追问道，“那你哥哥现在在哪里？”
“应该在后院，哥哥说你的剑法很好……”小男孩有些紧张的抓着衣角，道，“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好呀。”苏无题点点头，总觉得青虹山庄的人都很有意思，没有秦方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说，但是身上的秘密却是一点不少。
青虹山庄后院种满了花草，下雨天草木寂寂，几乎看不到人影，谨之却是拉着人一路疾走，半路上隐约看道倪青虹的身形，对方似乎并未注意到自己，只是快步往前走着。
“娘亲是去给奶奶请安。”机灵的孩童适时解释了一句，所说的奶奶应该就是莫倾心，只是算来老人家已过花甲之年，退隐多时，不方便见客也是正常。
书房窗扉大开，临窗摆着张书桌，后面坐着的男孩正捧着书看的出神，容貌与谨之相似，年纪约莫大上一两岁，等谨之叫了一声哥哥，还在翻着书页。
谨之扑过去按着书桌，喊道，“哥哥你在看什么？”
年长的男孩终于抬头，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挥开谨之道，“你课业做完了？”眼睛还钉在书上。
“早做完了。”谨之撇撇嘴，又回头看向苏无题。
男孩终于抬起头来，看到苏无题的刹那脑袋一歪，眼睛上下打量了片刻才问道，“你不是静水堂的人，难道是泊云山庄的少庄主？”
刚才在自己屋外的不是他？
苏无题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谨之，谨之气呼呼的往旁站了一步，惹得男孩也回头，瞪了谨之一眼，却也没说话，仍是看回苏无题，苏无题笑道，“正是，那么你就是青虹山庄的孩子？”
男孩点点头道，抬头笑时，眼神里竟然有几分不知天高地厚的挑衅，“我叫段青。”
段青？与母亲重字，难道青虹山庄不讲究？
少年生的唇红齿白，但是笑起来却有着股莫名的张扬，看着苏无题的时候总带着几分挑衅，总叫人想到当初在俊阳遇到的陈微尘，正是未经世事的少年才能如此。
“你怎么看出来我不是静水堂的人？”如果方才站在自己屋外的不是段青，那便是谨之，谨之为何要撒谎，段青又如何看出来自己的身份？
“这个月来的外人只有张毅和你，张毅我认得。”段青眼神锐利，说话也直接，“而且静水堂的人常年奔波在码头，吹着江风，没你这么白，望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张毅的下属。”
少年说话时，眼睛盯着苏无题腰袢的佩剑，看着表情似乎想要一较高下，然而少年别扭的说着话，并未提出什么要求，苏无题临走的时候问道，你是不是想跟我比试？
段青眼神一亮，随即撇着嘴道，“在青虹山庄跟你动手，不公平，等以后我参加武林大会，一定向你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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