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皇后难不成是水晶做的心肝，心思玲珑的叫朕惊叹。”李云晟闻声忍不住调侃，“关于这方面的安排，本就是朕的意思，除了楚楚欲动的二哥，摸不清心思的四哥，倒是也没多少人需要耗费人手专门盯着。说起这个，朕想起来母后手里的人该好好管管了，她手里人虽不多，可母后性情偏激，万一出了事便不会是小事，如今的局势不允许这样的变故。”

　　邵珩稍稍思虑了下赞同道，“虽然可能是刚才所说的事让陛下起了这样的心思，不过我也认同陛下，母后性情是有些固执，子介行踪隐秘，母后却能知道，她人不多，想必是专门着人盯着子介了。”

　　“就是这个意思。”李云晟应道，顿了一会儿忽又扭头看着邵珩，“听说前一阵子七哥进宫在皇后宫里坐了一会儿，也没见见朕就走了。”

　　“七哥来去匆忙，是拎着笼子里的白猫来的，要去送给闫太妃，因此未来得及见到陛下。陛下要是想他将他召进宫来说说话。”

　　李云晟道，“倒不是见不见面的问题 ，只是觉得七哥年岁不小性子依旧跳脱，也该收收心了。”

　　“他喜欢，就莫要勉强他了，这是七哥喜欢的生活，由他去吧。”邵珩扭头看着李云晟转了话头，“陛下说二哥是否真的放弃了。”

　　“怎么会呢。”李云晟放开邵珩，两人前后进了内室，“那是你不怎么接触过真的二哥，他可不是这种能认输的性子，就算他想，吴皇后也决不允许。”

　　邵珩李云晟换好便服，乘马车出了皇宫，在一个巷口弃车步行。

　　街道果如折子上所述，异常拥挤，邵珩从来没在人群中步行走过，如今日这般徒步在人群中穿行一不留神便有可能撞上另一个人肩膀的的时候也从未有过。

　　邵珩尽可能的挑人少的地方行走，步伐极快，余光扫视着周遭的商贩，很快的便走过一整条街，她脑子里回忆着以往看过的舆图迅速织起一张京城的道路网，飞快的计算在何处修建统一的集市最合适。

　　倒是李云晟，一派风流姿态，月白长衫罩着高挑身形，一走一动间环佩叮当，有如冠玉的面上似乎永远勾勒着一分浅笑。

　　“夫人，走慢些，只是出来透个气，莫要这么急切。”

　　邵珩沉浸在思考中，本能的躲避着人群，没有注意到李云晟的喊声。

　　李云晟轻笑了声，面上带出几分无奈，他疾行两步拉住邵珩的胳膊，重又唤到，“夫人。”

　　“嗯？”邵珩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李云晟在叫自己，眼里略微的茫然顷刻消散，她停下脚步抬起头来看着李云晟，“何事？”

　　“无事，只是让你慢些走。”

　　“好。”邵珩重又迈开脚步，步履却稍稍慢了下去，“陛——夫君觉得在孝伦街附近建一个集市如何，这块离孝伦街比较近，且哪里似乎有块不小的空地，虽然人不多但是方位与地价都不错，这附近的商贩去那里也比较合适。”

　　“没想到夫人竟然对京城的街道也如此熟悉。”李云晟略一沉吟，“不如这样，等到回宫后看看京城的布防图，上朝后分派主管此事的官员，让他们再做一张人口密度的分布图出来，多找几个点，届时百姓与商贩都方便，孝伦街的话，如果没什么大问题就依夫人所说。”

　　“也好。”邵珩说着闪身躲过一个横冲直撞的小孩子，继续往前走，“整治街道也挺好，这路本来是就走人的，可惜占道的太多，它本来的功能却减弱了不少。”邵珩又绕过一架因道路过于拥挤不得不缓慢前行的小轿回头看着李云晟道。

　　“夫人当心！”李云晟在邵珩身后跟着，正准备回应邵珩时看见面前的商铺里忽然走出了一个挑扁担的卖货郎，邵珩因躲避轿子与人群走在街道最边沿，她回着头没看见突然出现的扁担，李云晟只好疾步上前揽住邵珩迅速退后一步才堪堪躲过了这根险些戳到邵珩身上的扁担。

　　李云晟松开手后邵珩转过身子一看便知道发生了何事，“多谢夫君。”

　　“你我之间这本就是应该的，路见不平还得拔刀相助呢，何况是身负保护自家夫人安危的人夫，无论发生何事，为夫自当义不容辞。”李云晟笑道，“不过有件事夫人说得对，现在看来，整治街道似乎是件非常必要的事了。”

　　“嗯。”邵珩点头，转过身来后余光整好落在前方几步远的香闻阁牌匾上，目光微微一动，忍不住出声唤道，“香再。”

　　话一出口才想起来香再几个都在宫中，此行并未随着他们出来，眼睛里一时不免带了些几不可见的遗憾，正欲收回目光的时候恰好看见一位容姿俊美的成年男子自闻香阁走出来，跟着他的是浩浩荡荡的一队仆从，打眼一看也有七八个的模样，个个手里都抱着不少的东西。

　　“看什么呢？”李云晟顺着邵珩的目光望过去，也看见了男子等人，“夫人认识？”

　　“格夙王储子介。”邵珩应道，“上次进宫来贺，因晓得内情我特地注意了他的模样。”

　　李云晟收回目光，“这还当真是时时不忘吃喝玩乐呀。”

　　“毕竟来朔京一趟不容易，估计这也是子介头一次来，外祖家的风土人情多见识见识也好。”邵珩目光随着子介道，“他要往前方走，前面就是街角拐弯处了，夫君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不必了。”李云晟道，“恰巧碰见已经是意料之外了，本就没多少交情，也不必有多少交道，看看便足够了。话说回来，听闻格夙那边的人大多长得较为粗犷，连性情都有几分野气，像是没开化完全是的，我见过的也差不多均是如此。这子介看上去却似乎大不一样。夫人说子介肖似格夙王君，由此想来，格夙王君也倒算得上是个美男子。”

　　“应该是。”邵珩应道，“二十多年前便是这么传的，还说硕宁公主与格夙王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或许确实如此吧。”邵珩抬了脚步继续往前走，“虽看不见曾经两人的容貌，不过这格夙王君大概能算得上是个倾天下博美人一笑的人物。”

　　李云晟也跟着向前，“如何？”

　　“陛下可还记得去年年中那件案子。”

　　“哪件？”李云晟稍稍思虑了下，“关于稳婆的那件？”

　　“是。”邵珩点头，“二十四年前，除了硕宁公主谁有能力将格夙奸细一举歼灭，这么重要的布置最终的结局不过是博失去双亲的公主一笑，算得上情深义重了。”

　　李云晟恍然，“原来如此。”

　　“若是硕宁公主能一直在格夙王宫中，或许对我们来说能有更多的益处。”

　　李云晟没怎么注意过这等事，连硕宁公主的此人也是经邵珩提醒才想起来的，邵珩这么提了一嘴，李云晟忍不住发问，“硕宁公主去哪了？”

　　“十八年前，格夙王宫起过一场大火，这之后，硕宁公主便消失了。”邵珩面上似乎多了分惋惜，“格夙王宫找了好久，却一无所获。格夙却从未对此事做过任何说明，多年来只说王后失踪，正在寻找，这算来距今也已经十多年了。”

　　“大火过后这么多年也没任何消息，按理说应该死了，格夙为何不对外公布，让他们的王后入土为安，难道是有什么隐情？”

　　“谁知道呢。”邵珩轻呼口气，“对于我们来说这些都是道听途说的，连当事人都不一定能知晓内情，何况是从旁人嘴里听来的？”

　　“随它去吧。”李云晟笑道，“刚才看夫人对香闻阁颇是感兴趣，不如一起进来瞧瞧。”

　　话头转的太快，邵珩回过头来才发现与李云晟两人恰好站在香闻阁门外，邵珩不觉得自己一转而逝的目光明显的已经引人注目了，刚想开口却看见李云晟已经踏上了香闻阁的台阶，正回头朝她笑着，“来呀，夫人。”

　　柳絮一飞，天气回暖的越发的快了，宫中上上下下都穿了薄薄的春衫，在宫中侍候人，一个个的都得有好仪态，站在高处打远望去，男宫人端正，女宫人娉婷，倒是养眼的很。

　　邵珩案卷看的眼疼，出来透口气，靠在坤顺宫雅勋殿的柱子前，邵珩喝了些新酿的果蜜润了润喉咙，缓步走向一旁的台阶。

　　邵珩打算去宫外的花园走走，因此并未坐轿。

　　坤顺宫倒是也有独立的小花园，但总归不如宫外空旷地界儿的大，现在花开的整好，甜软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缓缓地沁入人的心脾，舒适的像是喝着香浓的果酒。

　　想到这，邵珩唤过菀旗，低声的询问今年的果酒什么时候能酿好。

　　邵珩不喜欢喝酒，但偶尔尝个新鲜却是好的。

　　虽然性子冷硬，邵珩在吃食用度上却一直讲究，因着总有人周到妥帖给邵珩打理好平日里一切的吃穿事宜，邵珩时常意识不到她吃食的精细。就如现在，果子还未下来她便有些想喝果酒了，纵是冬日里也从来没断过时令果品。

　　侍候她的总能给她做到。

　　得了答案的邵珩继续在花园里走，这处花园实在是大，中央还有一个颇为壮阔的湖，邵珩悄无声息的踏着青石小径，忽然听见有人在小声地议论，随着她的走近，也越发清晰。

　　“咬的还挺严重的，听说换了两次药还能渗出血来。”

　　“被自己养的东西咬成这样，还挺吓人的。”

　　“可不是么，再怎么说也是个主子啊。”

　　邵珩顿住脚步，吩咐道，“去，把人带过来。”

　　“是。”

　　议论的宫女在花木的另一侧，整好与邵珩所走的路隔开，因此的，刚刚双方并未互相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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