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谋

作者:茶微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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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建德七年四月初九,燕王后诞下一名女婴,这便是燕王慕容乾的长女,日后令诸国谈之色变的长平长公主。
      小公主出生之时,天降异象:红光照耀阖宫,阵阵沁人的香气围绕宫殿经久不散。
      燕王当即请来大燕威望最高的钦天监为小公主卜卦,这个干瘦的小老头在燕王吃人似的目光中,摸着下巴上那撮白色的山羊须道出占卜结果,“凤鸟出世,国祚方熙!”
      燕王闻言大喜,但谁曾想这小老头又突然面色一沉,犹犹豫豫地说道,“凤鸟既出,天子尚在,只怕届时浮尸千里,血流成河,此非百姓之幸。”
      燕王厉声呵止小老头,“休要胡言,天意如此,岂是吾等凡人能妄言的。”
      大周立朝后建东齐、西秦、南楚、北燕四国,是以藩屏周。不过时移世易,这么些年过去了,天子再不是当日雄兵在手,一呼百应的天子,四国之君也不再是当初一片赤城,心怀感恩的忠臣。
      这些年来,各国之间明争暗斗,互不相容,若非一直决不出个胜负,大周的天下早就改名换姓了。
      这小老头卜卦的结果正和燕王心意,他当即以大燕国号为长女取名,赐名燕,封号长平,加号长公主,仪服同太子。

      燕王对这位长平长公主视若珍宝,恨不得将世间最好的东西都寻来赐予她,然燕王的宠爱并没有给这位小公主带来更多福泽。
      长平长公主打从娘胎里出生便带着奇寒之症,宫中御医束手无策,燕王为此特意下诏遍寻天下名医,终究无果。
      其后燕王后早逝,年幼的小公主病情加重,燕王思虑再三,唯有忍痛将小公主送往中原极寒之地--邯山,跟随昔日旧识秋茗道长习武修行。
      邯山之上有邯山行宫,此乃燕王为解爱女思乡之愁,特意命巧匠仿照燕王宫修建。
      幼时便离了父母亲人,秋茗道长又是极严厉的,初到邯山之时,年幼的慕容燕时常坐在邯山行宫前的七十二级青石台阶上,两只小手托着下巴,望着北燕的方向。
      那一日,秋茗道长亲手在邯山行宫前埋下一颗种子,并且告诉慕容燕,种子破土发芽之时便是她离开邯山之日。
      年幼的慕容燕信以为真,日日前来为种子浇水,陪它说话,期盼它能早日生长。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始终未能如愿。
      后来,慕容燕终于明白,即便她等上一生,炒熟的种子也绝不会生根发芽。

      再后来燕王病重,不久便撒手人寰。
      慕容乾的丧礼之上,年幼的太子慕容恪软软的身子扑到她怀中,哭着喊她“长姐”。这个身体里同她流着相同血液的小人儿,在慕容乾“留子去母”的诏令下达淑媛宫的那一刻,他便同自己一样,变成了一个孤儿。
      在这之后的经年里,她竭尽全力护着这个孩子,看着他一天天长大。
      有时候,慕容燕甚至会有一种错觉,这个比自己小了五岁的孩子,并不是她的弟弟,而是她的孩子。
      太子初登大宝,朝中辅政大臣欺主年少,分帮结派,争权夺利,斗得不可开交。
      慕容燕尤记得,为了浊凉侵扰边陲之事,几位辅政大臣就命何人为帅出征一事争得面红耳赤,全然不顾王座之上已然被吓得“哇哇”大哭的幼主,最后竟是赵顺喜心中不忍,将慕容恪抱回寝宫。
      慕容燕答应过慕容乾,无论如何都要帮慕容恪守住王位,绝不会让旁人伤害到他。
      这些年,为了在朝中立足,她以犯上谋逆之罪诛灭辅政大臣之一的晋阳侯刘甘九族,为了魏国将军彭越手中的兵权,她命暗卫假扮劫匪屠戮了彭越满门,更命人挑唆王叔慕容锦私藏甲胄,最终又以“意图谋反”之罪将其打入天牢....
      但凡会对她造成威胁的,她谁都没放过,有谁能够想到,被周天子戏言有“倾国之姿”,看似柔弱的北燕长平长公主竟是这样一个双手染满鲜血的狠毒女子。

      古人云:人之初,性本善。
      诚然!
      若有选择,慕容燕也想像寻常女子一般,用那一双手抚琴品茗,喂鱼浇花。但这世上尚有诸多之人,她们生来便背负着难以承受之重,即便费尽心机,四面树敌,双手沾满鲜血,最终却也不过是应了“无可奈何”四字。
      她是慕容燕生命中的“白月光”,遇上她纯属意外,也在意料之中。
      早就听闻东齐莅阳三公主仙姿佚貌,性情温和,且才情过人。列国公子王孙为抱美人归,不远万里前往东齐求见,只换来齐王一句“吾家幺女年尚幼”。
      苏寰若真是慈父,也不会将罗安、尚阳两位公主远嫁,要知道她们两位出嫁的时候可比莅阳公主大不了多少,所以“待价而沽”才是苏寰的真正目的。
      慕容燕自负有爱美之心,美人谁人不爱,她倒要看看这位惊动了列国诸多“佳公子”的莅阳三公主究竟有多美。
      那东齐二王子苏哲泓与那太子哲琰素来不和,恨不能取而代之。许他承诺,他日大燕之兵可助其夺位,他自然乐得相助。有他引荐,进入齐宫易如反掌。
      原本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慕容燕万万没有想到,东齐莅阳公主是这样一个心思纯澈,灵动美丽的女子。
      与她相处的那一段时光,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慕容燕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有什么东西好像掉进了心里,生了根。
      “落鸢糕”,味道不错!
      不过,比起糕点,貌似美人更加美味。

      燕国内正在商定后位的人选,相国颛孙毅想将自己的孙女颛孙蓉送进宫来侍御,他想得到美,后位若落到了颛孙家,那整个大燕不都成他们颛孙家的了。
      本来商定的计策是从他国迎娶一位嫡公主,无论出生地位也都燕王相配,还能绝了颛孙毅的念头。
      可谁知,就在她离开的那一段时间,燕国的国书便送到了东齐,而齐王也愿意将莅阳公主嫁入燕国,结“秦晋之好”。
      六月十七,上吉,宜嫁娶。
      真是个顶坏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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