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生了？！”李昌握着加急信手有些控制不住的抖，“怎么就生了呢，不是说还有一个多月么……哦哦，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柳遮听见了吗，朕的孙儿出生了，云晟，嗯，还有云晟，”李昌在忍不住的在原地转着圈走来走去，颇为急切的模样，念叨了好几声忽然又道，“朕想见云晟一家子了，这都快过年了，快去宣旨将他们召回来，对了，朕的孙儿封王，你说把哪里的地封给他好呢？”

　　柳遮知道李云晟不需要自己的意见，只恭敬地立在原地认认真真的听着，听得李昌连续念了几个地名后，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柳遮，研墨！”

　　“是，陛下。”

　　“你说汝州这地怎么样，离着陆州郢都一带也算进，要不就作为朕这小孙儿的封地吧，封号就定位永朔，永朔郡王，你觉得怎么样？”

　　柳遮细细的着手里的墨，恭顺应道，“陛下赐下的封号自然是最好的，永朔两字寓意好又听着朗朗上口，小皇孙将来懂事了一定会很感谢陛下的。”

　　“等朕的孙儿懂事哟，呵。”李昌自嘲的笑了一声，“朕哪还能有这么一天？”他手下的比笔稍稍一顿，继续往下写。

　　“陛下，您可别总说这种话，这好日子且在后头呢，现下是林夫人诞下小皇孙，将来还有瑞王妃娘娘，就等着陛下起名字呢。”

　　“对了，叫你这么一说，朕这才想起来还没给孙儿起名呢，倒是封号先定了下来，真是昏了头了。”李昌笑道，咳嗽了两声继续道，“这个得让朕好好想想，叫什么好呢？刚刚你说邵珩这丫头还没生呢，她将来要是生那就是云晟的嫡子，恐怕朕是没机会给他取名了，要是真等到那一日可真是谢天谢地，可得好好地封赏他的好。”

　　“陛下……”

　　“行了，你别说废话了，别人不了解，朕自己还能不了解自己么，朕又何尝不知这节骨眼不该让云晟回来的，可这么大个由头都不让他回来见见朕，朕真不知道走前还能不能看见朕的儿子，老了，心硬不起来，哎。”

　　李昌长叹了口气，默了一会儿才又道，“资勤，你觉得这个名怎么样？”

　　“好，资，天赋也，勤，后之努力也，一个名字寄托了陛下对小殿下的期待，希望他天资聪颖又勤谨恭谦，是个好名字呢。”

　　“那就叫资勤吧，朕的小孙儿。”李昌写完放下笔，亲自盖上玉玺，“快点叫人送去。”

　　“是。”柳遮细细吹干还带着墨印的纸，小心翼翼的裱好，“陛下您看，是让谁去的好呢？”

　　“林先吧，想必他很想干这个活，他马骑得也算快，现在孩子太小了，天又冷，林夫人与资勤还得再过几个月才能回来，先让他这个做外公的的去看看吧。”

　　“您这么着急仅仅是想见瑞王殿下了吧。”

　　“这可是朕的儿子，他娘不肯疼惜他，起码得还有一个关心他的爹不是。”

　　“宣林先入宫。”李昌动了动腿脚，“扶朕起来，朕想去一趟静心殿了。”

　　柳遮暗自的叹了口气，起身将李昌扶了起来。

　　李昌轻咳了两声，慢慢的向台阶下走，柳遮在后面跟着，走了两步，李昌脚步一顿吩咐道，“让林先快点去，别耽误了，你就在这等着吧，静心殿朕让别人陪朕去。”

　　“那陛下小心，别再跟淑妃娘娘置气了，大喜的日子。”

　　“王爷。”邵珩将手里的纸条递给李云晟，“父亲来信了，林先在路上。”

　　“让林先来宣纸？”李云晟接过纸条，扫了两眼，“这上面说十有八九会让本王回京。”

　　“圣旨不宣，除了拟旨与宣旨的人，旁人也不会知道里面写了什么，这个可能性估计也是父亲猜测的。”

　　“王妃觉得多大可能？”

　　邵珩接过李云晟递过来的纸条扔给香再，香再立刻转身到角落的一盏灯前取下灯罩将纸条化为灰烬。

　　邵珩倒了杯茶，双手托举递给李云晟，“提前恭贺王爷终得回京。”

　　李云晟笑着接过，“王妃倒是对本王有信心，那本王岂不是也应该提前祝贺一下王妃？”

　　“据之前京城来的情报，无论是我这边的还是父亲那边送过来的，都能看出父皇当真是想念王爷了，如今林夫人生子，这可是个最好的由头，父皇应该不会放弃。”邵珩顺手接过李云晟倒的茶暖着手道，“王爷出宫建府便是以为皇室开枝散叶为由，如今王爷他乡回京亦是以此，看来真正能到父皇心里的儿子不多了，他孙子这么多，也就王爷所生能受如此重视。”

　　“王妃只说错了一点，此处不是他乡，凡我大绥上下千万里，无限风光，于本王，处处故乡，将来壮阔河山，故乡美景，定能更进一步。”

　　邵珩笑道，“时时期待此日。”

　　“会让王妃看见的。”李云晟将手掌覆在邵珩笼着茶杯的双手上，“只是有些可惜，京城的冬天不像这郢都地界，王妃这才仅过了半个暖冬便要与本王一起回京经历酷寒。”

　　“尊位心之所向，甘之如饴。”

　　李云晟收回手去，亲自装了暖炉送到邵珩手上，笼着邵珩的长袖，使其纤细嫩白的双手淹没在一片暖意中。

　　“这么久了，本王犹有一事不明，王妃可否为本王解惑？”

　　“如何？”

　　“王妃亦曾与许多女子一般，养在深闺，本王能明白王妃对权利的渴望，却不知为何王妃也对这八方山河颇有兴趣？”

　　“小时候耳濡目染一些，喜好权力是父亲这边的，渴望能生作男儿身一统山河是在母亲所述外公生平时产生的期待，没什么特别的，仅仅是生而为女，亦不曾习得多少兵书策略，也不会被允许亲上战场罢了。就算是现在的我也不能明着抗拒父亲，而且他认为我应该走的路与我认同的差不多，仅仅是偏离了短短的一段时间而已，王爷呢，你是如何想的。”

　　“偏离？”李云晟微微挑眉笑道，“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本王面前的王妃亦会有儿女情长之时。说起本王么，比王妃只多了一个最大的优势，便是生在皇家，此外还有个生作男儿身这等在世俗眼里的优势，能少些外力阻拦，这么好的条件，本王又岂会继续忍受我绥朝外辱几十年却不得彻底舒口气，边境时时动乱，两国子民不肯好好相处，还存在着三十多年前的事卷土重来的可能，王妃觉得，本王与我大绥还要继续忍受下去不成。”

　　“自然不。”邵珩垂目笑道，“如此两家并为一家好了，兴亡百姓苦，但兴总比挨打的好，至于天下的主人，也是越少越好，当家的是一个，纷争才能少一些。”

　　邵珩抬起头来，看着李云晟的眼睛，“亦在此提前恭祝王爷了，真正的天下共主。”

　　“求娶王妃之时便已说过此生荣光与王妃同享，如此的话，岂不是也需要本王恭喜一下王妃？”

　　“那我便提前受着了。”邵珩道，“毕竟这一天不会太晚，我总能看见。”

　　秋初至隆冬，是完全不同的天地，郢都到京城，风景亦不相似。

　　邵珩冬日鲜少出远门，她在马车里坐着，整个人都陷在了柔软的毛皮中，只堪堪露出个脑袋，车里放着暖炉，熏得人昏昏欲睡。

　　邵珩这会儿没事，难得彻底的休息时间，邵珩眯了一会儿醒来闭着眼细细的想未来的局势，刚勾勒出个大致的模样来，忽听得香再小声道，“娘娘，到落脚地儿了。”

　　“好。”

　　邵珩睁开眼睛，披着厚重的狐裘下了车。

　　车外萧风瑟瑟，这还没到京城地界，仅仅算是在郢都与京城的半途中，可惜的是，天已经这样的寒了。

　　呼啸寒风里，一声长笑灌入邵珩的耳中，脆若银铃，马蹄踏地仿佛要卷起万顷烟尘，“你快点，再这么慢赶不上采雀寨的秋明节了！”

　　“阿繁，我累。”微微示弱的的似乎像是诉苦撒娇的男声响起，邵珩扭头看去，一路烟尘里，滚滚而过的两道身影，骏马疾行中鞭子陡然一闪，身着白衣的身影被卷到另一匹马上的飞扬的红色斗篷身前，伴着一声清脆有力的打马声，继续毫不迟疑的飞快前行。

　　李云晟路上多半都在驱马而行，他将缰绳扔给仆从向邵珩走来。

　　“王妃，我们进去吧。”

　　“好。”邵珩收回目光，轻声应到。

　　有姝色，性豪爽，喜玩乐，好鲜衣良马，武艺高强。

　　看来倒是没多少错处。

　　又过了几日方才回到京中，此时距过年只剩了四日，李云晟与邵珩连王府都没来得及回便进了皇宫，住进了一尘不染像是从来没有人离开过的泽惠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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