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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后来接触多了,我才知他自幼受寒症之苦,许是上天用了旁的东西补偿他。
他自幼学东西极快,且过目不忘,无论武学,韬略,诸子百家,只要看过一遍便能够熟记于心,且能融会贯通。
只是如此大慧,这于他,究竟是“幸”抑或“不幸”。
“这一式出剑之时不宜过快.....”
他站在我身后,一手抓住我的手臂,另一只手自然握住我执剑的手。
他的身子好像时常是凉的,口中的气息却温热的很,湿湿糯糯的气息不断冲击着我的耳廓,我心中一阵紧张,心跳也不由得加快。
从来没有男子这般对我,我深知“男女授受不亲”,若是正常反应之下,我该推开他,而后用手中的宝剑狠狠教训这个“色胆包天”之人。
奇怪的是,被他这般靠近,我心中没有丝毫不适,反倒有些窃喜。我对自己说,这只是在习武,他是在指点剑招,并非轻薄。
想得出神,他口中说的什么,竟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觉得脸上一阵滚烫。
“公主,公主....”
他看出我在出神,出言提醒,我顿时十分尴尬。
“何事?”臂上属于他的温度一离开,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疲惫练功反倒不益精进,想必公主也累了,今日便到此为止。”
说着,他拿起放在石凳上的外袍,转身欲离去。
“是沐雪天资愚钝,让灵雨受累了。”我低声道,心下说不出的失落。
“灵雨”二字是他的字,不知不觉,我已同他这般亲近。
“公主言重了,公主肯屈尊实在是在下的福分,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我脱口而出,心中隐有期待。
“没什么,告辞。”他欲言又止。
“......”
他的婢子已在一旁等候多时,见他走了出来,忙从袖中取出罗帕,细心帮他擦拭额上的汗珠,动作温柔且自然。
那婢子生得颇为善美,柳叶细眉,樱桃小嘴,身姿窈窕,模样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也是出挑的小家碧玉。
我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心中生了些酸酸的滋味,看他平日待那婢子的态度,当真是极好的。究竟是他性子原本就如此和善,还是.....
想着想着,我心中一阵怏怏,却不曾意识到这不悦的情绪由何而来。倒是一旁的信儿看在眼中,道出了我的心事。
“瞧公主这模样,倒让信儿想起了先前看的话折子里面的故事....”
“你想起了什么?”我随口应道,目光仍是投向那人离去的方向。
信儿“扑哧”笑出声来,“那话折子里写的姑娘,每每面对情郎远行,也是公主这般牵肠挂肚,依依不舍。”
我才意识到这丫头是在取笑我,“好啊,你这个臭丫头,谁牵肠挂肚,谁又依依不舍了......”我同她打闹起来。
“公主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信儿笑着跑开。
“你还说!”我红了脸。
牵肠挂肚,依依不舍,对他?
我摸着自己滚烫的脸庞,想起那人的模样,还有他的温声润语,心中莫名欣喜。
只是,只是我当时并不知,他并不是他,所有的一切也并非如我想象的那般单纯美好。
我早早地沦陷在他一手编织的温柔陷阱里,全然放下了心中的防备,以至到了最后,伤得人心皆失,体无完肤。
太子哥哥刚纳的太子妃是个八面玲珑的主,入宫没多久就隔三差五的邀各府官家女眷在庆绪宫小聚,我虽不爱这些应酬,却不能驳她的面子,拉着信儿草草准备了一番便往庆绪宫去。
路过醉心亭时,那里的荷花开得正盛,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我计量着寻个日子,唤上宫中的婢子来此,储下凝出的露水,备着泡茶之用。
清风徐徐,带着荷叶片片涌动,远观之如碧色的浪潮,接连翻滚。
醉心亭中,一白衣男子,霞姿月韵,风采高雅。
修长十指,轻拨琴弦,昆山碎玉般的声响流溢指尖。
冰蚕丝为弦,触手微凉,沉香木作琴身,梅花断,绘双凤琴面,弦眼坠明黄流苏。琴背篆文“九霄凤鸣”,引首章烙“和凤”二字。琴音透澈,松润通透,好一把“和凤”古琴。
“公主,咱们该走了,再耽搁便要迟了。”信儿在一旁催促。
我赶紧伸出食指,抵在唇边令她禁声,“嘘,小声点儿,别被发现了。”
此时我与信儿正隐在池边的柳树后头,我一面犹豫着是否该上前同他打声招呼,一面又不忍打断他的雅兴,最终在信儿幽怨的目光中无奈离去。
只是自那以后,除了日常在丹霞居习武之外,对醉心亭的荷露我又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白驹过隙,不知不觉,灵雨已在大齐住了小半年,我与她也从最初的指点剑招,到弹琴啜茗,对酒放歌……
而这一改变,源于那一日被他撞破我躲在池边的柳树后偷听他弹琴,他一早便知的笑让我巴不得当即找个地洞钻进去。
日子就这般一日日过去,有些东西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虽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变了,却是令我欣喜得很。
只是,令我不安的是,自那一日后,慕容灵雨便从大齐消失了。
一日,两日,三日......
我焦急的等待着,几乎望眼欲穿。
那人,他究竟去了何处,为何总是音讯全无?
我去找泓王兄,可是王兄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对了,他素来喜欢各地游历,不愿总在一处停留,这一次…
可他,为何一走了之?
我周边的一切都没变,我也还是我,却独独少了那人。
习惯竟是这般可怕,不知从何时起,有那人陪着的时刻成了我一日中最快乐的时光。
又过了半月,当那抹俊逸非凡的身影终于再次出现在丹霞居,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
当然,还有委屈与愤闷,他怎能不告而别,难道不知我会为他担忧。
“我以为你嫌我愚笨,不愿再教我了。”我垂下头,声音极低的轻糯,却忽略了语中的娇嗔。
许久未听到他回话,我疑惑的抬头望他,依旧是风华无双的模样,狭长的凤目浸着意味不明的笑,薄薄的唇勾着淡淡的笑。
心中愤愤,险些忘了她一身“桃花”,四处留情,我的一片真心于他又算得了什么?
羞恼至极,拂袖欲离去,胳膊却被人拉住,顿时落入一个柔软却有些微凉的怀抱。
身子一僵,本能的想要挣脱,却因传入耳中的温热话语,愣怔的忘了应有的反应。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他将脑袋埋在我的颈窝中,声音弱弱的,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让我不忍拒绝。
我木然的由他抱着,脑子里混乱一片,不知他此举究竟何意,难不成这是他惯用的哄人方式?
“你呀....”他的脑袋离开了我的颈窝,两根白皙修长的玉指刮过鼻尖,痒痒的,“可知这些日子我病惨了?”
“你病了,可曾看了御医,御医怎的说....”一颗心本就替她忧着,如今只听她说“病惨了”这三字,我便顾不得其它。
他如魔音般的柔声蜜语缓缓传入耳中,“看了,御医说我思念成疾,再耽搁下去恐难久已。所以,我便来寻你了,你可愿做我的‘药引’?”
我被他的孟浪之言羞得连带耳根子都染上了一层绯红,别开脸去。他却双手捧住我的脸颊,逼我与之对视,
“难不成你不愿....我....”
“不,不是的。”
我看到他星海般璀璨的眸子瞬间黯淡下来,不由得心急,连声否认。
“不是那便是是了。”
他的声音瞬间欢快起来,唇角荡起好看的弧度,双臂一拉,我再次落入他的怀中。
我们紧紧拥着,不留一丁点儿缝隙,于是我便清晰的听到透过他算不得结实的胸膛传来的有力的心跳声,“砰砰,砰砰”。
原来,他并非惯于如此,说出这番话,他亦是紧张的。意识到这一点,我的心中一片安宁。
“情”之一字,素来就是这世间最磨人的,一朝相思入骨,寸寸情丝寸寸灰。
“.......”
“这是我常年佩戴在身上的玉,麒麟是个祥物,如今送你。”
“往后我必当珍你、疼你、护你、惜你,再不会离你而去。”
“我欢喜你,今日既说了欢喜便是一生都欢喜。”
“我的心很小,此生只能容下你一人而已,旁的你大可不必担心。”
“......”
我沉浸在他给我的海誓山盟、蜜语甜言之中,却不知在那人口中说着欢喜之时,燕王求婚的国书已到了大齐。
我更不知,在我沉沦在他那一句欢喜中时,便已注定是输,输得彻彻底底。
日后经年岁岁,终是万劫不复,此生难渡。
他再一次一走了之,不告而别…
为他,我甘愿披上凤冠霞帔,远嫁万里,只为要一个千分之一能寻到他的可能。
可是我不知,这一切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慕容灵雨…慕容燕,原来当真是你....”说出这话,我心中一片涩然。
“如何,昨夜恪弟待你可好?”她明眸浅笑,风华无双。
只是这样云淡风轻的美好,此刻落在我眼中却是一地支离,满心破碎,“你,是不是这一切都是你一早预谋!可笑,可笑.....”我竟信以为真,将真心托付。
她唇角上扬,眉目清浅,如同听着毫不相干的事情,“恪弟年轻专情,能做大燕的王后,你当惜福。”
“......”
“为何你骗走了她人之心尚能这般心安理得,慕容燕,我倒要问问你,你可有心,你可会心痛?”
我痛苦的阖上双眼,两行清泪无声滑落,心中一片死寂。
“......”
“此物既是长平长公主珍爱之物,本宫不敢占有,如今原物奉还,你我之间....”此生再无瓜葛。
“......”
慕容燕,你如此欺我、伤我,难道不知我亦会心痛,还是你当真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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